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语录十篇

发布时间:2024-04-24 21:27:10

孟非语录篇1

1、很多人都是活在别人的眼中的,但是也有很多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都是不同的生活方式。

2、孟非直言:不是每个男生的爸爸都叫李刚。

3、孟非对俞夏说:我非常担心你的衬衫扣子会崩开。

4、女人真的有时候搞不懂。比如和她说甜言蜜语这件事情,如果你对一个女孩嘴很甜,那个女孩会说,一看这种油嘴滑舌,就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就特别靠不住,很花心;如果你不这样说,那个女孩就会跟你说,哪个女孩不喜欢听男人说点甜言蜜语,你连这点都做不到,我怎么跟你过日子呢?

5、我觉得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因为我照相的水平非常烂,而且最近的节目发现,男嘉宾都喜欢照相,而且照相的水平都比我高,我已经改了我的爱好,改画画。虽然岁数大了一点,但是从头学起,没有关系。拍照不如别人,我们就画,我们就向工笔画方向发展。如果从现在开始,以后上来的男嘉宾说我的爱好是画画,那我就觉得出鬼了。

6、最近一期,某女说男嘉宾看起来没有干劲儿。孟说,我蛮有干劲儿你是说哪方面!

7、如果你想讨好所有女嘉宾,那你会死的很惨。

8、有时候容易受骗是一种善良的表现。

9、如果饭都吃不饱,却天天喊着明星梦,那是非常可怕的。

10、不把过去的伤痛彻底厘清,将永远生活在抑郁氛围中。

11、当你的能力不够巨大时,过早狂妄会付出惨痛代价。

12、要想有自信就去努力挣钱,而不是钻研花鸟鱼虫。

13、我到目前为止没见过比你胆子更大的人。

14、你是个含蓄的人吗?你的鞋子比菲律宾总统还要多。

15、所以说爱情会为饭碗让路。

16、那笛非常难找对象,朱真芳就是在模仿凤姐。

17、你说你梦中情人是白娘子,你喜欢个古人还不行,非要喜欢个神话里的。

18、我也有辆B字开头的车,我觉得比亚迪的车很不错还环保!

19、我总是莫名其妙的被牵扯到,上次有一个带眼镜的男嘉宾,被说委琐,他说我也带着眼镜……你说我招谁了!

20、马诺是一个非常能打击别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自身抗打击能力很强的人

21、更重要的是,我们一直可能活在一个不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中,用那个世界的套子和模式来自我暗示‘我们应该如此这般’,现在我们把这个不属于我们自己的莫须有的帽子摘掉,我们没有了压迫,我们可以自由呼吸,我们开始知道自己是谁,我们拥有了真实的力量。

22、洞见的最大困难,就在于我们要承认我们自己的内心是有虚弱的。你愿意承认吗?发自内心的承认。

23、我们每个人一生中发展的局限和性格有关,我们的停滞不前和性格有关,我们所犯的人生错误的代价和性格有关,重复的人生代价和性格有关,我们无法突破的自我瓶颈和性格有关,我们自以为是以为我们全部都知道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和性格有关。

24、孟非:你要的女朋友最好你唠叨的时候她作倾听状,你沉默的时候她又能说话为你解闷,这样你还是找个收音机吧。

25、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可能你就会发现,喝凉水都发胖。

26、三岁一个代沟吗?在幼儿园里5岁的可能要比4岁的大很多,但早上公园里锻炼的,78岁的未必比72岁的老。

27、看样子这11盏灯,还有很多的母爱准备着释放。

28、男人就是在这样一个过程当中成长起来的,就是在抛弃别人和被人抛弃的过程当中成长起来的。

29、我倒是希望我每件衣服都变大了,可不幸地发现每件衣服都变小了。

30、孟非:台上的女人,也不要认为,你拎了某一个包,穿了某一个品牌。什么都不能证明。

31、孟非:和父母住不住在一起,和个人的独不独立是两码事。尊重父母和没有主见也不是一回事。

32、孟非:你总在证明自己是有思想的人,其实真正有思想的人是不用时时来证明自己的。

33、孟非:讲到单亲家庭,人们总以为缺少爱,但是可能有另一种情况,单亲孩子可能得到2个家庭的爱。

34、如果我点出来的问题被他重视,远远比他上来领走一个女孩子重要得多。

35、职业与非职业只是赚钱途径的区分,专业和非专业则从技巧手法等来判别

36、红色性格的人最要紧的就是在非常压力大的时候不要做决定,不然一定会付出极惨重的代价。

37、将复杂的事物在表达上简单化,并且形象地烙印在听众的心灵深处是第一本领;将简单的事物在思想上复杂化,并且有深度地洞见其中的规律是第二本领。

38、如果你想知道你是谁,你来自哪里,现在何处,将去往何方,你必须需要洞见。

39、彻底洞见的重要意义是在于,当我们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我们就可以轻松地接纳自己,抛却掉很多不属于我们的沉重负担,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40、他叫大卫不是戴卫,就像我叫孟非而不是叫莫非!

孟非语录篇2

1、诸子百家:指春秋战国时出现的代表不同阶级和阶层利益的各种学术派别。当时,各派纷纷著书立说,招徒授学,宣扬自己的主张,互相辩难,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据《汉书o艺文志》记载,诸子百家主要有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农、杂、小说十家,影响较大的为儒、道、墨、法四家,尤以儒、墨为显学。

2、孔孟:孔子和孟子的合称。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后人称为“至圣”,《论语》是以记载孔子言行为主的语录体著作。孟子是战国中期儒家的重要代表,后世称为“亚圣”,《孟子》是以记载孟子言行为主的语录体散文。

3、老庄:老子和庄子的合称。老子是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老子》是道家后学对他思想的记载和发挥。庄子是战国中期道家的代表,《庄子》是他与其后学的著作的合辑。

4、《韩非子》:战国末期法家代表人物韩非子创作的一部政治哲学文集,今存55篇,少数篇章为后人窜入。其书融合并发展前人之说,建立了以法为本,法、术、势融为一体的极权主义的法制学说体系。其文多为说理文,逻辑严密,分析透彻,深刻明切,辞锋犀利,风格峻峭,善于分析类比,归纳总结,善于用历史故事和寓言故事阐明事理。

二、论述题

1、谈谈先秦诸子的发展概况及特点。

参考答案:先秦诸子散文的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春秋末、战国初为第一阶段,代表作有《论语》、《墨子》,文章多为语录体,或为简明的议论短章。战国中期为第二阶段,代表作是《孟子》、《庄子》,逐渐由语录体发展为对话式论辩文与专题论文。战国后期为第三个阶段,《荀子》、《韩非子》是其代表作,其文章都是宏篇巨制的专题论文,完善了论说文的体制。先秦诸子具有鲜明的特点:思想上,它们都坚持独立思考,各抒己见,放言无惮。与之相应,文风上也各具个性和风格。语言上,它们都善用比兴,深于取象。文体发展上,先秦诸子散文首先确立了论说文的体制。从语录体的有观点无论证,到论点明确、论据充分、逻辑严密、结构完整的专题论说文,显示了我国论说文发展的大致风貌。此外,先秦诸子散文中一些故事叙述,颇类小说,为后世的叙事文学提供了营养。

2、简述《论语》的文学价值。

参考答案:《论语》的文学价值首先表现在它对孔子及其门人弟子等性格形象的塑造上。其塑造绝大部分并非有意,真实反映了说话人原始的性格和风貌。如孔子的思想深沉、举止端方、平易温和及愤怒状、狼狈态。也有少数篇章是经过作者的加工来表现人物性格形象,如《侍坐》。其次,《论语》言简意赅,朴素生动,富有哲理和情感色彩,形成一种平易雅正、隽永含蓄地语言风格。有不少警句成为后人生活、学习、工作的座右铭。如“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等等。另外《论语》记言,多用口语,通俗浅显。

3、谈谈《孟子》的文学价值。

参考答案:《孟子》的文学价值,首先表现在它再现了孟子作为儒家学者济世救民的形象和他作为普通人刚直而富于情感的个性特点。其次,《孟子》文章雄辩,充满论战性质,注意论辩技巧,刚柔相济。或根据不同对象,掌握对方心理,妙设机巧,引人入嗀,层层紧逼,步步追问,势不可当,如“齐桓晋文之事”。或欲擒故纵,诱敌深入,让对方摆出论点,树起批驳的靶子,然后因势利导,层层推进,使对方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如“有为神农之言许行”章。或用比喻和寓言说理,形象生动,引人入胜,如“鱼我所欲也”章。再次,《孟子》词彩华赡,痛快流利,感情强烈,气势磅礴,富于鼓动性。不少词语如“明察秋毫”、“水深火热”、“出类拔萃”、“心悦诚服”、“一暴十寒”等,都成为成语,至今流传。

4、《庄子》的艺术成就表现在什么地方?

参考答案:《庄子》在诸子散文中艺术成就。首先,它善于通过形象的比喻和情节性强的寓言故事说理,将文学与哲理熔为一炉,使深邃的哲理形象生动,充满情趣。《庄子》自言寓言占十分之九,现在统计有180余则。这些寓言想象丰富,生动形象,增强了文章的浪漫色彩和说服力、感染力。其次,《庄子》想象丰富,构思奇特,选象组象,大胆夸张,波诡云谲,意境雄阔,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如《逍遥游》中的大鹏展翅图景写来异常雄阔。再次,《庄子》的语言,在诸子中成就也,不仅嘻笑怒骂,激情澎湃,气势磅礴,而且语汇丰富,造语新词,如“逍遥”、“浑沌”、“造化”、“志怪”、“小说”、“寓言”、“运斤成风”、“游刃有余”、“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等等,至今还广为运用。

孟非语录篇3

[关键词]影视研究;纪录片;人物形象;艺术分析

纪录片《最后的山神》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中央电视台出品的作品,曾荣获“亚广联”电视纪录片大奖和第九届“帕尔努”影视人类学电视节特别纪录片奖。该片着重通过人物的心理活动的刻画。完成了主人公孟金福人物形象的塑造,抒发了老一辈鄂伦春人对山林生活的眷恋、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表现了鄂伦春人由过去游猎生活到如今定居生活的心路变化,反映了现代文明进程中传统文化和民族文化受到的冲击,同时揭示了人与自然要和谐相处的深刻主题。

一、萨满孟金福与猎人孟金福:

回归的心灵与挣扎的心灵

孟金福是鄂伦春最后的萨满,是兴安岭山林中的“神”。“萨满”是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原意为“因兴奋而狂舞的人”,后来成为萨满教巫师的通称。鄂伦春人信仰的萨满教是原始的自然宗教,这种宗教认为万物是有灵的。

孟金福就是一位这样能“通神”的萨满,而且是鄂伦春族里仅存的最后的萨满,选择孟金福作主人公来创作一部纪录片,无疑具有人类学意义。但孟金福作为萨满履行其职责只是在片子的后半部有所表现,萨满孟金福为去世的老人主持丧葬仪式,这时的孟金福是尽职尽责的萨满,他完全进入了“角色”,并沉浸在“角色”中,他的心灵得到回归。除此之外,孟金福作为萨满没有机会尽职。因为时展了,已经没有人去找萨满治病,他也没有可能教新萨满,更没有什么祭神仪式让他来主持。片中更多的是展现作为猎人的孟金福的狩猎生活,反映现代化背景下的普通鄂伦春人的生活景况。

鄂伦春人原来过的是游猎生活,居无定所,20世纪50年代初期,政府为鄂伦春人集中盖房子,建立了民族村屯,把鄂伦春人陆续接下山,使他们开始了定居生活。即使在定居前,男性萨满也是要打猎的,女性萨满也要做皮活儿、进行采集等劳动。鄂伦春人由于从前信仰萨满教,有自然崇拜习俗,认为世间万物是有灵性的,作为萨满“活标本”的盂金福更不例外。鄂伦春人认为“白那恰”(山神)统辖着崇山峻岭及山林中的动植物,因此要供奉这位山神。纪录片开头就是主人公孟金福在一棵粗大、古老的落叶松树旁,在距根部一米左右处用斧子砍削树皮,在露出白茬的树上,用木炭条画一个人的脸型,这个图像就是“白那恰”,然后孟金福对着这一神像叩拜。它让我们感到神秘、玄妙,促使我们要走到猎人的近前,走进猎人的心灵深处去探究。

