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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十篇

发布时间:2024-04-29 17:48:12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1

古典主义思潮在中国现代文学中具备实质的体现,部分文学家将古典主义看做是独特的文学创作方法,逐步寻找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古典主义,对此做以下分析:

1、现代文学中古典主义思潮的构建背景

现代文学中构建古典主义思潮的过程中,周作人和胡适虽然未正视古典主义的存在,但其对古典主义的思想恰好正面、客观的展示了古典主义思潮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背景,其认为古典主义的发展是中国文学自然发展的结果,在中国现代的文学运行中,基本同属于文艺复兴,只是缺乏自觉性和实质的划分点,导致新、旧文学同期出现,而此时古典文学已经在现代文学中存在,仍旧没有被大众普遍接受,例如:胡适在《当代中国的文化走向》演说中,已经重点表明中国文学的理性变化,表示中国文学正在发生典范性的变化,逐渐代替传统、老旧的思想,而且暗示在新旧文学共存的转折时期,旧文学会逐渐被新文学代替。所以,胡适的思想虽未正面明确中国现代文学中古典文学的发展,也为提倡古典文学的思潮,但是实质上解析了古典文学发展的必然,为古典文学的发展提供了实际背景。

2、古典主义在现代文学中的成熟状态

由于京派文学的出现,推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古典主义思潮走向成熟。京派文学中,提倡和谐和理性,诠释古典主义的内涵,因为和谐是古典主义精神层面的表现,同样也是京派文学所追求的文学状态,针对京派文学进行研究,可发现其中大部分思想以及文学内涵与古典文学思潮存在关联性,古典主义思潮在中国现代文学成熟发展中,作家孙犁更是推进现代文学的成熟,其创作的《耕堂杂文》偏重性的体现古典主义,文中强调了精神、人性与理念,最深层次的体现古典主义内涵。所以,以作家孙犁为主要标志,表明古典主义思潮逐步确立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地位,越来越多体现古典主义思潮的作品被创造出来。

3、古典主义在现代文学中的基础奠定

古典主义思潮在中国现代文学中逐渐深化,后期现代文学的发展更是奠定古典主义的基础。例如:白春超在《古典主义与现代中国文学》中提到古典主义思潮在现代文学发展中的价值,综合观察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历史,对古典主义重新归纳,既体现古典主义的一脉相承,又体现古典主义现代化的特性,为古典主义“现代化的理性”发展提供方向,进而将古典主义中的感情因素与理性因素,放置在平衡发展的位置,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示现代文学家对古典主义的正确认知。

二、结束语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2

关键词:文学经典;意识形态;文学性

abstract:ancientliteratureandcontemporaryliteraturearetwoformsofconcept,andsoareancientliteraryclassicsandcontemporaryliteraryclassics.contemporaryliteratureisafactualdescriptionwhileancientliteratureisanexplanatoryconcept.ancientliteratureagreeswithancientliteraryclassicswhereascontemporaryliteraryclassicsmeanborrowingandvariationofancientliteraryclassics,hencecontainingunavoidableimaginativeelements.aconfusionofthesedistinctionswillresultinsomeunnecessarytheoreticalperplexity,whichoccurredastheviewofideologyofliteraryclassics.withtheremovalofthisconfusion,wewilldiscoverthetwosideofliteraryactivity,thatis,literaryclassicsandliterarycharacter.thehierarchizationoftheseconceptsmeansmainlyadiagnosis,whichispreliminarybutwon'tcontinuetillallrelatedconceptsarediscriminated.

keywords:literaryclassics;ideology;literarycharacter

说到文学经典,我们就忍不住地想哪些文学作品是经典,比如我们会想《红楼梦》是经典,李白的诗是经典,《三国演义》是经典,《阿q正传》是经典;有时我们也认为《平凡的世界》是经典;我们也问这样的问题:当代文学里哪些是经典呢?大众文学里哪些是经典呢?如果例子想得少些,我们还能明白地说说文学经典指的是哪些,但一旦想起的例子多了,我们就会陷入迷惑,好像经典有很多种,每种经典的涵义都很不同,让人越想越糊涂。

一般来说,我们都注意到经典的树立主要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是文学性,我们也叫它审美内涵;一是意识形态,就是各个利益集团不断争斗,为了自身的利益树立对己有利的经典。有学者认为经典之树立在于文学性,有学者认为主要是意识形态的作用。无论怎样,这两方面的争斗构成经典问题的主要讨论范围。但一般来说,学者们都注意到单纯从意识形态出发或单纯从文学性出发都会带来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所以往往采取调和的思路。也有学者看到经典有不同的层次,比如,我们谈论杜甫的诗作与谈论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是不一样的,前者具有一种成熟的风格和均衡的品质,如果有人否定杜甫的诗是经典而且言之成理,那可真是一个划时代的批评家了;后者则是实验型的,本身有一定缺陷,但引起人极大关注。我们一般把前者称为古代文学经典,而把后者称为当代文学经典。[1]119这样的区分是恰当的,但如果在古代文学经典和当代文学经典中都发现了一致的文学性或一致的意识形态作用,就再次把两个层次混淆在一块儿了。

我们一般思考经典问题的时候,都是沿着“经典是如何树立的”这样的思路进行的,这里试图另换一个思路,就是考察一下我们是怎样谈论经典的,不同的谈论方式是否有不同的涵义。从这个角度出发,可以“治疗”意识形态论带来的一系列混淆。

为了简便的缘故,在这儿首先提出经典的层次划分。我们一般在三个层次上谈论经典:一、古代经典,制作一系列的规则;二、古代文学经典,这是从现代文学观念看的,重点在文学形式上;三、当代经典,我们依据它来判断当代文学。从三个方面来说,经典都具有史的价值,都是在树立规则。

一、经典是与生活的交织

英文里说起“文学经典”的时候有两个表达,一个是literarycanon,一个是literaryclassic,都有规则或传统的意思。实际上传统就是规则,我们遵照传统而行事就是遵照传统给我们树立起来的规则行事。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经”与“典”是两个词,但两者的涵义大致是相通的。《说文解字》认为“经,织也。”《辞海》对此做了进一步的阐释:“经,织物的纵线,与‘纬’相对。”《说文》里的释义是比较古的,与经的原意比较接近。织是什么呢?是织入其中的意思,这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一是形成规则,无论是经还是纬,都是赋予形式,使物得以显形。一块布,如果没有横线和纵线怎么织成一块布呢?所以“经”是一种条理化的规则。我们在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行为,这些行为如果没有一些规则把它们织到一起,就是混乱的,但一般来说,各个行为之间都会有一些关联,这些关联就需要通过某种方式把它们确定下来,使人们有章可循,这就是“经”的作用。“经”一旦树立,就会产生规约人们行为的作用。有了经,人们的行为就有了遵从的规则;二是与人们的生活交织在一起。“经”为人们的生活树立起规则,但不是说从此之后,这个规则就从人们的生活中独立出来,与人们的生活不相关了。“经”就是与人们的生活交织在一起的,古代不断有释经的行为,甚至有为了某种目的而造伪经的行为,这都是看到“经”实际上是交织在人们生活中的,它不是孤立地存在于某个高高在上的所在,向我们放射无比耀眼的光芒,那样想实在是一种误解。我们说经典的树立是与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为什么树立经典?因为有需要。什么样的需要?可能是政治生活,可能是经济生活,可能是道德生活,可能是文化生活,等等。当然在古代,没有分得这么清楚,它是一种混合的规则,它可能就是结合着某种政治需要、文化需要等等而树立起来的文本典范。作为一种规则,它就不可能仅仅是文本表述自身的规则,它还包含着政治规则或者文化规则等等,就像《诗经》,它不仅仅是文学作品,或者它就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它可能本来就如《礼记·王制》所言是天子“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注:以上所引为《诗经》的采诗说,另有列士献诗说、孔子删诗说。参见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1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60-61页;亦见陆侃如、冯元君《中国诗史》,山东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6-9页。],后来演化为各种有教养活动的交流平台,所以你会看到对于《诗经》有各种各样的解释,有些解释在我们现代人看来觉得不可思议,但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它就是那样恰切。

与“经”相连的是“典”。“典”的原义则为常道、法则。《尔雅·释诂》解释道:“典,常也”,“典”主要是一种树立起来的规则,而“经”不仅有这层意思,它还显现出一种形成的过程,显现与生活交织在一起的层面。“经”与“典”的词意在古代中国基本可以通用。可见在中国古代,经典的意义就在于树立规则,同时它又与人们的生活编织在一起。古代政治阐释和伦理阐释是主要的两条途径,所以古代的经典主要偏重于这两个方面。但这样是否就能说经典的树立是政治意识形态的事呢?进而说文学经典的树立也同样是意识形态所致?

可以看到,诸多主张意识形态论的学者对此会持肯定的答复,而且看起来好像也顺理成章,因为古代经典的树立就是与生活中的各种政治、经济、伦理关系纠结在一起的,那么经典也正是在各种意识形态的作用下形成的。但是我们看到,意识形态论有一个潜在的预设,就是文学与其他部分是分离开的。文学,有它独特的领域,它与其他意识形态部分有一个边界隔开,哪怕这个边界是非常模糊的。其实,强调文学审美内涵的观点也同样假设了这一边界,而且会把这个边界划得更清晰一些。这样思考经典问题,就会假定文学一直有其自己独特的性质,它或者拒斥其他因素的侵入,或者接受其他因素的侵入。但古代是否有这样的文学性呢?回答是否定的。可以说,这样想是拿现代文学的性质衡量古代文学。

二、古代文学经典的涵义

我们先要说说“文学”这个概念。据乔纳森·卡勒说,“文学”(literature)一词晚到200年前才具有现代意义的,我们可以在18世纪末德国浪漫主义中找到它的踪迹,或者是以法国作家斯达尔夫人于公元1800年出版的一本书《文学与社会建制的关系》为标志。那么,什么是现代意义的文学呢?就是一种以想象性为主的写作。[2]21西方“文学”概念的演进与中国类似。中国古代并无现代意义的“文学”概念,但有相近的“文”的概念,只是这个“文”的概念比较驳杂,中国学术传统讲文史不分家,“文”这个概念也是如此。当然从魏晋开始,开始有了注重形式因素的“文”,与现代意义的“文学”概念相近,但在漫长的历史中并不占优势。比如宋太宗(977-984)时期修纂《太平御览》中“文”的分类为:1.序(文);2.诗;3.赋;4.颂、赞、箴;5.碑;6.铭、铭志、七辞、连珠;7-8.御制;9.诏、策、诰、教、诫;10.章表、奏、劾奏;11.论、议、栈、启、书记;12.诔、吊文、哀辞、哀策;13.檄、移、露布;14.符、契券、铁券、过所、零丁;15.品量文章、叹赏、改易、诋诃;16.思疾、思迟;17.著书(上);18.著书(下)、幼属文;19-20.史传。

离我们最近的清代,人们对“文学”的看法也与我们现在完全不同。比如清代张英、王士祯等撰的《渊鉴类函》中文学类分为:1.周易、尚书;2.春秋、礼记、史;3.书籍、帙、诵读、写书、藏书、校书、求书、载书负书、赐书、借书;4.文字、著述;5.文章(敏捷、叹赏);6.诏、制诰、章奏、表、书记、檄、移、图、谶、符;7.诗、赋;8.七、颂;9.箴、铭、集序、论、射策、连珠、诔、碑文、哀辞、吊文;10.儒术、劝学、善诱;11.讲论、名理、好学;12.博学、幼学、从学、同学、废学;13.笔、砚;14.纸、墨、策、简、牍、札、刺、券契、封泥。

由此可见,现代意义的文学不过是古代“文”的分类的一部分而已。

现代意义上的“文学”一词是晚清以来才由日本转译过来的。近代日本先借用中国“文学”一词来译literature,词义缩小定格为“以语言塑造形象来反映现实的艺术”,再传回到中国,成为后来中国“文学”概念的一个主导方向。[3]362但也不是说,这个译法一经传入,“文学”概念就再无疑义了,实际上,“文学”到底指什么经过了二三十年的探讨,这主要表现在20世纪初文学史写作上。如何书写文学史,如何确认文学史中的经典,这经过了一个不断变动的过程。[4]

我们看到,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文学的涵义都有演变,古典涵义与现代涵义有很大区别,而我们现在使用“文学”这个概念的时候,基本上是在现代涵义上使用的,因此我们在古代作品中用到“文学”一词的时候,要有一些历史意识。可以说,现代文学与古代文学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构成方式。现代文学是在现代“文学”概念下产生出来的,它也包含对古代文学的追慕,但主要部分是文学的自觉。而古代文学则是现代的一种解释机制,我们当然能够发现很多作品是具有强烈的形式美特性的,比如诗赋词曲,但对古代“文学”的整体规划却是以现代“文学”观念为基础的。

文学史本身就是由经典树立起来的。我们在文学的历史中发现,古代有很多作品很符合我们现代的文学观念,因此我们很自然地将其称为文学经典。当我们谈论古代文学经典的时候,我们就是有意地忽略掉与文学无关的一些意识形态因素,这样做有利于发现哪些作品更具有形式审美内涵,这当然是以当代的文学观念在古代寻找“源流”,而且这样做是很有意义的,但不要忘了,任何溯源的举动都是一种阐释,假如在谈论经典的时候把这一假定忘记了,就会倒流为源,以疏为典。我们把古代文学经典从政治、道德语境中剥离出来,这本来就是一种解释,假如我们解释时,把它当作确定不变的事实了,就会发现古代文学经典是格外受到外部意识形态因素影响的。我们承认,古代经典(而不是文学经典)根本脱不开意识形态的干涉,但古代经典是一个事实性描述,而古代文学经典则是一种文学史解释,两者根本不是一种存在方式,虽然我们面对的可能是同一个对象,比如《诗经》。

所以文学经典的树立与古代经典的树立还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当然认为《诗经》是文学,但不等于说《诗经》经典化的过程就是文学经典化过程的一个范例,如果这么说就要犯错误。当然我们说古代文学经典的时候也就是指《诗经》、《史记》等等那些在古代负有文学之外使命的作品,这并不矛盾。同样是《诗经》,古代人看它与我们现代人看它完全是两个角度,我们也说《诗经》是文学经典,但我们说这话的含义不同于古代人说《诗》为五经之首的含义。所以不要把文学经典的《诗经》等同于古代经典的《诗经》。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东西,但看的方式不一样。

由此,我们可以说,在文学经典的树立中当然有意识形态参与其中,而且扮演着重要角色,但不是决定性因素。文学作品本身、政治力量、文学机构、公众意见共同构成了当时对文学[注:此处用的“文学”一词极宽泛,它包含各种“文”与“笔”、“文”与“学”的概念分延,这也与不同时代树立经典作家的方式相符。]经典的选择,可能一时这个因素大些,一时那个因素大些,但没有哪个是决定力量。文学经典的树立是一种实践,没有一个不变的规则,过分强调其中一个因素就会产生偏差。文学作品本身,很容易被误解为文学性,一种纯粹的文学性。实际上,我们判断文学的时候都以某种文学独有的性质为基础的,但并不是说这是一个纯而又纯的文学性。没有这种东西:它潜伏着,等待我们去发现。文学性恰好就是在不断的讨论甚至是争论中显现出来的,它是生长出来的,不是一下子就有一个纯粹的本性放在那儿,它一诞生就带着各种各样的杂质,包括意识形态。所以不应该说,意识形态决定经典的设立,而应该说经典的设立里就包含着意识形态的作用。但这并不能证明文学经典一直以来就是意识形态的产物,我们在前面已经指出了,古代文学这个概念更多的是现代文学概念的一个解释性应用,所以,一定要在古代文学经典中发现意识形态的决定性作用,是用错了力。这就好像我们评价一个人,我们先设置了一个完人的道德标准,然后发现没有一个人在道德上是完美的,因此就说,人都是坏的,都是为了各自私利而损害他人的,所以人的本质是不道德的。——这么说根本就没理解“道德”是怎么回事。

三、古代文学经典与当代作品

实际上,古代文学经典问题是基于现代文学观念的一个解释性评论,特别是基于当下文学观念的一个解释性评论,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评论呢?一个关键是通过梳理文学史来凸显当下文学观念,进而产生这样的想法:当代文学中有没有经典。[注:“当代”指的是1949年以来的这段时间,虽然这种划分颇为牵强,但从意识形态与文学关系的角度来看却也合适。现代文学从1919年算起不过30年的时间,对这段时间中的经典追溯与当代文学中的经典问题是紧密相连的。]古代有经典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个经典是各种意识形态交织作用的产物。古代也有文学经典,但如我们前面指出的,这大部分是我们基于现代文学观念的一个梳理,当然这个梳理不那么强硬,不是用一把标尺,定一个尺度,不合适的就截去,合适的就留下。我们看到,的确有很大一部分作品与现代文学观念相吻合,而且离现代越近,吻合者越多。但毕竟古代文学是在现代文学观念烛照下才得以凸显出来的。

我们看到,文学史的编制实际上就是经典的序列。那么当代哪些是经典?这一问题似乎很奇怪,因为我们一直在谈当代文学经典。是的,但这和谈论古代文学经典有什么不同呢?前面我们谈到用意识形态来分析古代文学作品有些偏了,当代文学作品当然是与现代文学观念合拍的,它与意识形态有多大关系呢?

我们为什么要谈当代的经典呢?一个回答是,因为它们对我们最有紧迫性,我们要依据它们来判断其他作品。如此,这些当代经典就与古代经典有很大的不同。之所以树立当代文学经典,是为了显现当代文学性质为何,并依此判断其他当代作品。由于当代文学经典与政治意识形态联系过于紧密,在它身上过多地维系了政治诉求,或者说,文学经典的树立,很大程度上是意识形态的事,这一点在20世纪50-70年代尤为典范,而古代文学经典则是通过滤除各种意识形态因素确立起来的,所以,我们在谈起当代文学经典的时候,实际上对“经典”一词怀有谅解的心情。我们说卢新华的《伤痕》和刘心武的《班主任》是经典,但我们没有拿它和《红楼梦》比;我们说李季的《王贵和李香香》是经典,但我们没有拿它和古诗十九首比。我们的确谈论《班主任》这样的当代文学经典,我们也的确谈论所谓的红色经典,但这些经典与古代文学经典无疑不在一个层次上。

实际上,我们讨论经典问题的时候,往往是在不同层面上进行的。如果不能分清层次,就会产生概念上的混淆,以致出现“古代文学经典有很大一部分是意识形态树立起来的”这样的误解。如前面所指出的,古代文学与当代文学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构成方式,当代文学是一种事实性描述,而古代文学则是一种解释性概念,它是中国20世纪初以来的现代文学观念的应用和推演,所以说“古代文学经典由意识形态决定”是混淆了不同的概念结构,意识形态因素只应该在事实性描述中才有用力之处。

我们看到,当代文学与意识形态的关系密切些,当代文学中各类所谓“经典”像走马灯一样的变幻不停,与意识形态的距离太近是一个主要原因。用意识形态来分析现当代文学还算恰当,但用来分析古代文学就会混淆事实与解释性现象。但作为一种事实存在的当代文学同样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假如有当代文学经典的话,那么这个经典的标准也会放得极低,与古代文学经典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充其量可以说是好的作品,如果把标准稍为提高,当代文学中是否存在经典就会成为一个悬案。如果当代文学经典问题消隐,那么它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问题也会消隐。由此可见,从意识形态出发来研究文学经典问题并不是一个恰切的角度。

让我们再转换一下角度。如果我们从古代文学经典与当代文学经典是两种经典形态这一事实出发,我们就会发现当代文学经典这一提法的更深层的涵义。无疑,当代文学与现代文学观念是一致的,而古代文学则是现代文学观念的一个扩展和但这并不代表纯而又纯的文学性体现在当代文学中,相反,它是在整理古代文学时出现的,我们恰恰是在古代文学中指认最具文学性的作品和代表作家,指认的方式就是将其树为经典,所以我们才会在各种文学史中看到经典作家的追认和经典作品的排列,并把他们看做文学性质的保障。可以说,文学经典与文学性不是两种文学活动,它们是一种文学活动的两面。那么当代文学经典呢?它是对古代文学经典的借用和变形,它是对一种构成性概念的借用,包含相当多的想象成分。所以我们看到,当代文学活动与意识形态密切相关这是一种事实描述,而当代文学经典概念则是一种构成性概念的借用,它的意义在于为当代文学指明方向,借以探究文学的界限和文学的性质。这么说不是把当代文学经典概念判断为一种假概念,而是指出这种概念活动的想象成分,指出它的局限以及它的积极意义。

由以上我们看到,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来分析经典问题并不很恰切。那么是否就剩下文学性了呢?也不尽然。如果这个文学性指的是一种纯而又纯的标准,那么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文学性指的是一种变化的历史,这倒是可以接受的。我们不如把文学性当作一种引导,而不是决定,毕竟我们总要依据一些标准来进行判断,虽然这个标准不太牢固,但聊胜于无。我们更应该把文学性当作一种运动,经典是这种运动的另一面,两者是双向铸造的关系,而不是谁决定谁的关系。

[参考文献]

[1]南帆.文学理论新读本[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2.

[2]jonathanculler.literarytheory[m].london:oxforduniversitypress,1997.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3

首先,整个社会的古典文学水平普遍偏低。在当今的中国,不说用口语文言文,读不懂文言文文章,不认识繁体字的大有人在。中国古文博大精深,是世界最难学的语言和文化之一,其中“假字”是文言文的特点之一。在中国各大古典电视剧中,由于怕电视观众看不懂文言文,而对其字幕的配制全套是白话文。其次,古典文学人才的严重匮乏。现代教育中,也许只有大学开设的汉语文学专业的学生和一些古典文学爱好者对古典文学有一定的了解,而大多数只是迫于义务教育或无意识而接触到它,古代的文学着作是中国文化的精髓所在。

二、中国古典文存在危机的原因

首先,文学教育以现代文学教育为主。、新文化运动至期间,在中国知识分子心目中,只有以鲁迅为代表的的文学思想。直到1978年,内地实行改革开放政策,恢复高考,才让中国古典文学教育重新回到教育的层面。但由于深受影响,老师对学生的教育还是以“照本宣科”的教育理念为主。

其次,应试教育成为现代教育的主流。以高考古典诗词鉴赏为例,中国的高中教育,老师会给出文言文中高考的重点,而学生则根据重点去刻板的面对高考。从2002年开始,高考语文试卷(全国卷)的诗歌鉴赏考查由选择题型变为简答题型,改变了以往的诗歌鉴赏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转变为选项分析能力考查的状况。

第三,现代文学多元化的趋势对古典文学造成威胁。文化也是在时代中不断发展,特别是网络的发展,1998年,第一本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在网络上被疯狂转载,使台湾和内陆文学界掀起了一股网络文学的狂潮,此后的题材除了爱情,也有历史、武侠、恐怖、魔幻、侦探、悬疑、纪实等,拉开了一股“新新人类”的“新新文化运动”,人们更加愿意喜欢阅读新颖的题材类型。文化种类的增多,人们更愿意接受网络带给我们的快捷、娱乐化的信息,使得古典文学的地位更加削弱,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古典文学的教育。

第四,古典文学的接触渠道较少。中国教育的模式普遍是填鸭式教育,这也让在校的学生能够接触到古典文学的机会只限在课堂。但书本上的文言文、古典相对于中国2500年的历史文化来说,只是凤毛麟角。同时由于古代文学在地域上也有一定的差异,中国疆域辽阔,地形复杂,人口繁密,民族众多,自古以来产生了丰富多样的地域文化,使得学生在接受时有一定的难度。

三、如何面对古典文学教育存在的危机

首先,加强教师的职业知识素养。古典文学的传教,不一定要按严肃、古板的方法。而是要课内课外的结合,师生互动,教学相长。教师也必须加强古典文学“深”度、“广”度,才能满足教学工作和科研工作的需要。讲诗经侧重于艺术的角度,突出情感的渗透;讲唐宋文学,侧重想象力的发挥,扩散学生的思维;注重自己在各方面知识的扩展,不应只按教材式的方式,来完成教学任务,应用现代教学方法将古典文学拓展到学生心理。

其次,通过多渠道传播学生宣传古典文学教育。在信息时代高速发展的今天,可以把古典文学上传到网上,让更多的人能够方便、快捷的阅读古典。老师经常带动学生到名胜古迹、博物馆等地进行交流学习,使学生能够感受到中国古典文化的优美;不断拓展古典文学的传播渠道。

第三,在先进的网络技术中发展古典文学教育。随着网络的普及发展,随着电脑的走家入户,我们的学习、写作条件已相当优越。我国最早论述为学问题的着名专论——荀子《劝学》即通过“积土成山”、“积水成渊”、“积跬步至千里”、“积小流成江海”的联翩喻体强调了诵读积累的重要意义,对后世有着深远影响。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的读书方法常为人们所称道。古典文学电子版的出现,能给那些爱好古典文学又无迹可寻的人,提供一个大量的传播信息库。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4

一.俄国古典主义的形成及特点

(一)俄国古典主义的形成

古典主义是一个文学流派和创作方法,其形成在18世纪初期,在迅速发展的民族意识和理性主义思想的影响下,开始在欧洲国家普及。国家的中央集权制要求对法律进行理想的解释,才能得以确立和巩固,从而让人们尊重国家的权威,以国家权益为主,让卑微的情感听命于高尚的理智。古典主义的创作方法和文学流派应运而生。

18世纪彼得一世时期严格执行各种改革,倡导科学,简化俄文字母,出版报刊,还提倡翻译西欧著作,在俄国文学的发展中有着卓越的功勋。不过在当时,俄国文学正在古代文学迈向新的内容和形式,处于一个尚未稳定的过渡阶段,因此,产生了俄国古典主义的萌芽,逐渐出现了探讨古典主义的美学问题的理论著作。18世纪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期,专制制度日益得到巩固,同时受到法国古典主义的影响,形成了俄国古典主义,一直持续了一个世纪。

(二)俄国古典主义的特点

在古典主义文学思潮下,所倡导的思想是商业资本主义和理性主义。古典主义的创作是以古希腊罗马的文学艺术为典范,因此,俄国古典主义崇尚古希腊罗马文化的艺术创作风格,排挤斥逐情感、想象及个性特点,其在一定的程度上体现了当时社会的生活现象,包含了现实主义因素。欧洲古典主义传入俄国时,俄国文学并没有对其排斥,而是将欧洲古典主义思想与自身持有的民族意识进行融合,因此,俄国古典主义既有欧洲古典主义的特征,又有着属于自身的文学特点。

俄国古典主义继承了大部分欧洲古典主义文学的大部分特点,特别是法国文学。比如严格遵守逻辑、体裁规范,提倡理性,突显人物性格的某一特征等等。

俄国古典主义文学一开始就饱含战斗性,体现了强烈的社会激情及公民精神。俄国古典主义的第一批代表人物安季奥赫德米特里耶维奇康捷米尔,其并没有对古希腊罗马文化给予关注,而是将重点放在了严酷的现实本身,在他的笔下,充满了肆无忌惮的愚昧势力对安分守己的进步人士的扼压。同时他还申饬俄国文学要勇于揭露社会的弊端。

俄国古典主义文源于现实生活,揭示当时的社会状态。俄国古典主义有着很大的进步精神,其同情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抨击不劳而获的剥削者,其将人的尊严和价值放在了阶层之上。此外,俄国古典主义文学与其之前的民间口头创作有着很大的关联,取材也多为本国历史,与法国古典主义主要取材于古希腊罗马大不相同。