按照习俗,“白那恰”要用红布遮盖,猎人要给“白那恰”敬烟、敬酒、叩头。猎人们纵马奔向莽林中去狩猎,孟金福打中一头野猪。猎人要用打到的第一只猎物的血涂在“白那恰”的嘴唇上,因猎物是山神赐予的,孟金福和同伴随即虔诚地为山神涂抹上了红嘴唇,并祭拜道:请山神再带给我好运。然而,他们并没有那么幸运,连日来都是无功而返。孟金福和他的狩猎同伴又来到老松树下,向山神“白那恰”齐齐跪拜,并为山神敬香烟。再次出围,片中出现了山神像的特写。孟金福举枪瞄准,却无猎物可射击,树木越来越稀,动物越来越少,山神渐渐远去。他坐在一株倒木上,凝神思索,表现出孟金福的内心的无奈、落寞、困惑,反映出他内心激烈的挣扎。以狩猎为生的鄂伦春人要放下心爱的猎枪,告别那个终日以山林为家的日子,是很痛苦的选择。但为了保持人与自然的和谐,就该停止射杀越来越少的野生动物,当然,一直以狩猎为生的鄂伦春人也要做出这一选择。他在静谧、美丽的河面上。划着新桦皮船,下网捕鱼,起网时,只得到一条鱼。老人的内心不能平静,他很茫然。我们仿佛听到他在倾诉和诘问: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鄂伦春人也崇拜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及风、雨、雷、电,地上的山石、河流、动植物。孟金福和他的老伴在“斜仁柱”(又称撮罗子,用桦树杆、桦树皮、兽皮搭建的住所,定居前鄂伦春人就住在“斜仁柱”里)里支吊锅、煮肉。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他向火神乞求平安、福气。火神鄂伦春语称“透欧博如坎”,鄂伦春人认为火是自然界一大神灵。火对于原始狩猎生产时代的人们是弥足珍贵的,有了火,才能度过寒冷长夜,才能将肉煮熟。正月十五晚上,盂金福老人对着一轮冷月唱歌祈福,这是在祭拜月亮神,月亮鄂伦春语称为“别亚”,月亮神在鄂伦春语称“别亚博如坎”。他向月亮神叩拜,祈祷月亮神赐予他们猎物。在做这些祭拜时,孟金福是虔诚的,说明他还是被万物有灵论统治着,他是一个固守传统的老猎人。

片中再度出现山神像时,老松树已被砍伐,山神头像也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其实这时孟金福的心也与被砍伐的树毫无二致,他的心在破碎、在滴血。转眼又是一个冬天来到了,老人带上已快长大的儿子骑马驰骋在厚厚的雪原上,来到已模糊不清的山神像前叩拜,乞求山神保佑、赐福,他唱起萨满歌。通过人物心理刻画,我们感受到作为萨满和猎人的孟金福内心的失落与痛苦,同时这一独特的人物形象也提示我们:要珍惜森林,要与自然和谐相处。

二、日常生活中见性情,揭示人物的心理

孟金福终究是个人,他有寻常猎人一样的喜怒哀乐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在鄂乡,孟金福和老母亲、孩子高兴地合影,享受着现代文明,表现了他对新事物不排斥的心态。他用锋利的匕首刮胡子,他要让自己年轻起来,觉得这样才与美丽的夏天相匹配。当然这一细节也蕴涵着老人的怀旧心理,因定居前在山里就是这样刮胡子的。随着布谷鸟的鸣叫,春天来了,孟金福脱下狍皮大哈(狍子皮缝制的袍子),卸去一个冬天的烦恼,开始了一个富于生机和活力的季节。他划着桦皮船,沿河搜寻猎物,并在夜晚“蹲碱场”,等着猎物来喝水时伏击,他在河边支起枪架,静静守候,但一次次都是空手而归。他和老伴以及其他猎民一道制作新的桦皮船,片中展现了造船的全过程,顺便为观众介绍了桦树皮文化。孟金福和老伴逗弄野鸭雏的细节,很好地表现了两位老人的快乐心情和未泯的童心及爱心。他和老伴凿冰取水,用火烤饼,用倒背双臂及捶背的方法治腹痛等,既反映了鄂伦春人的生活习俗,又表现了这对鄂伦春老夫妻的生活情趣。

孟金福说:“山上舒服,在家里不行,三天两头就感冒。”这语言纯朴、实在,透过这平实的语言,我们可以了解孟金福内心的矛盾,喜欢定居却又向往山林生活,鄂伦春人祖祖辈辈生活在山里,到了山林里就如同鱼儿得水,传统在孟金福老人心里根深蒂固,很难割舍,表现了他爱山爱树的心情和怀恋游猎生活的固执心理。孟金福一家和郭宝林一家带着行装、猎枪、猎狗,乘坐桦皮船再次进山了。我们看到郭的女儿也逗弄着野鸭雏,那样天真无邪。她跟着孟金福学吹桦皮哨,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她向往外面的世界,更渴望现代生活。

需金福在猎马的马尾巴上系上红布带,这也是鄂伦春族的传统习俗,保佑猎马平安,表现了孟金福爱惜马匹的心理。鄂伦春猎人爱马是出名的,鄂伦春族在清代时有“使马部”和“使鹿部”两部分,使鹿即骑驯鹿狩猎,后来“使鹿部”也逐渐改骑猎马狩猎。猎马在鄂伦春人狩猎活动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他们视优秀的猎马为珍宝。鄂伦春马是经过鄂伦春猎人长期的培育、驯养、调教,形成独特的品种和特殊的禀性,鄂伦春马一般个体较小,但驮运能力强,速度快,尤其擅长在塔头甸子(沼泽地)里飞奔,它不怕枪声,可以用野生动物的血、肉充饥。马与猎狗、猎枪一样,是和鄂伦春猎人须臾不可分的,鄂伦春人与马有着特殊情感,因此有人称鄂伦春人为“马背上的民族”,鄂伦春马被称为“山林之舟”。

片中通过孟金福生活起居、生产劳动的场景和情节来描绘,表现了孟金福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喜怒哀乐,他也尽享天伦之乐,他也随意平和。这时,孟金福是一个朴实、慈祥、善良而又富有人情味的鄂伦春老者。

三、观照人物内心,阐释深刻意蕴

片中的山神像是一个时代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文化形态等诸多因素的精神象征。鄂伦春人崇拜大自然,信奉原始宗教,本片细腻地展示老萨满孟金福的世俗生活与宗教生活的和谐统一,主创人员通过孟金福一家老少之间的思想冲突,折射出他们从传统山林文化向现代文明转型过程中的阵痛。孟金福处在历史交叉点和时代转型期,他义是萨满惟一的“活标本”,因此他在片中既是一个具体的人(即表现对象),又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视觉符号――最后的山神,赋予了本片中的美学品格。通过孟金福我们较为全面、形象、直观地了解了较多的鄂伦春习俗,如狩猎习俗、宗教习俗、饮食习俗、丧葬习俗等,但这些都是表象的。通过对孟金福这一人物形象的刻画特别是心理活动的描写,我们较为深刻、理性、细致地认识了孟金福的人生哲学、复杂的情感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孟金福敦厚善良、平和而又固执、虔诚而又骁勇,人物形象丰满可信。因此,观赏这部片子,我们被唯美的画面迷醉的同时,会被片中的实实在在的人物形象所感动,会被片中蕴涵的深层次思考所震撼,而这种强烈的思想震撼力则是通过表现孟金福的心灵世界带给我们的,这是该片获得巨大成功的关键。

孟非语录篇4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像这种古人名人励志语录还有那些呢?下面是小编给大家整理的古人名人经典励志语录,供大家参阅!

古人名人经典励志语录精选1.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论语·雍也》

2.志当存高远。

——诸葛亮《诫外生书》

3.不去庆父,鲁难未已。

——《左传》

4.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下》

5.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中庸》

6.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训俗遗规》

7.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屈原·离骚》

8.若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曹学《蜀中广记·上川南道彭山县》

9.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

——汉乐府古辞《长歌行》

10.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孟子·尽心上》

11.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易经·系辞上》

12.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荀子·劝学》

13.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

——《史记》

14.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屈原·涉江》

15.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诗经·小雅·车辖》

古人名人经典励志语录经典1.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荀子·劝学》

2.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

——诸葛亮

3.尺有所短;

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屈原《卜居》

4.言必信,行必果。

——《论语·子路》

5.有志者事竟成。

——《后汉书·耿列传》

6.其身正,不令而行;

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论语·子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

7.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三国·诸葛亮·诫子书》

8.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罗大经《鹤林玉露》

9.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孔子

10.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王勃

11.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史记》

12.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诗经·小雅·鹤鸣》

13.苟余心之端直兮,虽僻远其何伤?——《屈原·涉江》

14.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孟子·离娄下》

15.路漫漫其修远今,吾将上下而求索。

——屈原

古人名人经典励志语录推荐1.往者不可谏,来着犹可追。

——《论语·微子》

2.多行不义必自毙。

——《左传》

3.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论语·公冶长》

4.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孙子兵法·军争》

5.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管子·权修》

6.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左传》

7.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孟子·公孙丑》

8.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论语》

9.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老子

10.满招损,谦受益。

——《尚书·大禹谟》

11.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诗经·小雅》

12.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尚书》

13.言之无文,行而不远。

——《左传》

14.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论语·子罕》

15.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周易·乾·象》

16.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左传》

17.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屈原·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屈原·离骚》

18.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诗经·鄘风》

19.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曹植《白马篇》

20.天下之事常成于困约,而败于奢靡。

孟非语录篇5

2010年,江苏卫视的相亲节目《非诚勿扰》热浪席卷全国,此后,不知是否巧合,一夕之间大江南北出现了众多光头主持人。不过,这其中最“亮”的依然是孟非和他所主持的《非诚勿扰》。2011年,《非诚勿扰》CSm媒介研究71城市平均收视率3.73%,固守晚间节目档第一的宝座。截至3月20日,孟非新浪微博粉丝数948万余人。两年间,孟非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各种颁奖典礼上。

财经名主播胡紫薇是《非诚勿扰》的粉丝,她之所以对这个节目产生好奇,是因为春节期间嘉宾水皮在她主持的节目中哈欠连天,并抱歉地说,每晚看《非诚勿扰》没睡好觉。

“好家伙!水皮何许人呢?《华夏时报》总编辑,资深的财经评论员,平时不苟言笑,与我相识十年从未在任何非财经证券领域表露过哪怕任何一点儿兴致的这样一位严肃的前辈,竟为一档找对象的节目而废寝忘食。”胡紫薇因而判断,这档节目在社会中的辐射已有足够纵深,绝不只是找对象那么简单。于是,在那个周末,带着一窥究竟的心理,胡紫薇“加入了《非诚勿扰》的观众大军,并且就像歌儿里唱的,‘从此后,便像草一样不能自拔’。”

通过观看节目,她对孟非这位同行由衷赞赏,“这种千钧一发之际的张口就来,作为主持人,我得承认我做不到,而且估计我视野里的主持人能做到的,两个巴掌就数得过来了”,“尤其在嘉宾发言尺度过大的时候,等着看孟非如何收拾局面如何圆场曾是我的一大乐趣。”

与孟非结识15年之久的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张红军表示,“睿智幽默始终是他魅力的源泉,这也是他最终踏入‘娱乐圈’并在全国一举成名的首要因素。”

幽默与伯乐

有句流传甚广的话,“聪明的人不一定幽默,幽默的人一定聪明。”孟非是后者。

孟非的幽默得以“发扬光大”,无疑始自电视台。在张红军的故事中,上世纪90年代,在江苏城市频道转正为记者的孟非,就以“能白话”闻名了。办公室里大家经常围着他,听他绘声绘色讲述以自己为主角的真真假假的段子――情节跌宕、包袱连连,门外经过的人们经常会听到屋内爆笑不断。这期间,因为工作,“听书”被打断的情况经常发生,没听全的人往往会要求孟非来次“重播”。妙的是“重播”经常比“直播”更有感染力,听过的人往往自觉参与其中,他们的“插嘴”“窃笑”都成为孟非调侃的新作料。

2002年,孟非回忆,那时的他是一档“收视率低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体育节目的制片人,开制片人例会时别人说的是正经事儿,轮到他时就开始“扯淡”,而这时往往是会议气氛最好的时候。“后来他们发现了,只要我没参加的例会,效率就一定很高。只要我在,效率一定很低,但气氛浓烈。”

这种“没事儿总是乐”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一天,时任江苏城市频道总监的景志刚(现江苏省广播电视总台副总台长兼卫视频道总监)终于“不耐”,告诉孟非“以后开会你不用来了。”随之,孟非“制片人”的头衔也被拿下,果真不用去开会了。不过,最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没过多久,光头孟非竟被调到景志刚创办的新闻栏目《南京零距离》任主播了。

虽说孟非曾因奥运专题《召唤英雄》、“三得利啤酒案报道”等成绩在台里风光一时,但光头的省级台新闻主播,主持的还是个地方台没有先例的一小时直播新闻节目,播出时段直接对抗《新闻联播》――如此大胆,难免令人议论纷纷:景志刚疯了!