二.俄国古典主义的体裁模式及代表人物

(一)俄国古典主义体裁模式

古典主义兴趣和发展于法国,因此,通常认定法国古典主义是标准模式,俄国古典主义也采取了这种模式。其严格按照体裁把全部作品进行归类,同时任何一种体裁都具备自身恒定的标准。从古典主义的作品内容上来看,抽象和概括性的思想是最有价值的,而具体的和详尽性的则是没有价值的。古典主义的体裁主要有三个层面,同时也被分为三个等级,包括国家纪事题材的高级体裁、思想与追求冲突题材的中级体裁以及滑稽式的生活事件的低级体裁。高级体裁是针对特定的哲学问题或者是国家大事来表达高尚情怀的颂诗和史诗;中级体裁涉及的范围相对多一些,有悲剧、有情感与义务的斗争和高雅抒情诗等多种形式,比如田园诗、牧歌等等。个人情感的表现形式是暴君的横行霸道,义务的表现形式是爱国者的明德惟馨,因此,古典主义的悲剧大部分都涵盖了爱国主义,向往自由甚至是革命倾向;低级体裁主要是反映社会公民日常生活的长篇小说、寓言等等。

(二)俄国古典主义第一批代表人物

俄国古典主义的第一批代表人物是康捷米尔、罗蒙诺索夫、特列季亚科夫斯基。他们效仿古希腊罗马文化题材、思想、语言结构等等,与本民族的文学创作融合,对诗学和体裁进行改革。他们构建了文学体裁体系,探讨了公民道德理想和英雄主义的思想观念,繁荣了诗学文化,善于展示人的精神世界。俄国古典主义呈现了两种创作倾向,一种是揭露性,一种是颂扬性。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5

(1)流行音乐。流行音乐有多种定义。威廉斯认为流行音乐“1)意味着为多数人所喜闻乐见的。2)处在高级文化与通俗文化的比较之中。3)用于描述一种人们自身自定的文化。4)意味着大众媒介通过商业利益对人们的强力”。《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认为流行音乐的形式在于“通俗易懂、轻松活泼、易于流传、拥有广大听众”,“有别于严肃音乐、古典音乐和传统的民间音乐”。综合以上界定,我们认为流行音乐,专指那些在我们当今生活中广泛流传、内容通俗、贴近生活,主要为青年人所喜欢,且伴有较强商业目的的音乐作品。(2)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指的是吸收、借鉴和利用了古典文学、古典文化元素,具有意境美、语言美特点,高雅含蓄的流行音乐歌词。

2新时期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

(1)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的产生与发展。古典美歌词是伴随着流行歌曲的发展而不断完善的,经过了长期的积累和沉淀。新时期出现了大量的优秀音乐作品,较早的有20世纪80年代邓丽君的个人专辑《淡淡幽情》(1983),收录的12首歌曲的歌词全部选自中国古典文学唐诗宋词里的名作。此外,还有香港的词作家黄霑的作品《沧海一声笑》和《梁祝》等。20世纪90年代有陈小奇的《涛声依旧》《白云深处》《巴山夜雨》和黄安作的词作《新鸳鸯蝴蝶梦》等。随着流行音乐的不断发展,21世纪的词作家方文山、陶喆、王力宏等新一代音乐人也创作了大量的具有古典美的歌词,如《千里之外》《东风破》《青花瓷》等。最近又出现了霍尊的《卷珠帘》,被刘欢誉为“具备大家闺秀风范的中国风”。(2)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的特点。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汲取了古典文化的长处,语言考究化、意象精致化、意境整体化、人文精神大众化,给人带来独特的美感享受。与很多流行音乐的歌词毫无意义,创作低俗、浮躁、无病呻吟、没有逻辑、无聊烦琐,意义表达模糊、感情表达直白低下,缺乏意境美形成鲜明对比。(3)流行音乐歌词与古典文学、古典文化元素的融合形式。在流行音乐歌词的创作中,不少词作者尝试着将古典文学、古典文化运用于歌词的创作中,不仅提高了歌曲的艺术欣赏价值,也从侧面间接地传播了中国的传统文化。流行音乐歌词与古典文学、古典文化元素的融合有以下三种形式:1)直接运用古典文学诗词。这类形式以邓丽君为代表,如《但愿人长久》的歌词出自苏轼的《水调歌头》,《独上西楼》的歌词出自《相见欢》等。在这之后,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这样的歌曲,如根据白居易的《长恨歌》、李清照的《一剪梅》等诗词谱写的歌曲。这些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散发着浓厚的古典文学的清雅意境,最终成为经典歌曲而广为流传。2)化用古典文学诗句。作词家在创作中,将古典文学中的美词妙句穿插其中,使得歌曲意境优美,更符合时代特点。例如,陈小奇的《涛声依旧》,借用了唐代诗人张继的《枫桥夜泊》;黄安的《新鸳鸯蝴蝶梦》化用了李白的《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3)采用古典文学的形式或意境。词作家直接采用古典文学的形式意境进行创作,把中国文学含蓄、委婉的特点,巧妙地用于现代的白话文中,增加了歌曲的意境美。例如,由黄霑作词的《沧海一声笑》《上海滩》等,都模仿了古典文学的形式与意境;此外如以方文山为代表的“中国风”歌词,《发如雪》《千里之外》《菊花台》《青花瓷》《东风破》等。这类歌词通过词中的意境或情境,体现了流行音乐歌词与古典文学的关联所在。

3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研究现状

根据掌握的文献,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邓丽君的歌曲和以方文山为代表的“中国风”歌曲上。由于研究点处于文学和音乐的交叉领域,研究者们有从音乐学角度出发,有从文学角度出发,还有从文化学或社会学角度出发来研究的。而对于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的研究,研究者们大多从文学角度来加以研究。对从中国知网和万方数据库检索到的文章分类后,可以得到关于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曲的研究现状。对于邓丽君歌曲的研究,大致分为两类:一是音乐方面的研究,如杨艳丽《从城市民族音乐学视角看“邓丽君现象”——关于邓丽君歌曲在大陆、台湾和日本的流行原因研究》,黄金蝉、揭冰《邓丽君音乐形象的建构与塑造探析——以古典专辑<淡淡幽情>为例》、陈奕虹《邓丽君音乐中的美学研究》、彭英姿的硕士论文《邓丽君音乐对中国内地流行乐坛的影响研究》等。二是文学方面的研究,如陈湘辉《淡淡幽情声律兼美——邓丽君与张晓农古典诗词歌曲专辑演唱风格之比较研究》、庄宏道《一缕芬芳,几丝情愁——聆听<邓丽君歌曲精选80首>的随想》等。具有古典美的“中国风”歌曲的研究性论文,有以下几类:(1)音乐学研究。例如,潘存奎《“中国风”——传统音乐与流行音乐的相遇》和李娜娜《“流行歌坛中国风”歌曲的民族化研究》。(2)文学研究。例如,宋秋敏《试论周杰伦专辑中歌词意象的古典化倾向》、赵澜涛《日月潭洗青瓷——浅析周杰伦歌词对古典诗歌的传承》、罗涵的《从文学与语言的角度分析周杰伦成功的原因》、段丽的《方文山“中国风”歌词的艺术质感》等文章从古典诗词出发,阐释中国古典诗词对以“中国风”为代表的现代流行音乐歌词创作的影响,以及“中国风”歌词如何继承古典诗词和在此基础上的创新。(3)文化学研究。例如,黄彩萍《返回古典与文化乡愁——方文山歌词的文化阐释》、曹军英《论方文山歌词中的文化意蕴》等论文认为方文山创作“中国风”歌曲是一种文化上的“寻根”。(4)社会学研究。例如,马珺的《“中国风”流行歌曲的文化研究》、赵[专业提供写作论文和论文写作服务,欢迎您的光临dylw.net]朴的《从“西北风”到“中国风”——社会文化环境对流行音乐影响刍议》等论文,主要从社会文化经济和文化环境、传媒、明星影响力、听众的审美趣味、创作者的观念以及音乐方面分析“中国风”产生和流行的原因。

综合以上,从文学角度对具有古典美的流行音乐歌词的研究文献还很缺乏,尚存在较多的研究空间。参考文献:

雷蒙·威廉斯.文化社会的词汇山.刘建基,译.北京:三联书店,2005:356.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编辑部.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仁.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9.

蔡音颖.略论流行音乐歌词创作中的古典文学元素.艺术评论,2007(7).

晨枫.中国当代歌词史.桂林:漓江出版社,2002.

刘芳智.方文山“中国风”歌词研究.湘潭大学,2011.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6

    [论文摘要文章从古典情怀的内涵以及培养学生古典情怀在当今社会尤其是中学文言文教学中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入手,通过古典情怀所具有的“博大的仁者胸怀”、“执著的沉静思想”和“永恒的追求精神”三个方面的内涵,对在中学文言文教学中培养学生古典情怀进行分析阐述,认为中学语文教师在进行文言文教学时,应重视对学生古典情怀的培养,给学生以思想的指引、人生的启迪、情感的熏内和美的感染,并且使学生通过阅读背诵、积累和鉴赏文言文来培养其古典情怀。

    一、古典情怀的内涵与品质特征

    《辞海》对“古典”这一概念有如是界定:“①古代的典章法式。《后汉书·儒林传序》:‘乃修起太学,稽式古典。’②古代流传下来而被后人认为有典范性的或代表性的。据此,现今流传下来的出自古人手笔的诗、词、曲、文、赋、小说等古代经典的文章都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古典”之内。优秀的古典文学作品作为一脉相承的民族传统文化,历经了时代淘洗,富有浓厚的中华民族精神。《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第八条指出:“学习中国古代优秀作品,体会其中蕴含的中华民族精神,为形成一定的传统文化底蕴奠定基础。"基于这种理解,笔者把这种民族精神定义为古典情怀,即具有博大的仁者胸怀,对人类、自然、宇宙的人文关怀,并以沉静的思想焕发出内在与外在的激情,以坚韧的意志力进行永不停息的精神探索和追求。古典情怀不仅存在于有形的实体(诗、词、曲、文、赋)中,而且也体现在无形的精神中,积淀在一切传统文化之中和民族成员的思想灵魂之中。而中学语文文言文不仅是古代文章的精华,也是现代人学习传诵的佳作。其中不仅积淀着丰富的古代文化,也蕴含着深厚的古典情怀,沉浸着丰富而深厚的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和浓厚的民族精神。因而通过对文言文的学习,可使学生具备古典情怀的品质,从而思想得到净化,精神得到升华,身心得到健康、全面的发展,进而塑造成新时代的综合性人才。在中学文言文教学中,应使学生具有古典情怀的品质包括:博大的仁者胸怀、执著的沉静思想和永恒的追求精神。

    (一)博大的仁者肺怀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文言文作为我们民族历代优秀文化的载体,历经了时代的淘洗,以其广阔的胸怀和视野向我们展示出优秀的中华民族精神和丰富的古典情怀的魅力。其中仁者胸怀就是一个重要方面。通过学习文言文,可使中学生具备博大的胸襟,宽广的视野,从而能对丰富的情感世界有深刻的体验,并建立起准确而又客观的认知体系,同时获得不断学习、不断进步的能力,从而学会学习、学会生活、学会做人。例如:孔子仁学思想的核心是“仁者爱人”,“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孟子讲“仁政”(《孟子·尽心上》)。无论是孔子的“杀身成仁”还是孟子的“舍生取义”,都已经深深融人到了我国传统的思维和胸襟中。两位古代哲人对于生命哲学和人生价值的深刻体验虽然只有八个字,却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仁人志士以博大的胸襟去追求正义。

    此外,文言文的仁者胸怀还表现为具有强烈的人文关怀。从哲学上说,人文关怀关注的是人的生存状况,及对人类权利的尊重和对人类的历史存在和发展的深切思考。具体来说,“它是一个以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为前提,以肯定个人的自由和平等为基础的概念。它体现了一种人文精神。而文言文中这种人文精神体现在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追求中。例如:《劝学》中“知明而行无过”、“博学而日三省”的勤学专一、反省修身的态度,《岳阳楼记》中范仲淹的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襟和人格。通过学习文言文中的人文精神并感受其人文关怀,使学生怀有一颗滚烫的心,以天下为己任,去发掘和发挥自身价值,锻炼出充满关怀和爱心的灵魂,培养自己充实的内心和健康有活力的生活态度。

    (二)执著的沉静思想

    古典情怀的另一个表现就是沉静的思想。就像落叶只有化为尘土才能孕育出崭新的嫩芽一样,只有经历了冬天的沉寂,才能换来春天百花齐放的喧嚣和绚烂。学生学习也是如此,只有在沉静中才能细心聆听内心的声音,只有在深沉的思考中才能够克服浮躁的心理,才能获得心灵的回响和精神的提升,也才能获得一次次思想的升华和情操的提高。在语文学习中,对于文言文本身所具有的深邃的思想、豁达的情怀、凝练的语词以及千百年来代代相传的精神,通过学生在具体的阅读和体验中,在对古代经典的耳濡目染中,必定会受到深刻的影响,在沉静中充分体会那些经久不衰的民族传统文化和传统思想的精华,进一步获得灵魂的提升。例如:(烛之武退秦师》中能言善辩的烛之武不卑不亢、沉着冷静,巧妙地利用秦、晋之间的矛盾,以挑拨离间之法最终说服秦伯撤走围郑的秦军,派兵保卫郑国,从而取得了游说的胜利。通过学习学生不仅能够从中体会和感悟到“说客”烛之武冷静的思维、豁达的情怀和博大的胸襟,而且通过不断地扩展学习进一步理解一代贤士们的深邃的思想境界和伟大的情操。

    (三)永但的追求精神

    《周易·乾卦》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说的正是人要有远大而坚定的理想,有不安于现状、持之以恒的精神探索和追求精神,而这也正是古典情怀在精神品质上的表现。孔子也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孔子本人明知“道之不行”,却“知其不可而为之”,仍一如既往地去积极奋斗、努力追求和探索。这种奋发进取、百折不挠的精神无疑给后人树立了榜样。而正是通过对文言文的学习,培养中学生为理想和抱负不断前进、不断发展的能力,尽管遭遇许多曲折和坎坷,也要具备不懈追求、坚忍不拔的精神品质,将自我塑造成有勇、有谋、有智、有识的新时代综合性人才。例如在文言文中,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为追求“存君兴国”的美政理想而饱受同僚的诬陷和迫害,但“明于治乱”的屈原仍心系楚王和楚国的兴亡,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九死不悔之意志去追求探索“存君兴国”的理想直至生命的终结。

    二、在中学文言文教学中培养学生古典情怀的必要性分析

    在日益浮躁的现代商品经济社会里,人们精神逐渐走向失落和荒芜。一方面沉迷在光怪陆离充满诱惑的现实世界;一方面追求“洋味”,忽视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积淀的民族文化,以至于一些学者产生了这样的担忧:“一个千年文明古国一旦以实用的尺度来衡量自己的人文精神,虽然它可以一度人文治国,但在现代化的变迁中会比其他国家更加势利地否定自己的人文传统,比老牌资本主义国家更加功利化、物欲化,最后整个文明毁灭在一片糜烂的纵欲之中。在中学教学中,学校片面追求升学率,学生学习的功利性强烈,而且对庸俗文化的接受不断增多。而在语文教学中,学生往往缺少一种文化精神,忽视对优秀传统经典文化的咀嚼和学习、继承和发扬,一些狭隘的思想、冷漠的眼光和颓废的态度影响了学生的日常行为和学习生活,因而呼唤学生古典情怀的培养可以说是势在必行。从古人的“仁者爱人”的宽广胸襟与“先天下之优而优,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境界,到“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深刻反思,再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不懈追求,无不体现了古典情怀的内涵和魅力以及古典情怀对于中学生感情的濡染、人格的熏陶所发挥的积极而重要的作用。

    德国哲学家马丁·布伯说:“教育的目的并非是告知后人存在什么,而是晓谕他们如何让精神充盈人生,如何与‘你’相遇。”由此,在今天中学生过于追求书本知识和学习的功利性与实用性,而相对轻视文化精神培养的情况下,要使中学生具有古典情怀的品质,获得全面和谐的发展、有个性的发展,其中中学语文文言文课担当着十分重要的责任,而中学语文教师无疑应当在教学中发挥文言文所蕴含的对学生古典情怀培养的重要作用,批判性地发扬和继承文言文中所蕴含的传统文化,并咀嚼内化成为自己的知识,通过文言文教学,使学生深受民族传统文化的熏陶和感染,培养学生的古典情怀,进而提升学生的思想和道德情操,使学生身心得到全面健康而有个性的发展。

   三、在中学文言文教学中培养学生古典情怀的途径

    中学语文教师在进行文言文教学时,应重视对学生古典情怀的培养,给学生以思想的指引,人生的启迪,情感的熏陶,美的感染。而培养中学生的古典情怀具体说来有以下的途径:

    (一)阅读与背诵

    学习文言文的重要方法之一就是反复阅读。古人云:“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现代汉语既与古代汉语是一脉相承的,又是从古代汉语演变、发展而来的,通过阅读去深人学习和了解文言文,不仅有助于培养具备阅读古代经典作品的能力,而且对运用现代汉语进行口头和书面表达也有着极为有益的促进作用。在中学文言文教学中,对有关的文言文既要加强阅读又要注意背诵的重要性。《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第九条指出:“诵读古代诗词和文言文,背诵一定数量的名篇。把文言文中的重要篇目熟记在心,不仅能够掌握文言实词的意义、虚词的运用、各种句式的变化以及古代名篇的构思立意、布局谋篇和语言运用方面的要领等,从而对文言文的感知能力越强;而且更重要的是,学生通过背诵可以逐渐领悟到文言文中蕴含的古典情怀,进而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和素质。著名古代文学专家程千帆先生说:“背诵名篇,非常必要。这种方法似笨拙,实巧妙。它可以使古典作品中的形象、意境、风格、节奏等都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辈子也磨洗不掉。因此才可能由于对它们非常熟悉,而懂得非常深透。因而背诵能力的培养能增进学生养成良好的学习语文的习惯和积淀深厚的古典情怀,进而在不断的学习中提高自己的审美品味和欣赏的情趣。

    (二)积累

    文言文的积累必须建立在阅读文言课文的基础上,在阅读的基础上加深理解,在理解的基础上逐步积累。通过不断的积累,培养学生对文言的热爱,具备深厚的语言功底和古典情怀。

    文言文中蕴涵着许多成语、典故、名言、警句等,而且作为传统文化的精粹还一直沿用至今。例如:“刻舟求剑”(《察今》),“钩心斗角”(《阿房宫赋》),“四面楚歌”(《坟下之围》),“愚公移山”(《列子》),“青出于蓝”、“锲而不舍”(《劝学》),“完璧归赵”(《蔺颇蔺相如列传》),“五十步笑百步”(《孟子·寡人之于国也》),“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鸿门宴》)等等,传统文化的精华和古典情怀的内涵都蕴涵在古代的这些富有表现力的语言文字当中,学生通过积累不仅能丰富知识,而且能提高语言表达能力。

    另外,古代汉语虽然在结构上追求完整严谨,但却充满意蕴和美感;虽然在语言上力求精练简洁,但又充满丰富的哲学意味而发人深省,同时能使人们在感情上产生共鸣。通过不断地学习和积累文言文篇目中的丰富知识,不仅对学生思维和表达能力的培养大有裨益,而且能拓宽学生的视野;不仅培养学生的古典情怀品质,而且在潜移默化中也陶冶学生的品性。

    (三)鉴赏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7

一、浅谈流行歌曲中蕴含的古典诗词

很多人都对流行音乐融入到古典诗词的教学课堂持着较为怀疑的态度,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古典诗词与流行歌曲都有着其自身的特点,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存在无法相融合的局面,不过这绝对不代表古典诗词与流行音乐出现了完全对立的严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我们逐渐发现,对于流行音乐来说,并没有排斥古典诗词,相反我们在流行音乐中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古典诗词,例如那首我们都较为熟悉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但愿人长久》、《青花瓷》在我国优秀的歌手例如邓丽君、王菲、周杰伦等都进行过多次演唱,也正因为音乐中包含了我国优秀的古典诗词,也在国际上形成了广泛流传的地位。同时发现,因为学生对流行音乐的喜爱,所以在进行传唱的过程中也加深了对古典诗词的熟悉程度。在我国传统教学中,老师一直在进行比较教条的教学方法,过于生拉硬套、死记硬背,所以使得课堂气氛过于压抑,加上是古典诗词,所以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似乎和他们相隔太远,所以根本无法对古典诗词产生学习兴趣,但是通过对流行音乐的喜欢,学生在一个较为轻松愉快的环境下无意识的对古典诗词进行学习,没有了老师和书本的束缚,学生对于古典诗词的学习和掌握能力得到了真正的提升。

二、如何将流行歌曲引入到古典诗词教学中

1、运用直接法,将古典诗词与流行歌曲进行有机结合

随着我国音乐事业的不断发展,我们在流行音乐中直接看到了很多我国的古典诗词,无论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还是《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都把流行音乐与古典诗词进行了有机结合,让人们在进行歌唱的时候也加强了自身素质建设。作为教师可以结合有效的教学方法,来引导学生体会到歌曲中涉及到的旋律,让学生也能体会到演唱者的所思所想,真正站在歌唱者的角度去进行考虑,学生会逐渐体会到歌曲中蕴含的感情,这样就会真正了解古代诗人当时写这首诗词的意境,加强了对原始诗词内容的理解能力,无形中加强了对古典诗词的兴趣和学习能力。

2、学生自行进行古典诗词配曲,增加对古典诗词的爱好

我们都知道现在很多流行的现代音乐都蕴含着古典诗词,所以作为相关教育人士可以抓住这一教育的契机来进行流行音乐引入到古典诗词的教学过程中。学生之所以会对流行音乐感兴趣主要源于它的配曲优美,能够真正和歌曲达到内容以及形式上的完美配合。在进行授课过程中教师可以给学生布置自主配曲任务,可以通过对音乐的摘抄或是自我创作,来为古典诗词进行配曲的教学方式。在进行配曲的过程中每个学生都会对古典诗词的内容有着自身的认识和理解,同时他们的配曲也必定会出现不同程度上的成功与失败,但是也正因为兴趣的趋势,不但不会打击他们的自信心,还会激发他们想要学习古文的斗志,使得古典诗词赋予了现代学生享受生活的能力。

3、开展课堂分析

虽然流行歌曲和古典诗词是历史发展不同时代的产物,但是它们之间却有着特别的联系。我们知道,现在很多的流行音乐中都蕴含着古典诗词,但是一些表现的较为明显,我们能够直观的看到,可仍旧有些表现在更深层次我们很难进行掌握,所以开展课堂分析对于流行音乐与古典诗词的相结合十分有效。在课堂过程中我们可以把歌曲中的诗词提炼出来,让学生表达自己对诗词在歌曲中的意思进行表述,把现代和古代的部分思想进行对比,同时教师要充分发挥自身的主导作用,把学生无法判断的进行着重探究,例如歌曲《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就是经过对古诗的改变而得出的,学生在激动的同时也对古诗的印象更加深刻。

结语:由上文我们可以得出,古典诗词与流行音乐之间是相辅相成的,是现代文化对古典文化的借鉴。想要成功引起因学生对古典诗词的学习兴趣,流行歌曲引入古典诗词教学中是十分重要的,同时开辟了一条新型文化道路。

参考文献

[1]马树春.论流行歌词在文学作品中的引用艺术[J].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05)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8

文学思潮是文学对现代性的反应。什么是现代性呢?简言之,就是使现代社会成为可能的东西。现代性的核心是现性精神,包括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正是现代性的发生和发展使文学具有了自觉性,产生了不同的文学思潮,如回应现代性、呼吁理性精神的启蒙主义、反抗理性桎梏和城市文明束缚的浪漫主义、揭露和批判资本主义社会黑暗、堕落的现实主义以及全面抗议现代性导致的异化的现代主义等。那么,古典主义是什么?古典主义是对现代性的政治形式——现代民族国家的回应。那么什么是现代民族国家呢?吉登斯的定义是:“民族-国家存在于由他民族-国家所组成的联合体之中,它是统治的一系列制度模式,它对业已划定边界(国界)的领土实施行政垄断,它的统治靠法律以及对内外暴力工具的直接控制而得以维护。”[2]民族国家是现代性的产物,是现代性催生的和赖以存在的政治实体,它相对于朝代国家而言。传统国家是朝代国家,其合法性在于神意,君主不是以民族代表的身份而是以神的名义进行统治。现代民族国家的合法性在于民意,国家是以民族利益代表的身份进行统治,这是理性精神在政治领域的实现。现代民族国家的充分形式是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而其前身或初级形式是被吉登斯称为“绝对主义国家”的中央集权的王朝国家。吉登斯认为:“在绝对主义(absolutist)国家中,我们发现了与传统国家这一形态的断裂,这预示着继之而来的民族-国家的发展。自绝对主义(absolutism)时代始,与非个人的行政权力观念相联系的观念以及一系列与之相关的政治理念,就已逐步成为现代国家的组成部分。”[3]法国路易十四王朝就是典型的“绝对主义时期”的现代民族国家,它一方面联合新兴的市民阶级压制封建贵族,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民族利益;另一方面它并不是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而是封建王朝,因此只是现代民族国家的初级形式。马克思指出,在法国,君主****是“作为文明的中心、作为民族统一的奠基者”[4]而出现的。新古典主义就是在这个时期形成的。欧洲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运动是与争取实现现代性的运动相始终的,建立现代民族国家成为实现现代性的任务之一。

中国建设现代民族国家的任务是在鸦片战争之后被历史地提出来的。中国传统国家也是朝代国家,是一家一姓的“朝代”,“朕即国家”,家天下;皇权的合法性在于天意,而不是民族的代表。同时,由于自以为是世界中心的“天朝大国”,不承认还有其他平等的国家,因此也不把自己看作是“国家”,而是看作“天下”。只是在鸦片战争以后,在资本主义列强的冲击之下,民族意识开始觉醒,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任务才被提出来,而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诉求就表现为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

从根本上说,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任务与实现现代性的任务应当是一致的。在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历史进程中,建设现代性的任务也得到推进;同时,建立现代民族国家也成为建设现代性的一个方面。但是在中国却与欧洲不同,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任务与实现现代性的任务产生了冲突。中国本土没有自发地产生现代性的条件,只能从西方引进。这就是说,中国的现代性是外发型的,是由西方引进而非从自身产生的,因此具有外源性;是由于落后挨打不得不进行的选择,而非由于自身发展的要求而产生的诉求,因此具有外迫性。外源性导致中国现代性缺乏传统的“支援意识”;外迫性导致中国现代性诉求不坚定。因此,中国现代性先天不足,容易夭折。而由于中国处于西方列强的压迫下,建立现代民族国家意味着首先争取民族独立,反抗西方列强。这样,实现现代性要求向西方学习,而建立现代民族国家则要求反抗西方。这样,现代性与现代民族国家之间必然发生冲突:要实现现代性就必须学习西方,走西方的道路,从而导致反传统;要建立现代民族国家又必须反对西方帝国主义,走反西方的道路,从而导致认同传统,从传统中获取“支援意识”。中国必须进行两难的选择。由于民族危亡的迫切性,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任务压倒了实现现代性的任务,为了建设现代民族国家不得不牺牲现代性,甚至反现代性。这就是说,20世纪中国面临的任务首先不是实现现代性,而是建立现代民族国家;为了建设现代民族国家又必须采取反(西方)现代性的立场。在洋务运动、、辛亥革命和五四文化革命的历史阶段,建立现代民族国家与实现现代性的任务还大体上一致,建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与引进科学、民主并行不悖,因此启蒙主义(包括文学启蒙主义)是主潮。但由于民族危机的加深,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任务压倒了实现现代性的任务。五四新文化运动刚开展数年,启蒙任务远没有完成,社会革命风暴突起,启蒙运动中止。这时,现代性与现代民族国家的矛盾突现。由于辛亥革命建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的尝试失败,于是选择以反(西方)现代性的方式完成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历史任务。无论是还是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都是采用了非西方的革命道路,都接受了苏联的政治革命模式,其历史任务都是建立现代民族国家。而实现科学、民主的现代性任务被搁置,甚至成为批判的对象。这就是所谓“救亡压倒启蒙”的真正涵义。这种历史要求使五四启蒙主义中断,新古典主义登上了历史舞台。