后面的事情,电视人都知道:《南京零距离》迅疾成为江苏地区收视率最高的电视节目,并成为中国电视界的“零距离现象”,掀起国内“民生新闻浪潮”。

有同行问孟非,对主播来说从录播到直播是很大的一个跨度,当年你是怎么克服心理障碍的?孟非答:“我没有障碍,因为我没有录播过,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区别。”

镁光灯下的淡定

高中时的孟非语文成绩非常好,据说曾是江苏的高考“榜眼”。主播《南京零距离》时,每天《孟非读报》中的“千字文”都是他独自撰写。《非诚勿扰》中他会诙谐指正嘉宾名言引用错误。大段有感而发的独白,他也信口拈来。

他不故作深沉,他用平民立场表达观点,他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述貌似复杂的事情:知道他们所说的“绿色开花植物的生殖器官作用于审美主体,从而产生审美愉悦”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花开了,好看”!

他擅写杂文,文风犀利。尽管现在已不是新闻主播,但仍然关注时事新闻,他的微博上举目皆是相关点评。

一个有丰富社会经验和广博知识面的新闻主播转型娱乐主持,优势显而易见。北大艺术学院副院长俞虹认为:“孟非之前作为新闻节目主持人最大的特点是有敏锐的捕捉能力,会将现场的情况进行分析、控制、引导。之后作为娱乐节目主持人擅于以灵动和机敏把现场气氛营造得有趣。尤其是他的沉稳,他记者型主持人的洞察力,决定了这个节目不是简单的娱乐性真人秀节目。”

孟非是个优秀的访问者,但却不是个好的被访者。孟非对记者“场上嘉宾众多,个性迥异,如何掌握平衡,有何控场技巧?”的提问,回答是“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这个工作技术含量很低,不是靠知识,更谈不上艺术,在我看来,这个工作是靠常识。”

熟悉他的人说,这并非矫情,他就是那么想的。“随遇而安,水到渠成。不高高在上,也不刻意煽情。他就站在那里,不远也不近。”

朴素情怀

《非诚勿扰》的嘉宾主持乐嘉比较自己与孟非:孟非比我豁达,我比较极端;他遇事比我轻松,我遇事比他紧张;他宽容性比我强,我批判比他狠;孟非比我更注重“人情”,我则更注重“人性。”

重情义的孟非,回到童年生活的城市重庆时,常会和幼时的小伙伴相聚,也经常会探访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舅舅”及“兄弟姐妹”。20年未见的旧日工友给他打电话,希望他给儿子的婚礼捧捧场,他也欣然应允。

在孟非新书《随遇而安》中,记叙了很多人和事。读者在追寻他个人成长经历的同时,也能从字里行间窥见时代的变迁。其中关爱他的一些长者已经故去,而每个生动、有趣、感人故事的后面,隐匿的都是作者深深的想念。

这本书中,孟非用很大篇幅追述了在新疆拍摄纪录片的往事。相信这一部分内容会打动很多读者,更甚于他从印刷厂工人成长为名主持人的“励志传奇”。

“爱上新疆”“喀纳斯”“不醉不归”“异域风情”“贾娜尔”“死生帕米尔”“塔吉克风俗”“传说有点儿美”“公主堡历险”“塔克拉玛干”“克里雅”――在这些章节中,他用朴实的语言将新疆的经历娓娓道来,读者可以从中看到美轮美奂的新疆风貌、惊心动魄的历险与质朴动人的情谊。在孟非笔尖下流淌的是“人生经历中不可磨灭的重要篇章”,那些给予过孟非等人无私帮助的陌生人,包括少数民族兄弟姐妹、边防战士的形象永远生动、跃然纸上。

可以说,这些往事与《南京零距离》《非诚勿扰》《非常了得》等孟非的主持经历统统无关,但这也是能够帮助我们理解孟氏调侃中总有“人情味”、直接却不具攻击性语言的一段“番外”。而能与嘉宾、观众交心的“真情诚意”,恰恰是孟非作为主持人成功逻辑后的“点睛”。

孟非说话

・你刚才那段英文说得特别好,因为我听懂了!那什么你把那个中文意思说一遍,我看你说得对不对。

・听别人唱歌如万箭穿心。

・他叫大卫不是戴卫,就像我叫孟非而不是叫莫非!我们的节目就是一个很多现代社会观念的浓缩。

・我总是莫名其妙地被牵扯到,上次有一个带眼镜的男嘉宾被说委琐,他说我也带着眼镜⋯⋯你说我招谁了!

・不是每个男生的爸爸都叫李刚。

・你说你梦中情人是白娘子,你喜欢个古人还不行,非要喜欢个神话里的。

・你嫌前一个男嘉宾个子矮,换了个个头高的你说他不能逗你笑,这位逗你笑了你又嫌人家工作不理想,你选择男朋友有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呢?

・我也有辆B字开头的车,我觉得比亚迪的车很不错还环保!

・你们都是商量好的吗?一盏一盏灭得那么有节奏。

・我老婆看见我这个情况一定会悲喜交加的(24个女嘉宾无一相中他,全部灭灯)。

・马诺是一个非常能打击别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抗打击能力很强的人。

・你快点好吗?我妈妈还等我回家做饭呢!(一位男嘉宾的灭灯动作很慢)。

・我老想嘲笑别人,可是怕得罪人,所以只好嘲笑自己⋯⋯

・我要纠正一个误区,总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都去当将军了,谁来当士兵打仗?我就从来不想做老板,只想做打工的。

一个人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件事,有担当,负责任,就不错,不一定要有什么规划,而有些人一辈子都在规划,而结果一事无成。

・你要的女朋友最好你唠叨的时候她作倾听状,你沉默的时候她又能说话为你解闷,这样你还是找个收音机吧。

・如果你在第三轮还是24盏灯,我要把你做成标本(有个男嘉宾在第二轮还保持24盏亮灯)。

・男嘉宾:我有信心在***日在北京二环有房。

孟非:信心很足,如果故宫可以住人,你可能还要住到故宫去。

・(男女嘉宾迫不及待要牵手离开)

孟非:等等,我们老板是按讲话多少付工资,你等我说完――按规则,现在有一盏灯留着,你如果愿意⋯⋯

・看样子这11盏灯,还有很多的母爱准备着释放。

・你有很多的美德,需要通过时间,一点点让我们了解。你除了对财富渴求之外,其他的美德,你也适当地释放一点。让我们看一看,好不好?

孟非语录篇6

一、天地之性与本心

人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东西。人与动物有着根本的区别,因而人性应该是一个有着具体内容的实在。而人性论则是对于人的本质规定的看法,是从社会生活出发对于何为人性或人的本质的认识的总结。所有的人性论都是抽象的,因为它是对于人性问题的哲学概括;所有的人性论也都是具体的,在抽象的理论或观点背后,反映着具体的和丰富的社会生活。就此而论,把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人性理论冠之以"抽象人性论"而予以鄙薄,是一种狭隘和独断的做法。

在历史上以及在不同的个体之间,人们对于人性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因而人性论在时间上是在不断地演变的,在空间上是多样存在的。在哲学发展的童年时期,人们往往把人的自然属性当作人的本质规定,而在以后人们逐渐认识到人的社会规定性。中国儒家哲学倾向于把人的道德性作为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本质规定,这虽然已是以人的社会性来规定人的本质,但其将道德涵盖人性之全部,则甚有偏颇与局限。www.133229.Com而今人则认识到"人的根本就是人",用人的实践、人的生活来说明和看待人的本质。这都标志着人们对于人性问题的认识上的变化与进步。由于儒家主要从道德上来说明和规定人的本质,所以我们可以把儒家的人性论称作道德人性论,并以此分析朱陆对于人性与道德问题的理论和观点。

1、性即理与心即理

朱子言"性即理",象山言"心即理",朱陆在道德人性论问题上似乎大相径庭。实际上,朱子与象山在与人性有关的许问题上看法都极其相似。

第一、朱子与象山都主张性善论。朱子说:"人之性皆善"(《朱子语类》卷四),象山说:"人性本善,其不善迁于物也。知物之为害,而能自反,则知善者乃吾性之固有,循吾固有而进德,则沛然无他适矣。"(《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第二、在人性的根源上,朱子与象山都认为"性"来自于"天"。朱子说:"性者,人物之所以禀受乎天地也。……自其理而言,则天以是理命乎人物谓之命,而人物受是于天谓之性。"(《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中庸章句》)所谓"性",是人从"天"处所受之"理",就此而言,可谓"性即理也"。

朱子言"性即是理",又讲"天"讲"命",此"天"与"命"、"性"与"理"四者如何区别?朱子同意将四者作如下区分:"天则就其自然者而言,命则就其流行而赋于物者言之,性则就其全体而万物所得以为生者言之,理则就其事事物物各有其则者言之。到得合而言之,则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朱子语类》卷五)此四者之关系,"从本质上说,是实同而用异。"(同上)此外,"天"、"理"和"性"、"心"还有这样一种关系:"大抵言性,便须见得是元受命于天。"(同上)"性与气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朱子语类》卷五十九)"理在人心是之谓性。……性便具许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朱子语类》卷九十八)因此,就"性"之来源而言,其来自于"天";就"性"之本质而言,"性"乃是"理";就"性"之担当者或主体而言,其属于"心"。

象山也同样把"性"的根源归之于"天",他明确提出"在天者为性"的论断。象山弟子问:"如何是尽心?性、才、心、情如何分别?"象山答道:"且如情、性、心、才,都只是一般物事,言偶不同耳。"又问:"莫是同出而异名否?"象山曰:"不须得说,说着便不是,将来只是腾口说,为人不为己。若理会得自家实处,他日自明。若必欲说时,则是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何为"在天者为性"?张立文先生认为,此即是有"天命之谓性"的意思。象山说:"'成之者性也',又复归之于天,天命之谓性也。"(同上)人性的根源就在于"天"。

朱子与象山把人性的根源都归结于天,从学术源渊上来说,他们都接受了《孟子》、《中庸》中把"性"推之于"天"的路线。《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尽心上》)而《中庸》开篇则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朱子在《四书集注》中对此也都有解释和发挥。而象山也多援引上文。如曰:"孟子言'知天',必曰'知其性,则知天矣';言'事天',必曰'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中庸》言'赞天地之化育',而必本之'能尽其性'。人之形体,与天地甚藐,而《孟子》、《中庸》,则云然者,岂固为是阔诞以欺天下哉?"(《天地之性人为贵论》,《陆九渊集》卷三十)

第三、人性是关于人的类的本质,而在说到具体的个人所具有的人性之形成时,朱子与象山皆操"气禀"或"资禀"之说。

朱子持"气禀"之说:"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禀,性便无所寄搭了。"(《朱子语类》卷九十四)人性是共同的,但作为每个个人所具有的人性,却是有差别的,这差别的根源,则在于气禀之不同。象山对于具体人性的形成,持"资禀"之说。他说:"资禀好底人阔大,不小家相,不造作,闲引惹他都不起不动,自然与道相近。资禀好底人,须见一面,自然识取,资禀与道相近。资禀不好底人,自与道相远,却去锻炼。"(《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象山所说"资禀",和朱子所言"气禀"相同,都是以禀气之如何来说明人性之差别。"人生天地间,气有清浊,心有智愚,行有贤不肖。必以二涂总之,则宜贤者心必智,气必清;不肖者心必愚,气必浊。而乃有大不然者。"(《与包详道》,《陆九渊集》卷六)个人根性之差别,也同样是由于气禀不同所致。

以上是朱陆二人在人性问题上的相同之点。而上述相同点的背后,又有着理论指归上的根本不同。人之性本善,人之性虽然皆来自于"天",人之具体之性也皆是由气禀所致,但人性的本质却有所不同。

在朱子看来,人性的本质或曰本质规定是"理",亦即其所云"性即理也"。朱子对此论述甚详。如其曰:"性只是理"。(《朱子语类》卷四)"吾之性即天地之理。"(《朱子语类》卷九十八)"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孟子集注·滕文公上》)

朱子"性即理",实是承自程颐。他对小程夫子"性即理"一句评价甚高。二程讲"性即理,理则自尧、舜至于途人一也。"(《二程全书·遗书》卷十八)朱子对此评价说:"伊川性即理也,自孔子孟后无人见得到此。"(《朱子语类》卷五十九)"伊川'性即理也'四字,颠扑不破。"(《朱子语类》卷四)

何谓"性即是理"?朱子言:"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孟子集注·离娄下》)此所言"性",乃是人人所俱有的共同人性,亦即"天地之性",或曰"天理之性"。人性的本质在于"理"。如果"性即是理",那么何以不谓之理而谓之性?朱子弟子陈淳曾释之曰:"盖理,是泛言天地间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这道理,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性字从生从心。是人生来具是理于心,方名之曰性。"(《性》,《北溪先生字义》卷上)朱子本人解释说:"性即理也,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可见,"理"是人性的本质,并且"性"是"理"这种本质在人心中的显现。

"性即是理",但具体个人之"性"又各不相同,除极少数圣人之外,个人之性又绝非全是"天理"。其原因在于人的气禀不同,气有清有浊,人所以有贤与不肖之分。但气禀如何,人与人在禀受"天理"方面只是多少程度之不同,而都具"天理"却是共同的。朱子以"理"来说明人性的共性,以"气"来说明人的个体之"性"的特殊性。

象山也讲"天命之谓性",认为人性之来源在于"资禀"。"资禀"虽然在禀"气"方面与朱子"气禀"之说相近,然而其内在本质规定则说得不明。象山有时也称人"资禀"之"性"为"资性",认为"人资性长短"(《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不同。但人所由"气"而"禀"者为何?朱子明确地讲为"理",而象山则对此并不言及。朱子以"理"为本体,以"天"为人性之源,而人性乃为"得天之理"(《孟子集注·告子上》),是以"天"与"理"不二。象山以"心"为本体,也以"天"为人性之源,但象山认为"心即理",更主张"心外无理"、"外心无道",而"天"与"心"又不相同,故象山不问所禀者为何,也无法回答所禀者为何。这是朱子与象山在人性来源问题上的差别。

象山不言所禀者为何,是否表明象山哲学体系在这方面存在着漏洞或者缺陷呢?恐怕也不能如此说。朱子讲"气禀"于"理"而象山不讲"气禀"于何,是由于象山哲学与朱子哲学在本体上的根本不同所致。朱子用"理"与"气"杂,来说明个体人性之不同,说明人性之差别本是"理"同而"气"异。象山虽用"气禀"来说明人之资质不同,而其同者,则不为"理"而为"心"。如果说象山哲学中可与朱子"性即理"真正相对待的观点,与其说是"心即理",不如更直截地说是"心即性"。朱子所说之"性",乃"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而象山所云之"性","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在朱子而言,"性"与"理"不二;在象山而言,则是"性"与"心"不二。不仅如此,"性"之于朱子与象山,一在"心",一在"天"。在"心"则是用"理"来说明"性"和规定"性",而在"天"则是用"性"来说明"心"和规定"心"。

象山以"性"来说明和规定"心",这便使"性"有高于与凌架于"心"之嫌,从而有妨于其以"心"为最高本体。这可以说是象山哲学中的一个不太明显的矛盾。因为象山对于"性"强调不多,并不过分重视。究其根源,则是来自于象山对孟子学说的继承和改造。象山继承了孟子"尽心、知性、知天"的思想路向,而在孟子思想中,"天"与"心"保持着一定的张力。孟子用"心"来说明道德的根源或人的道德能力,诸如"四端";与此同时,孟子又把道德的根源推之于天,把人所具有的道德能力或种子、倾向说成是先天具有的。孟子哲学尚不存在哲学本体的问题,而到象山时,哲学本体论问题已经突显,故象山提升"心"之地位,赋予其大本大原的本体地位,从而对孟子关于"心"的学说作了改造,而对孟子学说的另一极"天"则未予以很好地清理,只是顺着孟子而言"天所予我者"等。这也就是说,象山在接着孟子讲"心"并把"心"提升为本体的时候,把孟子的"天"也接着讲下来,而没有很好地考虑和处理"天"与"心"的关系问题。

2、天地之性

朱子与象山都主张性善论,以性善论来引出道德之可能。但朱子与象山并非向先秦儒家那样,只说明人性为善,而是要从哲学上论证人性如何为善,为人性问题作出形而上的论证。

朱子以"天理"为性善论之根据,而"天理"所体现之人性,他称之为"天命之性"或"天地之性"。何谓"天地之性"?朱子解释说:"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朱子语类》卷四)朱子认为,天地之间,一理而已,故所谓"天地之性",亦即指"天理之性",或曰"天地之性"的本质即是"理"。"天地之性"与"理"相应,则是人的先天的本性,是人的本体之性。这本体之性属于朱子的理想世界,它是个人人性的本原与根基。而个人之人性在真实存在中所直截表现出的形态并非"天地之性",而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有阴阳五行处,便有气质之性。"(《朱子语类》卷九十四)若以"天地之性"为"体",则"气质之性"是"用",是"理搭于气"随阴阳五行之发用而成于万物之性,就此而言,"气质之性"是指人的现实性,是朱子的现实世界。

"天地之性"也称之为"天命之性"。"《谷梁》言天而不以地对,则所谓天者,理而已矣,……子思所谓天命之性是也。"(《天问·第三》,《楚辞集注》卷三)"天命之性"之得名,大概是得自于《中庸》"天命之谓性"。"天命之谓性,是专指理言,虽气亦包在其中,然说理意较多。"(《朱子语类》卷六十二)但"天命之性"与"天地之性"也略有区别。"天地之性",则专以理言;"天命之性",既曰"天命",则不能不包气。"气禀之性",虽由"气禀",然这"气禀",也非是个人能作为主体自作主宰的,也同样是与生俱来的,岂能说不是由于"天命"?所以朱子讲"天命之性",便有二意:"一是'理意较多',二是气不杂于理,理自理,气自气。即使这样,也与专指、只是相抵牾。可见,朱熹在《语类》中说的话,前后是有冲突的。"这个问题的产生,在于朱子未能很好地去区分先天的与先验的。"天地之性"在本质上乃"天理",是先天的。先天相对于后天而言,它在人生之前是完满的,在人生之后则"理与气杂",而不完满;"气质之性"则是后天的,它是人生之时由"气禀"所致,是人生之时及人生以后的现实之性,但它又是先验的,先验相对于经验而言,是在人经验之先而形成的。朱子对此分别不详,故在论述"天命之性"时,便不甚清楚,此中困难实在于"天命"二字。

朱子言"天地之性",并把"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加以区别,是接着张载和二程讲的。张载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张子正蒙·诚明》)关于"气质之性",《朱子语类》载:"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朱子语类》卷四)"天地之性"是纯粹至善的。"盖本然之性,只是至善"。(《朱子语类》卷五十九)"天地之性"是至善之性,其为至善之根据,则在于"理"。"然其本然之理,则纯粹至善而已,所谓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谓性善,程子所谓性之本,所谓极本穷原之性,皆谓此也。"(《论语或问》卷十七)儒家性善论发端于孟子,朱子在继承孟子以来的儒家性善论的同时,又用自己的"理"来改造和解释孟子的性善说。他讲:"孟子说性善,便都是说理善。"(《朱子语类》卷九十五)以"理"来说性善,此中有着特别的意义。朱子的"理",就其实际内涵而言,则是指儒家的伦理纲常,以"理"来说"性",以此作为道德的根据,则是把伦理与道德整合在一起,使伦理与道德为一,而且是用伦理来规范道德。这是朱子道德学说的特色。

人性本善,而现实中那些经常为恶的人,是否也是性善的呢?朱子认为是的。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虽然其气禀得偏了,但也须有天理在其性之中。因为人的"气质之性"是"理与气杂",因而既有"理",又有"气"。资质不好的人只是"气"多而"理"少而已。朱子强调"天地之性"乃人之善性,又以"气禀之性"中有"理"有"气",从其对于道德学说的意义而言,它说明了人的道德性的共同基础,说明的人的道德性之普遍性,即使那些气禀甚为不好的人,也有道德的可能性存在,因而道德是每个人所不能回避的,也是每个人都具有的向上的可能。朱子有时按气禀清明与否把人分为四等,至于最末一等,他说:"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论语或问》卷十六)从朱子对最下等的"下民"的区分可以看出,此一类人不仅气禀甚偏,而且更重要的是其"终不知学",亦即不肯去把自己道德的可能性用对于道德的学习与修养来变成现实性。自我毁弃道德可能性的人,最终不能"变化气质",沦为"下民"。

3、本心

象山之性善论,也是承自孟子。象山强调:"见到孟子道性善处,方是见得尽。"(《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朱子以"性"或"理"来说明性善,而象山藉以说明性善者并非是"性",而是提出了"善非外铄"(《与诸葛受之》,《陆九渊集》卷三),用"心"来说明性善。"仁,人心也,心之在人,是人之所以为人,而与禽兽草木异焉者也,可放而不求哉?古人之求放心,不啻如饥之于食,渴之于饮,焦之待救,溺之待援,固其宜也。学问之道,盖于是乎在。"(《学问求放心》,《陆九渊集》卷三十二)张立文先生由此把象山对于人性本善的观点称作"心善论"。象山所说"心"乃是义理之心。而义理之心乃是人与动物根本区别所在,从而也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而这一思想,就其来源而言,仍然是对于孟子思想的发挥。象山曾引孟子之语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去之者,去此心也。故曰:'此之谓失其本心'。存之者,存此心也。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四端者,即此心也;天之所以与我者,即此心也。"(《与李宰·二》,《陆九渊集》卷十一)这里,象山提到"四端",并把"四端"作为"心"的核心。

象山也常常把人所具有的能够为善的心或称可作为道德可能性的心为"本心"。"道塞宇宙,非有所隐遁。在天曰阴阳,在地曰刚柔,在人曰仁义。仁义者,人之本心也。"(《年谱》,《陆九渊集》卷三十六)人性之所以为善,其根源在于"本心"无不善。这正如象山弟子袁燮所说:"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尝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本真"即是"本心"的真实状态,"未尝不善"则是"本心"的本质属性。由此,象山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此相对应的孟子的道德修养学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斯言,谁为听之不藐者。"(《象山先生文集序》,《陆九渊集·附录一》)"本心"乃是善性的根据,而"本心"所以为性善的根据,在于"心"具"四端"。

象山又把具有"四端"的"本心"称为"良心"。象山说:"良心正性,人所均有。不失本心,不乖其性,谁非正人。纵有乖失,思而复之,何远之有?"(《与郭邦瑞》,《陆九渊集》卷十三)"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宝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象山所云"良心",即是孟子所云"良知"、"良能"。

象山在用"本心"或"良心"来说明人的善性,从而为道德提供可能性之根据时,也同样要遇到一个与朱子面临的同样的问题,即是否"恶人"也有善性的问题,这也同样关系到人的道德可能性的普遍性。象山的回答同朱子一样,也是肯定的。他认为:"良心之在人,虽或有所陷溺,亦未始泯然而尽亡者也。下愚不肖之人所以自绝于仁人君子之域者,亦特其自弃而不之求耳。诚能反而求之,则是非美恶将有所甚明,而好恶趋舍将有待强而自决者矣。移其愚不肖之所为,而为仁人君子之事,殆若决江疏河而赴诸海,夫孰得而御之?此无他,所求者在我,则未有求而不得者也。'求则得之',孟子所以言也。"(《求则得之》,《陆九渊集》卷三十二)"义理所在,人心同然,纵有蒙蔽移夺,岂能终泯,患人之不能反求深思耳。此心苟存,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也;处贫贱、富贵、死生、祸福一也。故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邓文苑求言往中都》,《陆九渊集》卷二十)象山同孟子一样,反对人们自暴自弃。

二、气禀之性与物欲

朱子与象山分别以"天地之性"与"本心"论证了性善论,并以此作为道德可能性之根据。然而,仅说明人性皆善,对于道德的根据而言,尚不充分。既然人性皆善,那么又何必非要道德存在呢?这就涉及到道德的必要性问题。道德之所以必要,在于有善的对立面"恶"的存在。"恶"的存在是道德必要性的根据。