无论是中国还是欧洲,新古典主义都是对现代民族国家的回应,这是新古典主义的根本性质。为了建立现代民族国家,必须动员一切政治的、文化的力量。特别是在现代民族国家的形成阶段——“绝对主义国家”时期,更需要包括文学在内的文化的支持,以造就民族国家这个“想象的共同体”。支持绝对主义国家的文化力量是政治理性。法国路易十四时期,适应加强中央集权的需要,宰相黎塞留大力提倡新古典主义,推动了新古典主义的形成和发展。在英国的王政复辟时期也产生了新古典主义。新古典主义有几个基本特征:第一,高扬理性,认为理性是人的本质,也是文学的本质。认为理性就是真实,就是自然。法国新古典主义理论家布瓦洛提出:

“首先须爱理性:愿你的一切文章

永远只凭理性获得价值和光芒。”1

这个理性是群体理性。新古典主义的群体理性是对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正面回应。它强调个体情感、欲望必须服从国家、社会的责任。新古典主义悲剧就突现了个体对社会责任的牺牲而显示的崇高。第二,尊崇古代文学典范,强调服从权威,认为“摹仿自然就是摹仿古代准则”(蒲泊)。第三,认为文学形象应当体现某种普遍人性,形成人物形象的“类型”说。蒲泊就提出“诗人的任务是细查类型,而非细查个别”。第四,“高级的题材”和崇高的风格。新古典主义具有贵族文学的精神气质,它认为悲剧反映上层社会生活,是高级题材;而喜剧反映下层社会生活,是低级题材(布瓦洛)。古典主义往往选取古希腊、罗马的题材,描写宫廷贵族的生活。它的语言典雅、气质高贵、风格崇高,表现人性的伟大。第五,讲求艺术规范,认为共同规范比个性创造更为重要。尤其是新古典主义的“三一律”,给戏剧制定了不容违反的形式规则。这是理性主义在文学形式上的表现。

新古典主义产生于法国,也流传于英国、德国和意大利等欧洲诸国。但对中国产生直接影响的是苏联的新古典主义即所谓“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十月革命后苏联建立了一个“国家社会主义”的社会制度,其基本特征是国家对社会生活的全面控制。这是吉登斯说的“绝对主义”国家的基本特征。这种“绝对主义”国家要求政治理性的支持,而苏联式的马克思主义即列宁-斯大林主义就成为国家意识形态。文学也不可避免地成为国家意识形态的一部分。于是,按照国家意志,就造就了苏联的新古典主义文学思潮。这个文学思潮是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名称出现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不是现实主义,而是新古典主义,有这样几个理由:

第一,二者的历史定位不同。现实主义不认同现代性,不顺应国家意识形态,它是对资本主义的揭露和批判,是对现代性的阴暗面的抨击,因此具有了文学现代性;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是对“绝对主义国家”的认同,顺应国家意识形态,以肯定现实为主要倾向,因此是前现代性的文学。

第二,二者的意识形态基础不同。现实主义的意识形态基础是人道主义,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意识形态基础是政治理性即国家意识形态。现实主义关注小人物的个体的命运,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关注阶级的命运和国家的责任。

第三,现实主义的哲学基础是实证主义,主张客观性,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理论基础是反映论和意识形态论。所谓“反映现实的本质”是被意识形态立场所规定的,因此更强调文学的理想性和意识形态性。

第四,“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虽然自称继承了现实主义精神,但实质上对19世纪现实主义持批判态度,认为它是资产阶级文学形式,缺乏理想性,只批判不肯定,不能反映现实的本质和历史的发展趋势等等,这样就离开了现实主义的基本品质。

第五,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新古典主义性质除了上述表现以外,还体现为诸如“典型化”等形式规范以及崇高的风格。总之,“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符合了新古典主义的尊崇理性、讲求规范的基本特征。

中国的历史条件为新古典主义铺就了丰厚的土壤,造就了中国新古典主义。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中国处于启蒙时代,启蒙理性成为时代精神。五四文学思潮一直被错误地称为五四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实际上属于启蒙主义,这是由其与现代性的关系决定的:它呼吁和讴歌现科学、民主,批判封建主义,是对现代性的正面回应。1但是,启蒙运动行之未久,由于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任务压倒了实现现代性的任务,革命取代了启蒙。社会革命需要新古典主义,也产生和延续了新古典主义,法国大革命如此,苏联革命如此,中国革命也如此。作为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手段的中国革命,需要政治理性以及建立于其上的新古典主义文学思潮的支持。因此,五四以后,苏联的新古典主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引进,启蒙主义退出历史舞台。新古典主义的历史定位在于适应了建设现代民族国家的需要,而在中国,这个历史任务是由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完成的。革命胜利以后,进入了社会主义建设时期,而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采用了苏联模式。苏联模式的国家社会主义需要政治理性的支持,因此作为国家意志的主流意识形态成为文学的主导思想,新古典主义不仅被延续,而且更为彻底,也走向僵化。从“革命文学”论争到左翼文学运动、抗战文学和,以及解放以后的社会主义文学时期的“革命现实主义”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新古典主义形成、发展,直到“”推出“样板戏”和“三突出”原则而走向终结,新古典主义主导了中国文坛达半个多世纪。

此外,新古典主义的产生也有中国文学的理性主义传统的基础。正如欧洲新古典主义继承了古希腊、罗马文学的理性精神一样,中国文学的新古典主义也继承了古典文学的理性传统。中国文学本身具有强大的理性传统,只不过这个理性不是现性,而是前现代的道德理性。五四文学虽然冲击了传统理性,但并没有使之寿终正寝。在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过程中,传统的道德理性转化为新的政治理性,而在这个基础上产生了新古典主义文学。五四文学的接受西方的启蒙主义没有来自传统的“支援意识”,因此中途夭折。而中国顺利地接受了苏联的新古典主义,且根基深固、持续长久,则有赖于理性主义文学传统的“支援意识”。

无论是“革命现实主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还是“两结合”,都是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变体,都是新古典主义的中国形式。中国的新古典主义是对现实主义的批判。从“革命文学”论争到左翼文学和社会主义文学,一直都在理论上批判现实主义,自认为是对“资产阶级现实主义”的革命。五四启蒙主义被误解为现实主义,并被归结为资产阶级批判现实主义一类。它的科学、民主精神和人道主义被当作资产阶级意识,启蒙任务和对“国民性”的批判被认为是过时的了。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被引进中国之初,就鲜明地针对现实主义和五四启蒙主义(被当作现实主义)。周扬认为:“现实主义者攻击了现实的丑恶,暴露了缺点,但是他们止于批评,并没有积极的建树。”“由于作家世界观的桎梏和缺陷,它并没有达到生活的真实的全面的反映。”2周扬还认为,旧现实主义的批判性已经过时了,革命现实主义应当变批判为歌颂,因为“现在,阿q们抬起头来了。关于觉醒了的阿q值得写一部更大的作品”。3《讲话》发表以后,特别是建国以后,对“资产阶级现实主义”的批判进一步加强,而粉饰现实的倾向日益加强。这样。革命文学就否定了现实主义的基本精神——批判性。革命文学自称为“革命现实主义”或“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一方面自认为克服了“批判现实主义”的缺陷,同时也认为继承和发扬了现实主义精神。实际上,革命文学对现实主义的接受是一种“误读”。它把现实主义理解为“真实地反映现实”而抹杀了现实主义的本质——对现代性带来的社会灾难的揭露、批判。这样,就可以推导出“革命现实主义”或“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是对现实的肯定,因为革命斗争和社会主义本身是光明的,反映革命斗争和社会主义的现实就意味着歌颂现实。前面已经说过,现实主义是对现代性带来的社会灾难的揭露、批判,它不会肯定现实,更不是歌颂现实。否定了这一点,就离开了现实主义的基本精神。而革命现实主义就在这方面离开了现实主义,成为新古典主义。

革命文学也是对五四启蒙主义的反拨。“革命文学”论争是接受苏联文学思想,批判五四启蒙主义的开端。30年代正式引进和接受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原则上与五四启蒙主义划清了界限,形成了中国“革命现实主义”思潮。五四启蒙主义被误认为“资产阶级现实主义”,它的人道主义、个性解放思想被当作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被批判。这种批判在〈〈讲话〉〉发表以后和建国以后进一步得到加强。

中国新古典主义具有一般新古典主义的特征,也具有自己的特殊性。首先,中国新古典主义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性尤其是强烈的政治理性主义。苏联的新古典主义在主张文学的意识形态性的同时,还注重文学的客观性(反映论),而中国新古典主义却更强调文学的意识形态性,不那么强调文学的认识论意义。这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得到明确地表述。《讲话》没有从文学是什么的科学角度谈起,而是从“我们的文艺是为什么人的”意识形态角度谈起;它没有运用反映论确定文学是对社会生活的认识,而是大谈文学的阶级性以及从属于政治,为政治服务。苏联的新古典主义主张文学的意识形态性,但还没有局限于政治性,还包括道德等方面。中国新古典主义不仅明确主张文学是一种意识形态,而且鲜明地宣称“文艺从属于政治”、“文艺为政治服务”。中国新古典主义作家不是采用私人视角,而是采用阶级视角;不是采用多方面的生活视角,而是采用单一的政治视角。新古典主义文学作品也具有强烈的政治倾向性。如《子夜》通过对中国社会的描写形象地表达了作者对中国革命的信念;至于“革命样板戏”更极端地突出了(而且是偏执化的)意识形态性、政治性。中国新古典主义的强烈的意识形态性尤其是强烈的政治性既出自中国文化的实用理性传统,也是由中国革命的严酷性造成的,它需要文学参与革命斗争,需要突出文学的阶级意识。当然,建国以后,“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左”倾思潮助长了新古典主义的政治理性主义,但这仍然要从“国家社会主义”体制本身寻找根源。

其次,中国新古典主义注重选取重大社会政治题材,突出了崇高的风格。它不是选取关注个体命运的立场,而是选取关注阶级、民族的命运的立场。这是政治理性主义在文学题材方面的表现。同时,中国新古典主义也突出了崇高的风格,它讴歌社会革命中的英雄人物,展示无产阶级性的伟大和崇高。不仅在“革命现实主义”时期是如此,而且在解放后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两结合”时期也是如此;以后竟至完全排除了非社会政治题材和其他美学风格,如“”前和“”中阶级斗争题材的绝对化、对“反题材决定论”和“时代精神会合论”的批判;“革命样板戏”更是把这种倾向推倒极致,“塑造高大完美的无产阶级英雄形象”成为文艺的“根本任务”。

还有,中国新古典主义表现了强烈的理想主义和乐观精神。它突出了理想主义,并认为这是区别于“批判现实主义”的特征。《讲话》提出文艺“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在“两结合”中,更强调和突出了理想主义。所谓“两结合”实际上是强调政治理想主义,因为这里的“浪漫主义”被理解为理想主义。这是中国新古典主义区别于欧洲新古典主义和苏联新古典主义之处。新古典主义不是客观地描写现实,而是按照理想主义原则描写现实中还没有发生或还没有成为普遍事实的东西;不是展示人性和社会生活的黑暗面,而是展示光明的未来。这就是所谓“反映现实的本质”。在《讲话》中就已经批判了“写黑暗”和“写黑暗与光明并重”的主张,指出“以写光明为主”;在解放以后更强调颂扬社会主义的光明面。在“革命样板戏”中,这种理想主义更发挥到极致。同样,与欧洲新古典主义不同,中国新古典主义没有形成悲剧意识,它不是表达个体对社会责任作出牺牲的悲痛,而是展现个体牺牲所具有的社会意义。因此,中国新古典主义充满了乐观精神,坚信个体的牺牲是完全值得的,革命必将胜利,。这种理想主义和乐观精神既来源于中国的集体理性和“乐感文化”(李泽厚),也出自鼓舞革命斗争意志的需要。

最后,中国新古典主义形成了自己的形式规范。中国新古典主义也遵循了一般新古典主义的人物类型化原则,苏联新古典主义的形式规范如“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得到继承,这种“典型”被确定为“共性与个性的统一”,而共性即阶级性是个性的本质。而且不仅如此,中国新古典主义还创造了更为特殊的形式规范,最明显的是“样板戏创作经验”如“三突出”原则等。

需要指明的是,中国的新古典主义与欧洲新古典主义不同,它不具有贵族气质和高雅风格,相反,它具有平民气质和通俗化风格。这是由中国“新式农民革命”的性质决定的。它要求革命文学贴近工农大众,为工农大众所喜闻乐见,成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武器”。革命文学的平民化和通俗性也有中国文学的平民性传统的影响。欧洲“绝对主义国家”是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文学以宫廷趣味为中心,因此欧洲新古典主义继承了贵族文学传统。中国革命致力于建立工农政权,工农成为文学的主要对象,而且中国贵族文学传统薄弱,平民文学传统强大。因此,革命文学具有平民气质和通俗化风格。革命文学反映工人、农民的革命斗争生活,形式通俗。它提倡大众化,认为普及先于提高。但是,这种通俗化也不等于通俗文学,它对以消遣娱乐为特征的现代通俗文学是排斥的;它是革命的政治内容与通俗的艺术形式的统一,因此属于严肃文学范围。