朱子与象山同多数儒家学者一样,在人性论上主张性善论,而不主张性恶论。主性恶论者,必以说明人性本恶,何以有善。同样,主性善论,则必须说明既然人性本善,则何以有恶。朱陆二人分别从自己的体系出发,对于作为道德必要性根据的"恶"作出了哲学的说明和论证,包括"恶"的来源和对"恶"本身的分析。不仅如此,既然人性本善,善是人性之共性,那么具体的个人之性又为何是如此参差不齐,以至有天壤之别呢?朱子与象山在理论上还要从人性本善这一共同性出发,说明具体个人之性的差别和特殊性。朱子用以说明以上诸问题的范畴是"气禀之性",而象山用以说明以上诸问题的则是"物欲"。

1、气禀之性

人性皆善,何以人有善有恶?朱子认为,"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恶的,此是气禀不同。"(《朱子语类》卷四)"天地间只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缘气质之禀,各有清浊。"(同上)"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目其性而言之,则人自孩提,圣人之质悉已完具。……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悌,而不能同矣。"(《中庸或问》卷三)朱子用气禀来说明个人善恶之差异。

那么,人之气禀何以会有差异?朱子解释说:"且如天地之运,万端而无穷,其可见者,日月清明,气侯和正之时,人生而禀此气,则为清明浑厚之气,须做个好人;若是日月昏暗,寒暑反常,皆是天地之戾气,人若禀此气,则为不好底人何疑。"(《朱子语类》卷四)"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多,而恻隐、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唯阴阳合德,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同上)气禀之所以有偏有全,则与人生之时的自然条件有关。常人只能禀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一偏,而圣人则"阴阳合德,五行全备"。看来,朱子气禀的思想与其以气来说明天地万物之生成的生成论思想是一致的。

气禀而得之性,便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纯然是理,而气质之性则不然。朱子说:"论气质之性,则是以理与气杂而言之。"(《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为了解释"气质之性"如何是"理与气杂",朱子有时也以水为比喻。《朱子语类》载:"先生言气质之性。曰:'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则清;以不净器盛之,则臭;以污泥之器盛之,则浊。本然之清,未尝不在。但既臭浊,猝难得便清。故是愚必明,虽柔必强,也煞用气力,然后能至。'"(《朱子语类》卷四)这说明,理本是清明纯粹,无有不善的,但理搭于气中,气犹理之容器,理与其所存之器相杂,而人有各种不同之性。

性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二者有何关系呢?除前云一为人性之普遍性,一为人性之特殊性或差别性之外,二者之间的关系还类似"理"与"气"的关系。"理"必须搭于气上,必须挂搭于气,否则便无个安顿处或顿放处。"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的关系也是如此。"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同上)"才说性时,便有些气质在里,若无气质,则这性亦无安顿处。"(同上)"所谓天命与气质,亦相滚同。才有天命,便有气质,不能相离。若阙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须是有此气方能承当得此理;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同上)"天命之性"须顿放于"气质之性",因为"天命之性,非气质无所寓。"(同上)这种关系就如同水与盛水之器的关系。"且如一勺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所着。"(同上)所以朱子认为:"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禀,性便无所寄搭了。"(《朱子语类》卷九十四)而"气质之性"亦离"天地之性"不得。"如有天地之性,便有气质,若以天命之性为根于心,则气质之性,又安顿在何处。"(《朱子语类》卷四)"有气质之性,无天命之性,亦做人不得;有天命之性,无气质之性,亦做人不得。"(同上)所以"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缺一不可的关系。"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同上)"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就如同"理"与"气"的关系一般。在朱子思想体系中,"理"范畴与"气"范畴的关系形成一个逻辑结构,"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形成一个逻辑结构,而两个逻辑结构,则具有同构性。这反映了朱子思想的一致性和严密性。

"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虽如同"理"与"气"的关系,但并不能就认为二者与"理"、"气"是直接对应的。"天地之性"自然浑然是"天理",可与"理"对应,而"气质之性"则是"理与气杂",既有"理",又有"气",不可与"气"相对应。

"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这句话表明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之间的关系,同时在道德理论上也表明善与恶分别作为道德可能性与必要性的根据,在道德成为现实性之根据方面是缺一不可的。也正是由此出发,朱子对于以往儒家的人性理论作了评判,认为孟子"论性不论气,……不备",荀、扬则是"论气不论性,……不明"(《朱子语类》卷六十二)。

孟子论性不论气,何以"不备"?朱子认为,孟子性善论的不足在于没有说明"恶"是如何在性善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此理却只是善。既是此理,如何得恶?所谓恶者,却是气也。孟子之论,尽是说善,至有不善,说是陷溺。是说其初无不善,后来方有不善耳。若如此,却似'论性不论气',有些不备。"(《朱子语类》卷四)在朱子看来,孟子道性善,又以不善在性善之后,这都是对的,只是没有从"气"来说明不善的根源,而用"陷溺"来讲不善,在理论上有些不完备。他对于孟子的性善论是持肯定态度的,只认为略有不足,因而说:"论性不论气,孟子也,不备,但少欠耳。"(《朱子语类》卷六十二)

对于荀子和扬子,朱子的批评则要严厉得多。荀子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荀子·性恶》)扬雄则认为"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法言·修身》)朱子对于荀、扬之人性论评论说:"若荀、扬则是'论气不论性',故不明。既不论性,便却将此理来昏了。"(《朱子语类》卷四)"论气不论性,荀扬也。不明,则大害事。"(《朱子语类》卷六十二)说其"性恶"论或"善恶混"为"甚害事",主要是因为它否定了儒家道德学说的基础。诸如荀子,主张"性恶"最明显,其学说便由人性论开出了法治来,主张"礼法并用"、"王霸兼施",而此与孔、孟唯道德主义的传统不类。朱子有时把唐代的韩愈的"性三品说"也放在一起加以评论。"孟子言性,只说得本然底,论才亦然;荀子只见得不好底;扬子又见得半上半下底。韩子所言,却蠊得稍近。盖荀、扬说既不是,韩子看来端底见有如此不同,故有三品之说,然惜其言之不尽。"(《朱子语类》卷四)何以说韩愈之说"不尽"呢?朱子说:"就三子中韩子说又较近,他以仁、义、礼、智为性,以喜、怒、哀、乐为情,只是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同上)朱子的意思,可作如下理解:"所谓较近,是指距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的说法较近。在这里,也可窥见为什么韩愈成为开宋明理学的端倪的痕迹。"韩愈以"仁、义、礼、智"为"性",则相当于说人性善,则可以之为道德可能性之基础;讲"喜、怒、哀、乐"为"情",则说明"情"有不善而"性"无不善,则可以之为道德必要性之根据。所谓"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只是讲韩愈之说尚粗,未能用"气禀"之说来为何以性善而情恶作出一个哲学的论证。

从对于道德根据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的论证出发,朱子认为主张性善而又发明"气质之说"的张载、二程,则理论甚为完备。他说:自孟子道性善之后,"却得程氏说出气质来接一接,便接得有首尾,一齐圆了。"(《朱子语类》卷四)朱子对于张载和二程的"气质之说"推崇备至,《朱子语类》载:"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某以为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于张、程。'"(同上)朱子对于"气质之说"有如此高的评价,在于其从理论上对于"恶"的问题给予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明。这个说明的合理处在于,第一、保持了孔、孟所持的性善论立场。孟子道性善,孔子未尝直截言性善,但孔子以仁为人的根本属性,则相当于持性善论。第二、用气禀说明了"恶"的产生。第三、在说明"恶"的时侯,与荀、扬不同,并不损害孔、孟的性善论。由以上三点,其为儒家的道德主义立场作出了合理性的论证,为儒家道德找到了现实性的根据。鉴于这种评价,朱子认为有张、程"气质之说"出,儒家上千年来关于人性善恶的是是非非都可以一并结束了,从理论上给予了最终的解决。"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同上)"孟子未尝说气质之性。程子论性,所以有功于名教者,以其发明气质之性也。以气质论,则凡言性不同者,皆冰释矣。"(同上)

"气质之性"的作用,不仅在于说明"恶"的根源,而且说明人在道德根性上的差别。"气禀之殊,其类不一。……今人有聪明,事事晓者,其气清矣。"(同上)朱子根据《论语》所云"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困而不学"把人分作四等:"人之气质不同,大约有此四等。"(《论语集注·季氏》)"其所以有是四等者何也?曰:人之生也,气质之禀清明纯粹,绝无渣滓,则于天地之性无所间隔,而凡义理之当然,有不待学而了然于胸中者,所谓生而知之,圣人也;其不及此者,则以昏明、清浊、正偏、纯驳之多少胜负为差,其可得于清明纯粹,而不能无少渣滓者,则虽未免乎小有间隔,而其间易达其碍易通,故于其所未通者必知学以通之,而其学也则亦无不达矣,所谓学而知之,大贤矣;或得于昏浊偏驳之多,而不能无少清明纯粹者,则必其窒塞不通,然后知学其学,又未必不通也,所谓困而学之,众人也;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论语或问》卷十六)人以气质不同而可分此四等。朱子有时也把此四等分为两类:"生而知者,气极清而理无蔽也;学知以下,则气之清浊有多寡,而理全缺系焉耳。"(《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前一类为圣人,禀气之清,全系天理,而后者,则是气之清浊不同。朱子有时也把人分为"圣"、"贤"、"不肖"三等:"气之为物,有清浊昏明之不同,禀其清明之气,而无物欲之累,则为圣;禀其清明而未纯全,则未免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则为贤;禀其昏浊之气,又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则为愚为不肖。"(《玉山讲义》,《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四)以"气禀"来说明人的差别,而此差别往往不局限于人的道德范围,"人之禀气,富贵、贫贱、长短,皆有定数寓于其中。"(《朱子语类》卷四)"气禀"也用于说明人的社会地位、命运之不同,则尤为谬误。

在朱子看来,由"气禀"之论,则于儒家人性论问题有了一个根本的解决。然而朱子本人在论述"气禀"之时,也不能不暴露出"气禀"之说所无法解释和克服的矛盾。朱子接着张、程讲"天地之性"皆善,而"气禀之性"中有善有不善,为"理与气杂"。而"理与气杂",不等于说"理"为善,"气"为不善,而是"气"有清浊,把"气"之清浊作为个人根性善恶之根源。然而,如果进一步对此进行追问,则须说明何以"气"有"清"与"浊"之分。"理"为全善,"理"又无所不在,何以"气"会有如此差别?对于此,朱子的回答是矛盾的。他一方面讲:"气有清浊,故禀有偏正。"(《延平答问》,《朱子遗书》)另一方面,他又说:"二气五行始何尝不正,只衮来衮去,便有不正。"(《朱子语类》卷四)"人所禀之气,虽皆是天地之正气,但衮来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异。"(同上)"气"如果开始都是"正气",如何"衮来衮去"便"不正"、便"有异"了?对此,朱子并没有回答,恐也难以回答。就此而言,"气禀"之说,只是给"恶"的产生在性善论的基础上找到了一个与人之共同本性不同的来源,以此既说明"恶",又不妨害性善。而这个作为"恶"的来源的"气",却并不足于从根本上回答和解决"恶"的来源的问题。

2、物欲

"本心"是纯善的,然何以有恶?象山认为,善是人性的本质规定,而不善虽有,但不是人性上存在的本然。他说: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今人多失其旨。盖孟子道性善,故言人无有不善。今若言人之不善,彼将甘为不善,而以不善向汝,汝将何以待之?故曰:"当如后患何?"(《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这即是说,为了强调道德,应该主张人性本善,而不以恶为人性之本质。但道德若要成为现实,仅讲性善是不够的,还必须为道德的必要性找到根据,作出说明。象山以"本心"来说明性善,用"物欲"来说明"恶"。

象山有时也用"气禀"来说明人与人的差别,但其用以说明道德必要性根据的"恶"的问题的,并不是"气禀",而是与"本心"相对的"物欲"。"物欲",象山也称之为"利欲"。"人无不知爱亲敬兄,及为利欲所昏便不然。欲发明其事,止就彼利欲昏处指出,便爱敬自在。此是唐、虞三代实学,与后世异处在此。"(《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人之"本心"本是一个有"良知"、"良贵"的善心,不善来自于"物欲"对于人"本心"之"害"。象山把物欲对于本心的侵害称作"陷溺"或"蒙蔽"。"陷溺"、"蒙蔽"都是就"心"而言,"惟夫陷溺于物欲而不能自拔,则其所贵者类出于利欲,而良贵由是以浸微。"(《天地之性人为贵》,《陆九渊集》卷三十)"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富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今人如何便解有志,须先有智识始得。"(《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本心"是善的,而不善在于"物欲"对于"本心"的"陷溺"或"蒙蔽"。

"恶"是与"善"相对立而存在的,"有善必有恶,真如反覆手。然善却自本然,恶却是反了方有。"(《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恶"既来自在于"物欲",那么"善"与"恶"的对立,也就是"物"与"我"的对立。象山以《易》之《履》、《谦》二卦发明之:

"《履》,德之基",是人心贪欲恣纵,《履卦》之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其成既定,则各安其分,方得尊德乐道。"《谦》,德之柄",谓染习深重,则物我之心炽,然谦始能受人以虚,而有入德之道矣。(《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恶"是由于"心"受到"物欲"的侵害,是"人心"的一种病态,所以象山说:"某之所忧人之所病者在心"(同上)"心不可汨一事,只自立心。人心本来无事,胡乱被事物牵将去。若是有精神,即时便出好。若一向去,便坏了。"(同上)

象山以"本心"是否陷溺于物欲来区分圣贤与常人。他说:"生知,盖谓有生以来,浑无陷溺,无伤害,良知具存,非天降之才尔殊也。"(同上)普通之人,则是心受到了物欲的侵害。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也在于此。"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夫权皆在我,若在物,即为物役矣。"(同上)

象山以"物欲"来说明"恶"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其理论在思辩性上虽不及朱子"气禀"之说,但其思想有胜于朱子"气禀"之说处。朱子以为人之根性之不齐,乃在于"气禀",而人一旦出生,其根性便由"气禀"决定了。象山则以人皆有至善之"本心",不善的人只是被"物欲""蒙蔽"了,待其去此"蒙蔽",则复见其"本心"。由此,他对"气禀"有定之说作了批评,这可从他对于《五行书》的批判中见出:"《五行书》以人始生年、月、日、时所值日辰,推贵贱、贫富、夭寿、祸福详矣,乃独略于智愚、贤不肖。曰纯粹、清明,则归之贵、富、寿、福;曰驳杂、浊晦,则归之贱、贫、夭、祸。关龙逢诛死,比干剖心,箕子囚奴,夷、齐为饥夫,仲尼羁旅,绝粮于陈,卒穷死于其家,颜、冉夭疾,又皆贫贱,孟子亦老于奔走,圣贤所遭若此者众。闒茸委琐,朋比以致尊显,负君之责,孤民之望,怀禄耽宠,恶直丑正,尸肆谗慝,莫知纪极。又或寿老死箦,立伐阅,蒙爵谥,以厚累世。道术之纯驳,气禀之清浊,识鉴之明晦,将安归乎?《易》有《否》、《泰》,君子小人之道迭相消长,各有盛衰。纯驳、清浊、明晦之辩不在盛衰,而在君子小人。今顾略于智愚、贤不肖,而必以纯粹、清明归之贵、富、寿、福,驳杂、浊晦归之贱、贫、夭、祸,则吾于《五行书》诚有所不解。"(《赠汪坚老》,《陆九渊集》卷二十)象山在这里批评了《五行书》以"气禀"来论定人的社会地位和命运的差别。这个批评虽不是针对朱子而发的,但就其所批判的思想而言,朱子也是可以对号入座的。例如他曾说:"禀得精英之气,便为圣为贤,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禀得清明者便英爽,禀得敦厚者便温和,禀得清高者便贵,禀得丰厚者便富,禀得长久者便寿,禀得衰颓薄浊者便为愚、不肖、为贫、为贱、为夭。"(《朱子语类》卷四)此种言论,直和《五行书》一般,此为其不及象山处。

3、"恶"

朱子与象山二人对于"恶"之来源有不同的见解,一曰"气禀",一曰"物欲",然而其对于什么是"恶"的解释却大体相同,二人都把"欲"作为"恶"的本质内容。这反映了理学中道学与心学两派在制欲主义立场上的一致性。

朱子说:"天理有未纯,是以为善常不能充其量;人欲有未尽,是以除恶常不能去其根。"(《戊申延和奏札五》,《朱文公文集》卷十四)这里,"善"与"恶"对举,"天理"与"人欲"对举。"人欲"即是"恶"之内容。所谓"恶",是就是指有"人欲"存在。而这个"人欲",朱子也同象山一样,把它叫作"物欲"、"嗜欲"或"私欲"。如:

众人物欲昏蔽,便是恶底心。(《朱子语类》卷七十一)

不为物欲所昏,则浑然天理矣。(《朱子语类》卷十三)

只为嗜欲所迷,利害所逐,一齐昏了。(《朱子语类》卷八)

然人有是身,则耳目口体之间,不能无私欲之累。(《论语或问》卷十二)

况耳目之聪明,得之于天,本来自合如此,只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朱子语类》卷四十六)

朱子对于"人欲"甚为贬低,"人欲者,此心之疾疢,循之则其心私而且邪。"(《辛丑延和奏札二》,《朱文公文集》卷十三)"人欲"虽有如此之害,而人有耳目之官,人生于天地间又不能无欲,虽圣人也当不出于此。于是朱子便对人的合理欲望和"人欲"作了区分。"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同上)"此寡欲,则是合不当如此者,如私欲之类。若是饥而欲食,渴而欲饮,则此欲亦岂能无?但亦是合当如此者。"(江永:《近思录集注》卷五。见《朱子语类》卷九十四《后录》)在这里,朱子将人的本能和人的本能之外的欲望作了区分。人的本能是合理的,是人"合当如此",这不仅不是"人欲",而且还是"天理",本能之外的欲望,则是"人欲",则属于"恶"。

象山对于"恶"的认识,也是把人的欲望当作"恶"的内容。其所谓"欲"者,仍是"物欲"。"夫所以害吾心者何也?欲也。欲之多,则心之存者必寡,欲之寡,则心之存者必多。故君子不患夫心之不存,而患夫欲之不寡,欲去则心自存矣。然则所以保吾心之良者,岂不在于去吾心之害乎?"(《养心莫善于寡欲》,《陆九渊集》卷三十二)"欲"有时也与"道"对举。如:"道可谓尊,可谓重,可谓明,可谓高,可谓大。人却不自重,才有毫发恣纵,便是私欲,与此全不相似。"(《论语说》,《陆九渊集》卷二十一)"主于道则欲消,而艺亦可进。主于艺则欲炽而道亡,艺亦不进。"(《杂说》,《陆九渊集》卷二十二)"部蠡、管之见,荡其私曲,则天自大,地自广,日月自昭明,人之生也本直,岂不快哉!岂不乐哉!若诸公所可喜者,皆是专于向道,与溺私欲不同耳。"(《与包敏道·二》,《陆九渊集》卷十四)"欲"与"道"对立,直是"善"之对立面。

朱子与象山都把人的欲望作为"恶"的内容,或者说都和人的欲望过不去,这在思想渊源上与孟子有关。孟子说:"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孟子·尽心上》)然而,朱陆用"人欲"来说明"恶",却又与孟子思想绝不相类。这是因为:

第一、孟子虽讲"寡欲",但并不否定人的欲望的合理性。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性也。"(《孟子·尽心下》)程子解释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愿,则是命也。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朱子《孟子集注·尽心下》引程子语)即按程子解释,孟子也并不否认人之欲望之合理性,而是认为不要过分地去勉强追求得不到的、实现不了的欲望。就在"养心莫善于寡欲"之下,《孟子》书又载孟子谈论"曾皙嗜羊枣"一事:

曾皙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孟子·尽心下》)

按朱子《四书集注》解释:"羊枣,实小黑而圆,又谓之羊矢枣。曾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后,食必思亲,故不忍食也。"(《孟子集注·尽心下》)观孟子所言,何曾以曾子"食脍炙"而加半点谴责。

孟非语录篇7

一、天地之性与本心

人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东西。人与动物有着根本的区别,因而人性应该是一个有着具体内容的实在。而人性论则是对于人的本质规定的看法,是从社会生活出发对于何为人性或人的本质的认识的总结。所有的人性论都是抽象的,因为它是对于人性问题的哲学概括;所有的人性论也都是具体的,在抽象的理论或观点背后,反映着具体的和丰富的社会生活。就此而论,把中国传统哲学中的人性理论冠之以"抽象人性论"而予以鄙薄,是一种狭隘和独断的做法。

在历史上以及在不同的个体之间,人们对于人性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因而人性论在时间上是在不断地演变的,在空间上是多样存在的。在哲学发展的童年时期,人们往往把人的自然属性当作人的本质规定,而在以后人们逐渐认识到人的社会规定性。中国儒家哲学倾向于把人的道德性作为人与动物相区别的本质规定,这虽然已是以人的社会性来规定人的本质,但其将道德涵盖人性之全部,则甚有偏颇与局限。而今人则认识到"人的根本就是人",用人的实践、人的生活来说明和看待人的本质。这都标志着人们对于人性问题的认识上的变化与进步。由于儒家主要从道德上来说明和规定人的本质,所以我们可以把儒家的人性论称作道德人性论,并以此分析朱陆对于人性与道德问题的理论和观点。

1、性即理与心即理

朱子言"性即理",象山言"心即理",朱陆在道德人性论问题上似乎大相径庭。实际上,朱子与象山在与人性有关的许问题上看法都极其相似。

第一、朱子与象山都主张性善论。朱子说:"人之性皆善"(《朱子语类》卷四),象山说:"人性本善,其不善迁于物也。知物之为害,而能自反,则知善者乃吾性之固有,循吾固有而进德,则沛然无他适矣。"(《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第二、在人性的根源上,朱子与象山都认为"性"来自于"天"。朱子说:"性者,人物之所以禀受乎天地也。……自其理而言,则天以是理命乎人物谓之命,而人物受是于天谓之性。"(《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中庸章句》)所谓"性",是人从"天"处所受之"理",就此而言,可谓"性即理也"。

朱子言"性即是理",又讲"天"讲"命",此"天"与"命"、"性"与"理"四者如何区别?朱子同意将四者作如下区分:"天则就其自然者而言,命则就其流行而赋于物者言之,性则就其全体而万物所得以为生者言之,理则就其事事物物各有其则者言之。到得合而言之,则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朱子语类》卷五)此四者之关系,"从本质上说,是实同而用异。"(同上)此外,"天"、"理"和"性"、"心"还有这样一种关系:"大抵言性,便须见得是元受命于天。"(同上)"性与气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朱子语类》卷五十九)"理在人心是之谓性。……性便具许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朱子语类》卷九十八)因此,就"性"之来源而言,其来自于"天";就"性"之本质而言,"性"乃是"理";就"性"之担当者或主体而言,其属于"心"。

象山也同样把"性"的根源归之于"天",他明确提出"在天者为性"的论断。象山弟子问:"如何是尽心?性、才、心、情如何分别?"象山答道:"且如情、性、心、才,都只是一般物事,言偶不同耳。"又问:"莫是同出而异名否?"象山曰:"不须得说,说着便不是,将来只是腾口说,为人不为己。若理会得自家实处,他日自明。若必欲说时,则是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何为"在天者为性"?张立文先生认为,此即是有"天命之谓性"的意思。象山说:"'成之者性也',又复归之于天,天命之谓性也。"(同上)人性的根源就在于"天"。

朱子与象山把人性的根源都归结于天,从学术源渊上来说,他们都接受了《孟子》、《中庸》中把"性"推之于"天"的路线。《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尽心上》)而《中庸》开篇则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朱子在《四书集注》中对此也都有解释和发挥。而象山也多援引上文。如曰:"孟子言'知天',必曰'知其性,则知天矣';言'事天',必曰'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中庸》言'赞天地之化育',而必本之'能尽其性'。人之形体,与天地甚藐,而《孟子》、《中庸》,则云然者,岂固为是阔诞以欺天下哉?"(《天地之性人为贵论》,《陆九渊集》卷三十)

第三、人性是关于人的类的本质,而在说到具体的个人所具有的人性之形成时,朱子与象山皆操"气禀"或"资禀"之说。

朱子持"气禀"之说:"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禀,性便无所寄搭了。"(《朱子语类》卷九十四)人性是共同的,但作为每个个人所具有的人性,却是有差别的,这差别的根源,则在于气禀之不同。象山对于具体人性的形成,持"资禀"之说。他说:"资禀好底人阔大,不小家相,不造作,闲引惹他都不起不动,自然与道相近。资禀好底人,须见一面,自然识取,资禀与道相近。资禀不好底人,自与道相远,却去锻炼。"(《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象山所说"资禀",和朱子所言"气禀"相同,都是以禀气之如何来说明人性之差别。"人生天地间,气有清浊,心有智愚,行有贤不肖。必以二涂总之,则宜贤者心必智,气必清;不肖者心必愚,气必浊。而乃有大不然者。"(《与包详道》,《陆九渊集》卷六)个人根性之差别,也同样是由于气禀不同所致。