历史在五四以后拐了个弯,由实现现代性转为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现代性思潮退潮。与此相应,文学思潮也跟着拐了个弯,由启蒙主义转回到新古典主义。从直线进化论的角度上看,这似乎是倒退,而从中国的具体历史条件看,这正是一种必要的迂回,因为只有完成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任务,才能进一步完成实现现代性的任务。只有在这个历史前提下才能接续未完成的启蒙主义任务,并进而建设具有现代性的中国文学。中国新古典主义的历史作用是适应了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需要,发挥了推进革命的功能。但是,对文学而言,不可避免地出现这种情况,即文学为历史作出了牺牲。中国的新古典主义对五四启蒙主义而言,在审美价值上有所退步,从五四文学的高度上跌落下来。而对于五四以后的非主流的文学思潮(如对于老舍代表的现实主义和沈从文代表的浪漫主义以及各种现代主义流派)而言,这种落差就更为明显。至于建国以后到“”时期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以及“两结合”文学的负面教训恐怕要大于正面经验。由于新古典主义是五四启蒙主义的逆转,它虽然具有历史的依据,但并没有达到时代的最高水平,尤其是后期加剧的的公式化、概念化以及僵化的政治理性主义违背了文学自身的规律,所以从总体上说,革命文学的艺术成就不高。文学对历史的牺牲是历史需要与精神自由之间的矛盾造成的。历史进步并不一定意味着人的价值的提高,而往往是以对人的价值特别是精神自由的牺牲为代价的。这就是所谓“历史与道德的二律背反”。文学作为“自由的精神生产”,往往要为历史作出更大的牺牲。明白了这一点,就明白了中国现代文学历史的最大秘密。

随着建立现代民族国家任务的基本完成,建设现代性的任务又提到日程上来。20世纪80年代的新启蒙运动,接续了五四启蒙传统,完成五四未完成的建设现代性的任务。与此相应,新古典主义文学思潮也退出历史舞台,新的启蒙主义文学思潮崛起。在以后的历史发展中,特别是在90年代兴起的市场经济大潮中,启蒙主义退潮,多元的现代文学思潮形成,如以“新写实主义”为代表的现实主义,以各种先锋派为代表的现代主义等。当然,新古典主义并没有完全消失,它的影响依然存在。这是由于中国现代性建设还没有完成,还保留着传统社会主义的痕迹。但是,新古典主义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任务,它的生命力已经枯竭,不可能主导当代文学了。新古典主义退出历史舞台,是历史的选择,也是文学自身发展的要求。它留下的历史经验,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

参考文献:

[1]参阅杨春时《古典主义传统与当代文艺思潮》,《北方论丛》1988年第3期;《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批判》,《文艺评论》1989年第2期。

[2]安东尼·吉登斯《民族-国家与暴力》,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147页。

[3]同上书,第4——5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0卷,第72页。

1伍蠡甫编《西方文论选》上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291页。

1参阅杨春时《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还是启蒙主义——现代性视野中的五四文学思潮》,载《厦门大学学报》2002年第5期。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9

关键词:古典主义;20世纪现代文学思潮;学衡派;梁实秋;欧文·白璧德

中图分类号:120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4608(2012)04-0141—07

1920、30年代,古典主义文艺思潮在中国的输入与传播,诚然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和深远影响。然而吊诡的是,被某种特定文化背景中主流文学思潮话语如“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等主流文艺思潮所遮蔽的另一层真实面貌——“古典主义”在中国传播的历史际遇及其所折射出来的审美暗示,似乎还没有得到学界充分阐发而显得近于空白、遗漏。这使得“古典主义”在中国的输入、接受、传播与辐射曾由一度勃兴的历史际遇,继之迅速滑向低沉、寂寥、萎缩、消弥甚至弱化、衰微得无影无踪而不为人所知的现代命运。因此,择取并借重“古典主义”在中国传播之“历史际遇”及其对中国辐射之“审美暗示”这样一个论题视角进行深层的清理、审度与透视,就显得尤为必要。何况,古典主义在中国的植入、接纳、阐释及其对中国现代文学创作与转型之辐射态势,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应历史的需要。事实上,此一植根于历史深处的论题势所必然地触及到三个问题的祛魅化甄定与崭新解析。通过对此一命题的整体性探究与观照,能使人们获得更多昭然著明的启示性解读视角,以下将对这三大问题层面指向分而述之。

一、多元文化背景下的学衡派思想张力与古典主义文艺思潮的植入

显然,学者于任何历史语境下所作出的诉诸于笔端的学术理论问题的睿智判断与灼见发问,似乎恰恰都不可避免地承载、传达、灌注甚至昭示着持论者的某种特别明显的理性认知倾向和言论立场的思想痕迹。同理,任何时代的知识分子因自身的价值取向所择取的话语立场及批评标准,同样或隐或显地在彰与蔽、扬与弃、褒与贬、崇与抑之间作出自身立场及意识倾向的评析。若用现代眼光去重新审视多元新思潮影响下的学衡派在20世纪现代文学史上的意义,自然有很多隐而不显或尚未明言的重大理论焦点问题需要回到历史原点框架中,作出推陈出新的双向阐释与清明可现的盲点探询。在特定历史背景中回眸、思考与探究学衡派文学观念倾向的文化语境之思想张力与古典文艺思潮的输入,无疑是20世纪现代中国文学研究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视角。俞兆平则以一种超出习惯判断的高瞻眼量,对现代中国文学史上之古典主义文艺思潮开启了一种新角度的解读及解剖肌理的评估检点。他颇为精辟地尖锐指出:“从1922年至1934年左右,由学衡派和新月派汇成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古典主义文学思潮。……以学衡派、新月派为代表的中国古典主义文学思潮对其持警觉、反思的态度,批判、抗衡现代性负面效应,坚持人文精神的立场,在一定范围内具有审美现代性的意义,也在一定程度上维系了中国现代文学发展中的均衡。”这段言前人所未言、发前人所未发的无可辩驳的文字,显然前所未有且无比清晰地标举着学衡派思想主张倾向对于中国传统文艺向现代中国文学的转型与发展,有着不可忽视“警觉”、“反思”、“批判”与“抗衡”的历史新启示意义。

学衡派自身理论体系所彰显现代性与传统性的审美视界之融合,不仅是现代知识分子于觉醒期的自觉省思、呐喊及其时代精神背景的现实呼应的反映,同时也是新时期文学的历史使命与知识分子个人文化精神、价值取向之追寻转型的旁射。它对现代中国文学的建构或多或少地提供了有益的参照。此一点恰恰被当下所忽略。在这一点上,梅光迪在《人文主义与现代中国》中做了丰富而独到的知性阐发:“人们可以在任何一本《学衡》的首页读到这群中国人的精神主旨的宣言。……(1)阐释中国文化的精神;系统组织中国文化的素材;(2)介绍并吸收西方哲学和文学的优秀作品和思想;(3)以合理、明智、批判的态度讨论当今中国生活中的各种问题和思潮及教育现状;(4)创造一种现代中国文风以表达新的思想和情感,同时又保持中文的传统用法和它固有的风采。整个纲领听起来温和而不激进,无可厚非。可是在如今的中国,温和已不再是美德,只会被视为太过于胆小,或者是墨守成规、极端保守的表现。”从梅光迪对学衡派思想主张之多重内涵所作出的这些考镜源流的正面描述、梳通与评析话语中,则可透视与侧重揭秘出学衡派思想主张被误读为一种庸俗、落后的保守主义杂烩,这就不可避免地遭受到学术界的严加批判且予彻底淡漠、鄙薄与抛弃。这只能视为对学衡派的一种主观化的粗疏、浅薄甚至是偏执性、滞后性、变异性及局限性的误读。遗憾的是,当下尤为缺乏对此一文学现象放置于其社会背景中加以思考并作出深层历史维度路向的新锐性质疑、分析与追问。

重要的是,对于学衡派思想主张之独特理论内涵与外来古典主义文学思潮输入中国所经历的兴衰起伏之历史全貌的复杂性问题,还多有深入考察的潜在空间。毕竟,古典主义文艺思潮在中国引介、认同、传播、接受、扎根并对中国现代文艺创作实践、发展路向产生一定启引效应的过程,都难免受到20世纪早期中国特定语境及社会背景意识形态的深刻影响。这一点并没有得到当下应有的重视与具体探讨。有学者极富阐释潜力地概述:“《学衡》是发表文史哲的学术译著和旧体诗的综合性刊物。在哲学方面,他们崇拜孔子和亚里士多德;在文学方面,他们鼓吹白璧德的新人文主义。维护文言文和旧体诗,反对白话文和新文学,从而形成了一种颇为独特的文学思潮。……‘学衡’派要求复兴孔子、亚里士多德等中外古代思想家的思想,同时又特别宣扬以白璧德为代表的美国新人文主义,反对新文化运动,反对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思想。”问题的症结在于,学衡派的思想立场碍于当时某些学者颇不以为然的偏颇理解,而未能引起学界系统而广泛的多维视角的印证。周冰心指出:“首先论者缺乏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的广阔视野,只是把古典主义看成是西方特定的产物,对古典主义的理解过于机械,而未能认识其普遍意义,也未能认识到古典主义在不同国家是有其不同的民族特色的,中国也不例外。其次是认为在五四时期这样一个激烈的反传统的时代,所有重要的作家都是学外国的,回归传统、崇尚古典几乎是不可能的。”显然,面对“五四”新文学时期各种新思潮冲击下,学衡派对古典传统文化的认可、持守及对极端、戏谑浪漫主义风潮的警醒、颠覆、抵制,却往往得不到学界更为根本的理解,反而招致缺乏高瞻气度的某些知识分子的冷嘲热讽之贬损甚至鄙薄诋毁的忽视困局。换言之,这也是后来白璧德新人文主义学者输入中国后,渐趋滑向遮掩、凝寂、疏忽、消退甚至扑朔迷离而不被多数人展开最为深刻的自觉解读、体认、整合与选择的缘起背景。

由以上的梳理可以看到,某些学者对学衡派思想主张进行了一些偏误性、拘泥性甚至硬性肢解式的遽然解读,以致其理论学说隐现着的深刻思想张力曾一度遮蔽而不被多数人知晓,这与其学说总体上不被重视的情形有关。在这个意义上,李怡颇具某些独到见解地指出:“20世纪90年代以‘后现代’的输入和传扬为契机,中国忽然‘发现’了保守主义的价值。一方面,在中国后现代主义的攻击之下,从近代到‘五四’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的由启蒙所开辟的‘现代性’追求似乎已经千疮百孔、衰势毕现;另一方面,中国后现代主义的对于现代历史的质疑及其文化民族主义立场又鼓励我们‘重新’发掘了自近代以来的中国保守主义思潮,从国粹派、学衡派到新儒家,我们仿佛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这些曾经灰头土脸的文化流派归结到‘世界意义的保守主义趋向’中去了,在‘世界’图景的光彩里,我们所有‘保守’都扬了眉吐了气,它们不仅不意味着‘封建’、‘落后’,而且还代表着中国乃至世界意义的睿智与远识。……中国保守主义命运的这一戏剧性的变化和‘后现代’的‘反现代性’一起,催促着我们从一个新的角度,亦即在一个更大的世界的范围内来思考和研究它们的相关问题。”事实上,学衡派毕竟代表了现代留洋知识分子,其思想学说尽管不可避免地存在某些历史局限性,但总体上也是具有启示性而不可全废的。学衡派对古典传统文化独特价值的深细阐释,一方面意味着对中国古典文化审美理想高度认可的内在视角,另一方面则呈示、凸显着中西文化交汇对自身文化的嬗递、演化现象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当然,学衡派的思想主张反而突显、标举着一代学者给予中国文学如何由“传统”向“现代”转型的较大关注及重重的历史困境迹象。实际上,这也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建构提供了有意味的提示性、警醒性启发意涵与借鉴意义。

二、对“浪漫”时风的反拨:梁实秋对白璧德新人文主义理论话语的承传

具体而言,学衡派在较早之前就对白璧德人文主义思想学说作出的空间视野之译介、比照、接轨与宣扬。关于这一点,梁实秋对学衡派文化观念之精神价值及古今兼收并蓄的审美情结之现代意义也给予了明确的认同,同时也对学衡派在现代文学建构中的重要建树及历史贡献给予了纵深的肯定及准确的定位。对此,他从文学现象之宏观角度上饶有兴味地作出谙熟性的阐述:“‘学衡派’不仅从白璧德那里接过了人文主义这面旗帜,而且还努力在中国传统文化之中寻找‘人文主义’的精神。一时间,‘人文主义’成了‘学衡’诸人频繁使用的一个词汇。”诚然,梁实秋这段历史性总结则从现代文学建构深处为切入点,解读出学衡派思想主张的不同层面特征及其内蕴视角独特之文化内蕴的贡献,并暗示着学衡派之文化审视被极端扭曲化、阻隔化解读的原因及其深层内涵,为现代中国文学建构提供了一条富于启发性的思路,尤其是古典主义在中国的传播的历史端倪。然而,学衡派文人一度在新文化建设热潮中以传统“文言文”的形式译介、标举白璧德思想,使新人文古典主义学说自然而然地蒙上了“守旧”、“复古”的色彩而始终未能引起学界正面的大力弘扬、关注,导致当时勃兴白话文的现代文坛学者对其学说之历史面目产生一种至偏的误读、遮蔽的鲜明轨迹,由此可见一斑。有学者从一个更为宽泛的视野上点评了学衡派推崇白璧德具有现代性特质的理论学说的根本缘由:“学衡派所表达的许多学术观点确实同白璧德这位学术导师的观点有深刻的思想联系,前者接受了白氏的耳提面命。白璧德理论自称新人文主义为实证的人文主义,其实证性建基于白氏对人类文明传统的同情性评估。白氏并不主张复古,但他认为必须从传统中求取立身行事之道方可建构新人文主义的内省的思想文化体系。”从某意义上说,以上这些文字都证明了以吴宓、梅光迪为代表的学衡派及以梁实秋为代表的新月派与欧文·白璧德的思想主张及审美理想的精神诉求极为投合,甚至颇具学缘。这自然利于彼此文学理论观念上的趋同、呼应、沟通与秉承,从而为白璧德学说在中国接受、传播、阐释与重构提供了深层关联的历史契机及社会语境。确认此一点,对理解白璧德思想学说中国化的可能性进程因素具有极为重要的学术独特意义。

最值得关注的是,作为新月派代表人物,梁实秋不仅是古典传统文化的守望者、审视者、承袭者与批判者,而且更是古典传统文化与现代人文精神的省思者、会通者、兼容者与践行者。有学者于《新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论战》一文中尤为首肯地申述“与学衡派不同的是,新月派在对浪漫主义的批判过程中比较注重自身理论的建构。因而,新古典主义理论对现代文学思潮的介入也开始迈向成熟。”也有学者更是一针见血地揭示:“综合考察新月派的全部文学活动求其一贯处,我们认为,新月派不惟不是浪漫主义,恰恰相反,反叛浪漫的古典主义才是其标志,而且是新月派之所以成文学之‘派’的凝聚点和黏合剂。”毋庸置疑,梁实秋由“浪漫”向“古典”的倾重,一方面是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补正纠谬极端浪漫亦步亦趋的病态之现实需要;另一方面则在于标新古典传统文化在现代中国文学建构中的不可忽视的历史地位。有一点应该注意,白璧德思想学说能够在中国接受、传播并产生一定的影响力,梁实秋发挥的作用是极为关键且不可或缺的。梁实秋是一位具有深厚审美情趣及坚韧文化底蕴的文艺批评家,1924年在美国留学时,对未曾谋面的欧文白璧德及理论学说之先锋思想蕴涵颇为好奇。他在其著述文字中曾作了尤为熟谙的追忆与自述:“我初步的反应是震骇。我开始自觉浅陋,我开始认识学问思想的领域之博大精深。继而我渐渐领悟他的思想体系,我逐渐明白其人文思想在现代的重要性。”随之,梁实秋的思想则从极端之“浪漫主义”转到了多少“近于古典主义的立场”。若深入领会梁实秋这段如实自述的文字则自可发现:白璧德思想得到了梁实秋最为着力而深刻的回应、体悟、融通与秉承。然而,梁实秋并没有对白璧德理论学说给予过分拔高、彰显之意。

从根本上说,梁实秋从“浪漫”到“古典”的倾重和改变,恰恰可以说是时代大趋势使然。这对梁实秋后来的文学批评审美尺度也产生了富有成效的启示性助力。白春超曾从传播角度提及:“新月派用来反对感伤主义、浪漫主义、重审西方现代主义的理论支撑就是以理性为核心的古典主义精神,这种强调健康、和谐、正统、合乎常规的文学观,由梁实秋进行了系统的论述,而成为新月同人的一致追求。……新月派对古典主义审美理想的追求,确与他们的中国传统文化‘情结’密切相关。”梁实秋对泛滥一时的“浪漫”之反叛、悖离与驳斥,从某种意义上说是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传统文化心态及审美精神的外射,也是对中西文化图景进行对镜比照后对“古典”传统文化重新发现、肯定的现代选择与启示。针对白璧德之“新人文主义”一术语,不少学者都作出了新的解读。李怡在《新人文主义视野中的吴宓与梁实秋》中曾言简意赅地强调:“所谓‘新’人文主义就是一种保守性质的古典主义的‘理性’。”此外,殷国明也曾切中肯綮地指出:“在美国,20世纪初期出现的‘新人文主义’(newHumanism),是持续的西方传统古典意识和文化保守主义思潮的产物。……新人文主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欧洲古典主义的延伸,它对于美国在20世纪初风起云涌的现代文艺思潮及其反叛倾向,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安和反感。他们害怕美国在这场从传统到现代的文化变革中,失去传统的价值标准,丢掉文化的根本。……白璧德是这方面的代表人物。”显然,殷国明这段富有启发性的精见卓识,正是从具体的历史背景与思想根源的文化特质上对白璧德“新人文主义”作出了具体而细致的探考、疏证、考察并提出了极为贴切的新解。若从20世纪中国早期文化新思潮传播的史料辨正角度看,白璧德所倡导的新人文主义学说,显然与中国传统文化审美理想有着深刻内在契合性之历史渊源。揭示此点的同时,对1920、30年代现代知识分子“借镜西方”与“持守正统”的文学现象之前后因缘略作历程的回顾及深入的探讨,就显得尤为必要。

三、借镜西方与持守正统:古典主义与中国传统审美方式的昭显

从中西文化特质之审美理想的新视角层面来审视,东西方传统文化思想蕴含可以说呈现、透视出诸多令人称绝的相契、吻合的精神诉求与具有通约性、可比性的价值取向。尤为深刻的是,面对多元新思潮冲击下的“五四”新文化的历史性境遇,学衡派、新月派知识分子始终以一种“持衡”的高瞻气度和强韧历史观,对中西文化观之孰优孰劣展开预言式的新解读与透视,特别是在“借镜西方”与“持守正统”两大问题方面。记得吴宓较早就对中西文化之交融互渗作了系统的思考,他曾颇具公允稳健地作出涵摄性的缕析:“西洋真正之文化,与吾国之国粹,实多相互发明想到裨益之处,甚可兼蓄并收,相得益彰,诚能保国粹而又倡明欧化,融会贯通,则学艺文章必多奇异彩……儒家的人文主义是中国文化的精华,也是谋求东西文化融合,建立世界性新文化的基础。”从吴宓这段的确令人耳目一新的话语中的文化溯源之透视,则可见出中西传统文化之审美理念有着内在的深度关联与鲜明独到的相契印迹——“古典主义”审美理想。这也是古典主义文艺思潮得以在1920、30年代新时期的独特历史文化语境中输入中国,并在中国传播、接受、影响的历史背景和思想土壤。

若追根溯源则可发现,学衡派、新月派知识分子有意师承白璧德之新人文主义学说并引领人们洞悉到一味地“弃正统”而“扬外来”的种种隐患,诚然有匡救时弊的现实需要。“宓所资感发及奋斗之力量,实来自西方。质言之,宓爱读《柏拉图语录》及《新约圣经》,宓看明(一)希腊哲学(二)基督教,为西洋文化之二大源泉,及西洋一切理想事业之原动力,而宓亲受教于白璧德师及穆尔先生。亦可云,宓曾间接承继西洋之道统,而吸收其中心精神。宓持此所得之区区以归,故更能了解中国文化之优点与孔子之崇高中正。宓秉此以行,更参以西人之注重效率之办事方法,以及浪漫文学、惟美艺术,遂有为《学衡》、为《文学副刊》。”这则材料无不充溢着吴宓对白璧德思想锋芒给予的一种心悦诚服认同与较为清晰的肯定,同时也从某种意义上披露、凸现了白璧德理论学说对其浸染、影响颇深。实际上,针对历代文坛上各种思潮的此起彼伏的文学现象,梁实秋曾至为有益地评析与总结:“以西洋文学而论,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写实主义,也并非是‘继而代兴’的那么简单。所谓主义云云,从来不能概括的指定某一时期某一作家某一作品而无例外。古典,浪漫,写实,都差不多有同样长短的历史,并不是像一位父亲一位儿子一位孙子那样的‘继而代兴’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学衡派对学界文坛过于推崇浪漫主义的隐患给予了合乎历史事实的揭示,这对20世纪早期的现代中国文学构建提供了开创性意义的有益思路和极高的学术价值。

值得关注的是,若从中国古典传统审美方式昭显的理想境界看,中国传统文化之古典精神自然散发着一股古代文明特有的中庸、贵和、谐适的气息。如:“君子同而不和,小人和而不同”、“克己复礼为仁”(《论语》);“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国语》);“中者,天下之所终始也;而和者,天地之所生成也”、“天地之美恶,在两和之中”、“举天地之道而美于和”(《春秋繁露》);“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礼记》);“以和邦国,以统百官,以谐万民”(《周礼》);“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周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庄子》);“声出于和,和出于适,和、适,先王定乐由此而生”(《吕氏春秋》);“今若国之与国之相攻,家之与家之相篡,人之与人之相贼,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调,此则天下之害也”(《墨子》);“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朱熹《论语集注》)等等。梁实秋在其著述中也多次强调:“中庸者,即避免极端,以求事物之宜。”从以上较为典型的引文看来,中国古典传统文化无不体现出的是一种“不走极端”、“不过分”、“适宜或恰到好处”的思想精髓。

若从历史生成的角度探视,西方古典传统文化所强调的美感文化形态理论渊源,更多地标举、透视着一种特别意义的“谐和”、“秩序”、“节制”、“适宜”、“均衡”、“静穆”之美。在西方,最早对美进行哲学思考的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美在和谐”、“和谐起于差异的对立”;赫拉克利特则强调:“对立造就和谐”、“疾病使健康成为快乐,坏事使好事成为愉快,饥使饱成为愉快,疲劳使安息成为愉快”;亚里士多德认为:“美的主要形式是秩序、匀称与明确”,“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此外,温克尔曼认为:“希腊杰作有一种普遍和主要的特点,这便是高贵的单纯和静穆的伟大。正如海水表面波涛汹涌,但深处总是静止一样,希腊艺术家所塑造的形象,在一切剧烈情感中都表现出一种伟大和平静的心灵。”海德格尔对“古典”一词则这样理解:“古典的风格本质上体现着这种安宁、简化、缩略、集中——最高的强力感集中在古典类型中。”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则认为“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多米尼克·塞克里坦则认为:“构成古典主义理论基础的一部分是模仿的理论,一部分是对于理性的极度信仰。”朱立元对西方古典传统审美理想也曾总结:“希腊人的‘理性一知识’精神就成了古典的内涵。”也有学者这样由浅入深地概述:“和谐为美的艺术追求在客观上要求理性的参与。……古典主义者都是普遍人性论者,……作家对一切人和事物的描写,都必须符合这种恒常的义理规则,符合理性的东西一定是和谐的,如果没有理性的判断,就无法驾驭作品、达成他所一直追求的那种古希腊式的中庸与和谐。”另外,张林杰鞭辟人里地宣示:“在文学观上,它(古典主义)反对浪漫主义,认为浪漫主义放纵情感与想象,以个性取代伦理原则的普遍性,背离了和谐、均衡的美学原则,它要以理性精神为基础,重建古典审美理想。”可以肯定的是,古典主义文艺思潮在中国传播的文化特征所折射出来的宏大意识形态之审美暗示与美学精神,一方面包孕着特定时代意识中独立审美价值之独特意义,另一方面则在相当程度上体现出西方古典主义文艺思潮与中国古典传统文化有着具体历史场景之中的深度内在契合。

古典文学和现代文学篇10

近二十多年来的一种流行见解在于,从中国现代文论的现实状况看,判定它总体上属西方文论在中国影响的产物,没有中国文论应有的独创性和精神气质,从而等于是从其“现代”品格角度予以了几乎完全的否定。而另一种流行见解则是,虽然也赞美宗先生、钱钟书先生等文论的罕见的略带“古典”意味的特殊品格,但更主要是从现代文论应有的理想状况出发,主张抛弃以往的西化偏向而转身寻求古典文论的现代“转换”,这样做也包含着对百年现代文论的现代性的某种批判性反思。这两种流行见解各有其合理处和侧重点,前者虽然承认中国现代文论的现代性品格,但在价值上予以否定;后者虽然有肯定也有批判,但重心还是落脚在古典的现代“转换”上(“转换”一词有其合理性,但在使用中已引发一些歧义和争议,之所以如此,我以为原因之一是这个词本身尚不足以揭示现代生存境遇和文化语境中的创造性内涵,尽管使用时可以做出补充解释)。这样,问题仍然存在:我们如何看待和评价中国现代文论的品格?在面向21世纪新语境建构文论的今天,我们需要对中国现代文论的品格做出阐明。其目的不在于简单地辨清它姓现姓古或姓中姓西,而在于在探明它的历史和现状的基础上更加镇定地走向未来。因为弄明白历史和现状,恰恰有助于为走向未来确立必需的价值框架、目标和任务。

出于上述考虑,我在这里不揣冒昧地提出一种看法:中国现代文论在总体上是现代的,具有属于中国的现代性品格,但同时也是中国文学理论传统链条上的一环,具有特定的传统性品格。也就是说,它虽然自觉地以西方现代文论为参照系,形成中国自身的现代性性质,但内在深层次里自觉或不自觉地、或显或隐地传承着中国文论传统,呈现出总体上的现代性与深层次的古典传统性相融汇的复杂品格。

如果这一判断大体成立,那么,要考察这一点则需要做许多探究工作,这里仅仅从现代文论的几个要素或方面入手,予以初步讨论。中国现代文论的几个要素是:文体、视角、精神和遗韵。所谓文体,在这里是指现代文论的表述文类,也就是它是运用什么样的文章或著作形态表述出来的,例如究竟是用古代文章体、韵文体还是现代论文体;视角则是指它的观照问题的思维方式,是中国古典式还是借鉴西方现代论文体;精神则是指它的基本价值取向,它所谋求的价值指标是中国传统的“三纲五常”还是现代科学、民主和自由;遗韵是它的更隐性的深层次风范,可由此探明它的民族精神或文化蕴藉。这四要素可以分别从现代或古典加以借鉴,再根据现代需要加以匹配,从而汇合成形态各异的现代文论形态。简要说来,现代文论的传统性主要表现为如下方式:现代文体—古典遗韵型、古典文体—现代视角型、现代文体—古典精神型。