以上是朱陆二人在人性问题上的相同之点。而上述相同点的背后,又有着理论指归上的根本不同。人之性本善,人之性虽然皆来自于"天",人之具体之性也皆是由气禀所致,但人性的本质却有所不同。

在朱子看来,人性的本质或曰本质规定是"理",亦即其所云"性即理也"。朱子对此论述甚详。如其曰:"性只是理"。(《朱子语类》卷四)"吾之性即天地之理。"(《朱子语类》卷九十八)"性者,人所禀于天以生之理也。"(《孟子集注·滕文公上》)

朱子"性即理",实是承自程颐。他对小程夫子"性即理"一句评价甚高。二程讲"性即理,理则自尧、舜至于途人一也。"(《二程全书·遗书》卷十八)朱子对此评价说:"伊川性即理也,自孔子孟后无人见得到此。"(《朱子语类》卷五十九)"伊川'性即理也'四字,颠扑不破。"(《朱子语类》卷四)

何谓"性即是理"?朱子言:"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孟子集注·离娄下》)此所言"性",乃是人人所俱有的共同人性,亦即"天地之性",或曰"天理之性"。人性的本质在于"理"。如果"性即是理",那么何以不谓之理而谓之性?朱子弟子陈淳曾释之曰:"盖理,是泛言天地间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这道理,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性字从生从心。是人生来具是理于心,方名之曰性。"(《性》,《北溪先生字义》卷上)朱子本人解释说:"性即理也,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可见,"理"是人性的本质,并且"性"是"理"这种本质在人心中的显现。

"性即是理",但具体个人之"性"又各不相同,除极少数圣人之外,个人之性又绝非全是"天理"。其原因在于人的气禀不同,气有清有浊,人所以有贤与不肖之分。但气禀如何,人与人在禀受"天理"方面只是多少程度之不同,而都具"天理"却是共同的。朱子以"理"来说明人性的共性,以"气"来说明人的个体之"性"的特殊性。

象山也讲"天命之谓性",认为人性之来源在于"资禀"。"资禀"虽然在禀"气"方面与朱子"气禀"之说相近,然而其内在本质规定则说得不明。象山有时也称人"资禀"之"性"为"资性",认为"人资性长短"(《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不同。但人所由"气"而"禀"者为何?朱子明确地讲为"理",而象山则对此并不言及。朱子以"理"为本体,以"天"为人性之源,而人性乃为"得天之理"(《孟子集注·告子上》),是以"天"与"理"不二。象山以"心"为本体,也以"天"为人性之源,但象山认为"心即理",更主张"心外无理"、"外心无道",而"天"与"心"又不相同,故象山不问所禀者为何,也无法回答所禀者为何。这是朱子与象山在人性来源问题上的差别。

象山不言所禀者为何,是否表明象山哲学体系在这方面存在着漏洞或者缺陷呢?恐怕也不能如此说。朱子讲"气禀"于"理"而象山不讲"气禀"于何,是由于象山哲学与朱子哲学在本体上的根本不同所致。朱子用"理"与"气"杂,来说明个体人性之不同,说明人性之差别本是"理"同而"气"异。象山虽用"气禀"来说明人之资质不同,而其同者,则不为"理"而为"心"。如果说象山哲学中可与朱子"性即理"真正相对待的观点,与其说是"心即理",不如更直截地说是"心即性"。朱子所说之"性",乃"在心唤作性,在事唤作理"(《朱子语类》卷五),而象山所云之"性","在天者为性,在人者为心"(《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在朱子而言,"性"与"理"不二;在象山而言,则是"性"与"心"不二。不仅如此,"性"之于朱子与象山,一在"心",一在"天"。在"心"则是用"理"来说明"性"和规定"性",而在"天"则是用"性"来说明"心"和规定"心"。转贴于

象山以"性"来说明和规定"心",这便使"性"有高于与凌架于"心"之嫌,从而有妨于其以"心"为最高本体。这可以说是象山哲学中的一个不太明显的矛盾。因为象山对于"性"强调不多,并不过分重视。究其根源,则是来自于象山对孟子学说的继承和改造。象山继承了孟子"尽心、知性、知天"的思想路向,而在孟子思想中,"天"与"心"保持着一定的张力。孟子用"心"来说明道德的根源或人的道德能力,诸如"四端";与此同时,孟子又把道德的根源推之于天,把人所具有的道德能力或种子、倾向说成是先天具有的。孟子哲学尚不存在哲学本体的问题,而到象山时,哲学本体论问题已经突显,故象山提升"心"之地位,赋予其大本大原的本体地位,从而对孟子关于"心"的学说作了改造,而对孟子学说的另一极"天"则未予以很好地清理,只是顺着孟子而言"天所予我者"等。这也就是说,象山在接着孟子讲"心"并把"心"提升为本体的时候,把孟子的"天"也接着讲下来,而没有很好地考虑和处理"天"与"心"的关系问题。

2、天地之性

朱子与象山都主张性善论,以性善论来引出道德之可能。但朱子与象山并非向先秦儒家那样,只说明人性为善,而是要从哲学上论证人性如何为善,为人性问题作出形而上的论证。

朱子以"天理"为性善论之根据,而"天理"所体现之人性,他称之为"天命之性"或"天地之性"。何谓"天地之性"?朱子解释说:"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朱子语类》卷四)朱子认为,天地之间,一理而已,故所谓"天地之性",亦即指"天理之性",或曰"天地之性"的本质即是"理"。"天地之性"与"理"相应,则是人的先天的本性,是人的本体之性。这本体之性属于朱子的理想世界,它是个人人性的本原与根基。而个人之人性在真实存在中所直截表现出的形态并非"天地之性",而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有阴阳五行处,便有气质之性。"(《朱子语类》卷九十四)若以"天地之性"为"体",则"气质之性"是"用",是"理搭于气"随阴阳五行之发用而成于万物之性,就此而言,"气质之性"是指人的现实性,是朱子的现实世界。

"天地之性"也称之为"天命之性"。"《谷梁》言天而不以地对,则所谓天者,理而已矣,……子思所谓天命之性是也。"(《天问·第三》,《楚辞集注》卷三)"天命之性"之得名,大概是得自于《中庸》"天命之谓性"。"天命之谓性,是专指理言,虽气亦包在其中,然说理意较多。"(《朱子语类》卷六十二)但"天命之性"与"天地之性"也略有区别。"天地之性",则专以理言;"天命之性",既曰"天命",则不能不包气。"气禀之性",虽由"气禀",然这"气禀",也非是个人能作为主体自作主宰的,也同样是与生俱来的,岂能说不是由于"天命"?所以朱子讲"天命之性",便有二意:"一是'理意较多',二是气不杂于理,理自理,气自气。即使这样,也与专指、只是相抵牾。可见,朱熹在《语类》中说的话,前后是有冲突的。"这个问题的产生,在于朱子未能很好地去区分先天的与先验的。"天地之性"在本质上乃"天理",是先天的。先天相对于后天而言,它在人生之前是完满的,在人生之后则"理与气杂",而不完满;"气质之性"则是后天的,它是人生之时由"气禀"所致,是人生之时及人生以后的现实之性,但它又是先验的,先验相对于经验而言,是在人经验之先而形成的。朱子对此分别不详,故在论述"天命之性"时,便不甚清楚,此中困难实在于"天命"二字。

朱子言"天地之性",并把"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加以区别,是接着张载和二程讲的。张载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张子正蒙·诚明》)关于"气质之性",《朱子语类》载:"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朱子语类》卷四)"天地之性"是纯粹至善的。"盖本然之性,只是至善"。(《朱子语类》卷五十九)"天地之性"是至善之性,其为至善之根据,则在于"理"。"然其本然之理,则纯粹至善而已,所谓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谓性善,程子所谓性之本,所谓极本穷原之性,皆谓此也。"(《论语或问》卷十七)儒家性善论发端于孟子,朱子在继承孟子以来的儒家性善论的同时,又用自己的"理"来改造和解释孟子的性善说。他讲:"孟子说性善,便都是说理善。"(《朱子语类》卷九十五)以"理"来说性善,此中有着特别的意义。朱子的"理",就其实际内涵而言,则是指儒家的伦理纲常,以"理"来说"性",以此作为道德的根据,则是把伦理与道德整合在一起,使伦理与道德为一,而且是用伦理来规范道德。这是朱子道德学说的特色。

人性本善,而现实中那些经常为恶的人,是否也是性善的呢?朱子认为是的。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虽然其气禀得偏了,但也须有天理在其性之中。因为人的"气质之性"是"理与气杂",因而既有"理",又有"气"。资质不好的人只是"气"多而"理"少而已。朱子强调"天地之性"乃人之善性,又以"气禀之性"中有"理"有"气",从其对于道德学说的意义而言,它说明了人的道德性的共同基础,说明的人的道德性之普遍性,即使那些气禀甚为不好的人,也有道德的可能性存在,因而道德是每个人所不能回避的,也是每个人都具有的向上的可能。朱子有时按气禀清明与否把人分为四等,至于最末一等,他说:"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论语或问》卷十六)从朱子对最下等的"下民"的区分可以看出,此一类人不仅气禀甚偏,而且更重要的是其"终不知学",亦即不肯去把自己道德的可能性用对于道德的学习与修养来变成现实性。自我毁弃道德可能性的人,最终不能"变化气质",沦为"下民"。

3、本心

象山之性善论,也是承自孟子。象山强调:"见到孟子道性善处,方是见得尽。"(《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朱子以"性"或"理"来说明性善,而象山藉以说明性善者并非是"性",而是提出了"善非外铄"(《与诸葛受之》,《陆九渊集》卷三),用"心"来说明性善。"仁,人心也,心之在人,是人之所以为人,而与禽兽草木异焉者也,可放而不求哉?古人之求放心,不啻如饥之于食,渴之于饮,焦之待救,溺之待援,固其宜也。学问之道,盖于是乎在。"(《学问求放心》,《陆九渊集》卷三十二)张立文先生由此把象山对于人性本善的观点称作"心善论"。象山所说"心"乃是义理之心。而义理之心乃是人与动物根本区别所在,从而也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而这一思想,就其来源而言,仍然是对于孟子思想的发挥。象山曾引孟子之语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去之者,去此心也。故曰:'此之谓失其本心'。存之者,存此心也。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四端者,即此心也;天之所以与我者,即此心也。"(《与李宰·二》,《陆九渊集》卷十一)这里,象山提到"四端",并把"四端"作为"心"的核心。

象山也常常把人所具有的能够为善的心或称可作为道德可能性的心为"本心"。"道塞宇宙,非有所隐遁。在天曰阴阳,在地曰刚柔,在人曰仁义。仁义者,人之本心也。"(《年谱》,《陆九渊集》卷三十六)人性之所以为善,其根源在于"本心"无不善。这正如象山弟子袁燮所说:"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尝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本真"即是"本心"的真实状态,"未尝不善"则是"本心"的本质属性。由此,象山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此相对应的孟子的道德修养学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斯言,谁为听之不藐者。"(《象山先生文集序》,《陆九渊集·附录一》)"本心"乃是善性的根据,而"本心"所以为性善的根据,在于"心"具"四端"。

象山又把具有"四端"的"本心"称为"良心"。象山说:"良心正性,人所均有。不失本心,不乖其性,谁非正人。纵有乖失,思而复之,何远之有?"(《与郭邦瑞》,《陆九渊集》卷十三)"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宝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象山所云"良心",即是孟子所云"良知"、"良能"。

象山在用"本心"或"良心"来说明人的善性,从而为道德提供可能性之根据时,也同样要遇到一个与朱子面临的同样的问题,即是否"恶人"也有善性的问题,这也同样关系到人的道德可能性的普遍性。象山的回答同朱子一样,也是肯定的。他认为:"良心之在人,虽或有所陷溺,亦未始泯然而尽亡者也。下愚不肖之人所以自绝于仁人君子之域者,亦特其自弃而不之求耳。诚能反而求之,则是非美恶将有所甚明,而好恶趋舍将有待强而自决者矣。移其愚不肖之所为,而为仁人君子之事,殆若决江疏河而赴诸海,夫孰得而御之?此无他,所求者在我,则未有求而不得者也。'求则得之',孟子所以言也。"(《求则得之》,《陆九渊集》卷三十二)"义理所在,人心同然,纵有蒙蔽移夺,岂能终泯,患人之不能反求深思耳。此心苟存,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也;处贫贱、富贵、死生、祸福一也。故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邓文苑求言往中都》,《陆九渊集》卷二十)象山同孟子一样,反对人们自暴自弃。