第一类,现代文体—古典遗韵型。这类现代文论在明显地参照西方理论并采用现代文体时,往往或明或暗地流露出某种古典文论传统的遗韵。这类文论的特点在于,其文体是现代论文体或著作体,视角和精神也主要是现代的,其现代性是显性的;但其中却流溢出某种古典遗韵,让我们想起自己的古典文论传统,这又表明古典性是隐性的。朱光潜、李长之、李健吾、梁宗岱等大体如此。这应当是现代文论的一种取得成功的主流类型。朱光潜以现代视角和立场,主张散文讲究“声音节奏”:“领悟文字的声音节奏,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普通人以为这要耳朵灵敏,因为声音要用耳朵听才生感觉。就我个人的经验来说,耳朵固然要紧,但是还不如周身肌肉。我读音调铿锵、节奏流畅的文章,周身筋肉仿佛作同样有节奏的运动;紧张或是舒缓,都产生出极愉快的感觉。如果音调节奏上有毛病,我的周身筋肉都感觉局促不安,好像听厨子刮锅烟似的。我自己在作文时,如果碰上兴会,筋肉方面也仿佛在奏乐,在跑马,在荡舟,想停也停不住。如果意兴不佳,思路枯涩,这种内在筋肉节奏就不存在,尽管费力写,写出来的文章总是吱咯吱咯的,像没有调好的弦子。我因此深信声音节奏对于文章是第一件要事。”②他把人在“兴会”与“意兴”中创造的特殊的声音节奏提到了文学的“第一件要事”的高度,这既显示了他对语音层面的极度重视,更突出了他对感兴修辞或兴辞的独特理解。正是在“兴会”与“意兴”中,人能够创造出平常无法创造的美妙的“声音节奏”。且不说他在其他地方如何注意引证古代朱熹、刘大櫆等的论述以支持自己,即便是上面引用的看来字面上与古代并无直接关联的引文,其实也暗含了古典文论遗韵:“兴会”、“意兴”正是中国古代文论的重要概念。李泽厚先生把朱先生归结为“现代的”,当然不无道理,但如此简单的判断毕竟忽略了现代总体中的古典遗韵这一隐层意味。直接地讲,朱先生的诗论在其现代性的总体框架中涌动着中国古典文论的遗韵。

批评家李长之这样评论《水浒》和《红楼梦》:“《水浒》的人物是男性,甚至于女性也男性化。看一丈青,看孙二娘,都是如此。《红楼梦》则不然,它是女性的,宝玉、秦钟、贾蓉们本来是男子,也女子化了!表示男子的感情,大都是‘怒’,《水浒》整部都是怒气冲天的,……代表女性感情的是‘哭’,贾母见了黛玉,哭!宝玉见了黛玉,哭!……就美的观点说,《水浒》是壮美,是雕刻,是凸出的线条,健壮坚实,全属于单纯的美。而《红楼梦》是优美,是绘画,彩色繁复,与前者大不相同。”③上面的品评在表述语言上完全是现代白话文,表述方式也是现代论文体,同时运用了新的西方理论术语和视角,如“男性化”与“女性化”、“壮美”与“优美”。但是,另一方面,其拈出“怒”与“哭”分别评点《水浒》和《红楼梦》的方式,显然令人想到金圣叹那种《水浒》评点:“写鲁达为人处,一片热血,直喷出来,令人读之深愧虚生世上,不曾为人出力。孔子云:‘诗可以兴’。”④以古典“感兴”阐释鲁达形象塑造,言简意赅。金圣叹又说:“天汉桥下,写英雄失路,使人如坐冬夜。紧接演武厅前,写英雄得意,使人忽上春台。”⑤以富于文学性的评点方式直接书写个人阅读感受———读者感觉自己似乎与水浒英雄们一道时而苦尝冬夜无情,时而领略春日融融。李长之的评论虽然归根到底是现代的,但毕竟暗溢出明清小说评点的某种风范,可以说构成了古典文论传统的一种现代再生形态。

第二类,古典文体—现代视角型。这类现代文论索性直接运用古典文言文文体加以表述,但论述视角却具有现代特色。这种现代文论有个鲜明特点:其古典性是显性的,而现代性是隐性的。古典文体成功地包裹起了颇为隐秘的现代特色,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纠正第一类过于“西化”的偏向,满足现代人的古典传统诉求。最典型和最极端的实例莫过于钱钟书的《谈艺录》和《管锥编》,它们从表述语言、表述方式到思考方式等全面仿效古典文论,尤其是当沿用被抛弃的文言文文类时,这种传统风貌表露得尤其突出。不过,由于其中自觉地运用现代文论视角以及中西比较立场,所以总体上仍属于现代文论著述,却是不能否认的事实。钱钟书《谈艺录》第91节这样写道:“一手之作而诗文迥异,厥例甚多,不特庾子山入北后文章也。如唐之陈射洪,于诗有起衰之功,昌黎《荐士》所谓‘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者也。而伯玉集中文,皆沿六朝俪偶之制,非萧、梁、独孤辈学作古文者比。宋之穆参军,与文首倡韩柳,为欧阳先导;而《河南集》中诗,什九近体,词纤藻密,了无韩格,反似欧阳所薄之‘西昆体’。英之考莱(abrahamCowley)所为散文,清真萧散,下开安迭生(addison);而其诗则纤仄矫揉,约翰生所斥为‘玄学诗派’者也。”⑥在阐述“一手之作而诗文迥异”这一理论观察时,作者先后援引庾信在南朝和北朝时的风格变化、陈子昂的“兴寄”与“俪偶”共存、穆修在首倡韩柳与自作仿西昆体之间的不协调来证明,同时还似乎信手拈来英国考莱的实例加以比较。表述语言是古典“之乎者也”体,但又善于中西比较、旁征博引,形成古典式文言与现代比较诗学视角的奇特糅合。这类实例本身在“五四”以后的年代里不仅少见,而且成功者如钱钟书实属凤毛麟角。要在现代汉语的总体环境中推广和普及这种古典文体是不现实的,它不过成为古典文体在现代的一种具有一定保留和示范价值的珍贵风景而已。

第三类,现代文体—古典精神型。这可以说是介乎上述两类文论形态之间的一种居中形态,在承认现代文化与留恋古典精神之间寻求一种平衡和融汇。这种现代文论形态一方面采用现代论文体,另一方面竭力张扬古典文论乃至古典文化传统的精神。宗白华先生就是其中的成功者。他的理论表述方式既非朱光潜先生那种严谨的现代论文体,也非钱钟书先生那种古典文言文体,而是一种独创的“散步”型论文体。这种独创的现代散步型论文体的特点在于,其论文体是现代的,但其具体表述方式却是零散的和非系统的,不寻求严谨的概念、判断和推理方式,而是类似日常生活中的随意散步。这实际上是古典评点体和现代论文体的一种现代综合形式,具体地说,这种散步型论文体追求的正是现代框架中的古典精神复归。在《美学散步》中,宗白华自己这样写道:“散步是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行动,它的弱点是没有计划,没有系统。看重逻辑统一性的人会轻视它,讨厌它,但是西方建立逻辑学的大师亚里士多德的学派却唤做‘散步学派’,可见散步和逻辑并不是绝对不相容的。中国古代一位影响不小的哲学家———庄子,他好像整天是在山野里散步,观看着鹏鸟、小虫、蝴蝶、游鱼,又在人间世里凝视一些奇形怪状的人……散步的时候可以偶尔在路旁摘到一枝鲜花,也可以在路上拾起别人弃之不顾自己感到兴趣的燕石。无论鲜花或燕石,不必珍视,也不必丢掉,放在桌上可以做散步后的回念。”⑦散步正体现了自由的无拘无束的超功利姿态,这样的姿态正有助于古典文化精神的继承。不妨来看看他的一段美学散步:

中国人与西洋人同爱无尽空间(中国人爱称太虚太空无穷无涯),但此中有很大的精神意境上的不同。西洋人站在固定地点,由固定角度透视深空,他的视线失落于无穷,驰于无极。他对这无穷空间的态度是追寻的、控制的、冒险的、探索的。近代无线电、飞机都是表现这控制无限的欲望。而结果是彷徨不安,欲海难填。中国人对于这无尽空间的态度却是如古诗所说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人生在世,如泛扁舟,俯仰天地,容与中流,灵屿瑶岛,极目悠悠。中国人面对着平远之境而很少是一望无边的,像德国浪漫主义大画家菲德烈希(Friederich)所画的杰作《海滨孤僧》那样,代表着对无穷空间的怅望。……“红日晚天三四雁,碧波春水一双鸥。”我们向往无穷的心,须能有所安顿,归返自我,成一回旋的节奏。我们的空间意识的象征不是埃及的直线甬道,不是希腊的立体雕像,也不是欧洲近代人的无穷空间,而是潆洄委曲,绸缪往复,遥望着一个目标的行程(道)!我们的宇宙是时间率领着空间,因而成就了节奏化、音乐化了的“时空合一体”。这是“一阴一阳之谓道”。⑧

宗白华在这里从空间意识的差异入手展开中西文化精神比较,在表述上合乎逻辑、观点明确,但同时,在论证上并不追求概念预设和细密证据,而是向往古典评点式的简洁明快;在本应提交论据的关节处,只是引用古诗断片或德国绘画予以颇带个人体验色彩的即兴阐发。再看他这样阐述“艺术意境”:“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景为虚境,创形象以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这就是艺术境界,艺术境界主于美。”⑨他用现代美学的“美”的观念去解释“意境”,从而让其同功利、伦理、政治、学术、宗教等境界并列为生命境界。“世界是无穷尽的,生命是无穷尽的,艺术的境界也是无穷尽的。……历史上向前一步的进展,往往伴随着向后一步的探本穷源。……现代的中国站在历史的转折点。新的局面必将展开。然而我们对旧文化的检讨,以同情的了解给予新的评价,也更显重要。就中国艺术方面———这中国文化史上最中心最有世界贡献的一方面———研寻其意境的特构,以窥探中国心灵的幽情壮采,也是民族文化的自省工作。希腊哲人对人生指示说:‘认识你自己!’近代哲人对我们说:‘改造这世界!’为了改造世界,我们先得认识。”⑩这里的文体、句式乃至视角都无疑是现代的,但至关重要的中心概念“意境”却不折不扣地取自中国古代文论。这正构成现代文论体与古典文化精神的一种奇特融汇方式。对于这种融汇,宗白华自己是从中西文化“菁华”的“总汇”去解释的:“一方面保存中国文化中不可磨灭的伟大庄严的精神,发挥而重光之,一方面吸收西方新文化的菁华,渗合融化,在这东西两种文化总汇基础之上建造一种更高尚、更灿烂的新精神文化,作为世界未来文化的模范,免去现在东西两方文化的缺点、偏处。”11他是要在东西方文化融会基础上建造更加美好的“新精神文化”。

有意思的是,宗白华由于在现代语境中着力张扬中国古典文化精神,因而他的这种现代文论往往容易给人以“古典”印象:似乎其根本特点就在其“古典性”。李泽厚先生的上述“误解”正由于此。其实,如果宗白华的文论确实有着“古典”特色的话,那么,这种古典性不过就是现代性中的古典性而已,因为它归根到底是现代性的,属于中国文论现代性的一种特定方式,也就是代表了在现代性语境中探寻古典文化精神、为中国文论现代性提供古典传统支撑的一种特定方式。诚然,宗白华借用了古代术语“意境”或“境界”等并且张扬古典文论与美学精神,但这终究是在现代全球化条件下,出于中国人的现代生存的需要,并且为了这种生存,因而不折不扣地是现代的。如果换了古代文论家如叶燮等来从事同样或相近的工作,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寻觅结果。因此,如果把它简单地划归入“古典”,那就会将其与中国古代文论混淆起来,使得现代性与古典性混为一谈了。当然,客观上说,李泽厚当时的论断对我国文论界在“新时期”重新思考被轻视已久的古典文论的现代意义,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除了上述现代文体—古典遗韵型、古典文体—现代视角型和现代文体—古典精神型三类外,现代文论还有更复杂多样的具体形态,这里就不一一涉及了。需要强调的是,同一文论家或美学家本人有可能同时存在多种不同的文论取向,或者在不同时期有不同取向,需要具体分析。例如,宗白华的取向是大体前后一致的现代文体—古典精神型。朱光潜却有不同,他早期的《谈美》、《文艺心理学》和《悲剧心理学》等可以总体上属于现代文体—古典遗韵型,但中期的《诗论》的某些部分却又可以划归入现代文体—古典精神型。钱钟书诚然有《管锥编》属古典文体—现代视角型,但其论文《诗可以怨》又可归属现代文体—古典精神型范畴。可见分类确实存在一定的陷阱,没有精确的非此即彼标准,也不必太当真。如果分类或多或少有助于了解中国现代文论的多样化发展状况,足矣。

探讨现代文论的上述几类呈现方式,是为了显示中国现代文论所具有的传统性品格,以及这种传统性品格本身的多样性。今天我们在新世纪语境中寻觅中国现代文论的进一步建构思路,不妨先回头看看,朱光潜、宗白华、李长之、钱钟书等前辈曾经踩出了何种脚步,这种脚步在多大程度上会成为我们迈向新路程的示范。

注释:

①李泽厚:《〈美学散步〉序》,《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页。

②朱光潜:《散文的声音节奏》,《艺文杂谈》,安徽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82页。

③李长之:《水浒传与红楼梦》,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编《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汇编·下》,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963页。

④金圣叹:《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二回总批,据中华书局影印本。

⑤金圣叹:《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第十一回总批,据中华书局影印本。

⑥钱钟书:《谈艺录》,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0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