二、气禀之性与物欲

朱子与象山分别以"天地之性"与"本心"论证了性善论,并以此作为道德可能性之根据。然而,仅说明人性皆善,对于道德的根据而言,尚不充分。既然人性皆善,那么又何必非要道德存在呢?这就涉及到道德的必要性问题。道德之所以必要,在于有善的对立面"恶"的存在。"恶"的存在是道德必要性的根据。

朱子与象山同多数儒家学者一样,在人性论上主张性善论,而不主张性恶论。主性恶论者,必以说明人性本恶,何以有善。同样,主性善论,则必须说明既然人性本善,则何以有恶。朱陆二人分别从自己的体系出发,对于作为道德必要性根据的"恶"作出了哲学的说明和论证,包括"恶"的来源和对"恶"本身的分析。不仅如此,既然人性本善,善是人性之共性,那么具体的个人之性又为何是如此参差不齐,以至有天壤之别呢?朱子与象山在理论上还要从人性本善这一共同性出发,说明具体个人之性的差别和特殊性。朱子用以说明以上诸问题的范畴是"气禀之性",而象山用以说明以上诸问题的则是"物欲"。

1、气禀之性

人性皆善,何以人有善有恶?朱子认为,"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恶的,此是气禀不同。"(《朱子语类》卷四)"天地间只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缘气质之禀,各有清浊。"(同上)"人性虽同,而气禀或异。目其性而言之,则人自孩提,圣人之质悉已完具。……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悌,而不能同矣。"(《中庸或问》卷三)朱子用气禀来说明个人善恶之差异。

那么,人之气禀何以会有差异?朱子解释说:"且如天地之运,万端而无穷,其可见者,日月清明,气侯和正之时,人生而禀此气,则为清明浑厚之气,须做个好人;若是日月昏暗,寒暑反常,皆是天地之戾气,人若禀此气,则为不好底人何疑。"(《朱子语类》卷四)"人性虽同,禀气不能无偏重。有得木气重者,则恻隐之心常多,而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有得金气重者,则羞恶之心常多,而恻隐、辞逊、是非之心,为其所塞而不发。水火亦然,唯阴阳合德,五性全备,然后中正而为圣人也。"(同上)气禀之所以有偏有全,则与人生之时的自然条件有关。常人只能禀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一偏,而圣人则"阴阳合德,五行全备"。看来,朱子气禀的思想与其以气来说明天地万物之生成的生成论思想是一致的。

气禀而得之性,便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纯然是理,而气质之性则不然。朱子说:"论气质之性,则是以理与气杂而言之。"(《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为了解释"气质之性"如何是"理与气杂",朱子有时也以水为比喻。《朱子语类》载:"先生言气质之性。曰:'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则清;以不净器盛之,则臭;以污泥之器盛之,则浊。本然之清,未尝不在。但既臭浊,猝难得便清。故是愚必明,虽柔必强,也煞用气力,然后能至。'"(《朱子语类》卷四)这说明,理本是清明纯粹,无有不善的,但理搭于气中,气犹理之容器,理与其所存之器相杂,而人有各种不同之性。

性有"天地之性",有"气质之性",二者有何关系呢?除前云一为人性之普遍性,一为人性之特殊性或差别性之外,二者之间的关系还类似"理"与"气"的关系。"理"必须搭于气上,必须挂搭于气,否则便无个安顿处或顿放处。"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的关系也是如此。"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同上)"才说性时,便有些气质在里,若无气质,则这性亦无安顿处。"(同上)"所谓天命与气质,亦相滚同。才有天命,便有气质,不能相离。若阙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须是有此气方能承当得此理;若无此气,则此理如何顿放。"(同上)"天命之性"须顿放于"气质之性",因为"天命之性,非气质无所寓。"(同上)这种关系就如同水与盛水之器的关系。"且如一勺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所着。"(同上)所以朱子认为:"性离气禀不得,有气禀,性方存在里面;无气禀,性便无所寄搭了。"(《朱子语类》卷九十四)而"气质之性"亦离"天地之性"不得。"如有天地之性,便有气质,若以天命之性为根于心,则气质之性,又安顿在何处。"(《朱子语类》卷四)"有气质之性,无天命之性,亦做人不得;有天命之性,无气质之性,亦做人不得。"(同上)所以"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缺一不可的关系。"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同上)"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就如同"理"与"气"的关系一般。在朱子思想体系中,"理"范畴与"气"范畴的关系形成一个逻辑结构,"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形成一个逻辑结构,而两个逻辑结构,则具有同构性。这反映了朱子思想的一致性和严密性。

"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关系虽如同"理"与"气"的关系,但并不能就认为二者与"理"、"气"是直接对应的。"天地之性"自然浑然是"天理",可与"理"对应,而"气质之性"则是"理与气杂",既有"理",又有"气",不可与"气"相对应。

"性非气质,则无所寄;气非天性,则无所成。"这句话表明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之间的关系,同时在道德理论上也表明善与恶分别作为道德可能性与必要性的根据,在道德成为现实性之根据方面是缺一不可的。也正是由此出发,朱子对于以往儒家的人性理论作了评判,认为孟子"论性不论气,……不备",荀、扬则是"论气不论性,……不明"(《朱子语类》卷六十二)。

孟子论性不论气,何以"不备"?朱子认为,孟子性善论的不足在于没有说明"恶"是如何在性善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此理却只是善。既是此理,如何得恶?所谓恶者,却是气也。孟子之论,尽是说善,至有不善,说是陷溺。是说其初无不善,后来方有不善耳。若如此,却似'论性不论气',有些不备。"(《朱子语类》卷四)在朱子看来,孟子道性善,又以不善在性善之后,这都是对的,只是没有从"气"来说明不善的根源,而用"陷溺"来讲不善,在理论上有些不完备。他对于孟子的性善论是持肯定态度的,只认为略有不足,因而说:"论性不论气,孟子也,不备,但少欠耳。"(《朱子语类》卷六十二)

对于荀子和扬子,朱子的批评则要严厉得多。荀子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荀子·性恶》)扬雄则认为"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法言·修身》)朱子对于荀、扬之人性论评论说:"若荀、扬则是'论气不论性',故不明。既不论性,便却将此理来昏了。"(《朱子语类》卷四)"论气不论性,荀扬也。不明,则大害事。"(《朱子语类》卷六十二)说其"性恶"论或"善恶混"为"甚害事",主要是因为它否定了儒家道德学说的基础。诸如荀子,主张"性恶"最明显,其学说便由人性论开出了法治来,主张"礼法并用"、"王霸兼施",而此与孔、孟唯道德主义的传统不类。朱子有时把唐代的韩愈的"性三品说"也放在一起加以评论。"孟子言性,只说得本然底,论才亦然;荀子只见得不好底;扬子又见得半上半下底。韩子所言,却蠊得稍近。盖荀、扬说既不是,韩子看来端底见有如此不同,故有三品之说,然惜其言之不尽。"(《朱子语类》卷四)何以说韩愈之说"不尽"呢?朱子说:"就三子中韩子说又较近,他以仁、义、礼、智为性,以喜、怒、哀、乐为情,只是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同上)朱子的意思,可作如下理解:"所谓较近,是指距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的说法较近。在这里,也可窥见为什么韩愈成为开宋明理学的端倪的痕迹。"韩愈以"仁、义、礼、智"为"性",则相当于说人性善,则可以之为道德可能性之基础;讲"喜、怒、哀、乐"为"情",则说明"情"有不善而"性"无不善,则可以之为道德必要性之根据。所谓"中间过接处少个气字",只是讲韩愈之说尚粗,未能用"气禀"之说来为何以性善而情恶作出一个哲学的论证。

从对于道德根据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的论证出发,朱子认为主张性善而又发明"气质之说"的张载、二程,则理论甚为完备。他说:自孟子道性善之后,"却得程氏说出气质来接一接,便接得有首尾,一齐圆了。"(《朱子语类》卷四)朱子对于张载和二程的"气质之说"推崇备至,《朱子语类》载:"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曰:'此起于张、程,某以为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于张、程。'"(同上)朱子对于"气质之说"有如此高的评价,在于其从理论上对于"恶"的问题给予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明。这个说明的合理处在于,第一、保持了孔、孟所持的性善论立场。孟子道性善,孔子未尝直截言性善,但孔子以仁为人的根本属性,则相当于持性善论。第二、用气禀说明了"恶"的产生。第三、在说明"恶"的时侯,与荀、扬不同,并不损害孔、孟的性善论。由以上三点,其为儒家的道德主义立场作出了合理性的论证,为儒家道德找到了现实性的根据。鉴于这种评价,朱子认为有张、程"气质之说"出,儒家上千年来关于人性善恶的是是非非都可以一并结束了,从理论上给予了最终的解决。"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同上)"孟子未尝说气质之性。程子论性,所以有功于名教者,以其发明气质之性也。以气质论,则凡言性不同者,皆冰释矣。"(同上)

"气质之性"的作用,不仅在于说明"恶"的根源,而且说明人在道德根性上的差别。"气禀之殊,其类不一。……今人有聪明,事事晓者,其气清矣。"(同上)朱子根据《论语》所云"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困而不学"把人分作四等:"人之气质不同,大约有此四等。"(《论语集注·季氏》)"其所以有是四等者何也?曰:人之生也,气质之禀清明纯粹,绝无渣滓,则于天地之性无所间隔,而凡义理之当然,有不待学而了然于胸中者,所谓生而知之,圣人也;其不及此者,则以昏明、清浊、正偏、纯驳之多少胜负为差,其可得于清明纯粹,而不能无少渣滓者,则虽未免乎小有间隔,而其间易达其碍易通,故于其所未通者必知学以通之,而其学也则亦无不达矣,所谓学而知之,大贤矣;或得于昏浊偏驳之多,而不能无少清明纯粹者,则必其窒塞不通,然后知学其学,又未必不通也,所谓困而学之,众人也;至于昏浊偏驳又甚,而无复少有清明纯粹之气,则虽有不通而懵然莫觉,以为当然,终不知学以求其通也,此则下民而已矣。"(《论语或问》卷十六)人以气质不同而可分此四等。朱子有时也把此四等分为两类:"生而知者,气极清而理无蔽也;学知以下,则气之清浊有多寡,而理全缺系焉耳。"(《答郑子上》,《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六)前一类为圣人,禀气之清,全系天理,而后者,则是气之清浊不同。朱子有时也把人分为"圣"、"贤"、"不肖"三等:"气之为物,有清浊昏明之不同,禀其清明之气,而无物欲之累,则为圣;禀其清明而未纯全,则未免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则为贤;禀其昏浊之气,又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则为愚为不肖。"(《玉山讲义》,《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四)以"气禀"来说明人的差别,而此差别往往不局限于人的道德范围,"人之禀气,富贵、贫贱、长短,皆有定数寓于其中。"(《朱子语类》卷四)"气禀"也用于说明人的社会地位、命运之不同,则尤为谬误。

在朱子看来,由"气禀"之论,则于儒家人性论问题有了一个根本的解决。然而朱子本人在论述"气禀"之时,也不能不暴露出"气禀"之说所无法解释和克服的矛盾。朱子接着张、程讲"天地之性"皆善,而"气禀之性"中有善有不善,为"理与气杂"。而"理与气杂",不等于说"理"为善,"气"为不善,而是"气"有清浊,把"气"之清浊作为个人根性善恶之根源。然而,如果进一步对此进行追问,则须说明何以"气"有"清"与"浊"之分。"理"为全善,"理"又无所不在,何以"气"会有如此差别?对于此,朱子的回答是矛盾的。他一方面讲:"气有清浊,故禀有偏正。"(《延平答问》,《朱子遗书》)另一方面,他又说:"二气五行始何尝不正,只衮来衮去,便有不正。"(《朱子语类》卷四)"人所禀之气,虽皆是天地之正气,但衮来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异。"(同上)"气"如果开始都是"正气",如何"衮来衮去"便"不正"、便"有异"了?对此,朱子并没有回答,恐也难以回答。就此而言,"气禀"之说,只是给"恶"的产生在性善论的基础上找到了一个与人之共同本性不同的来源,以此既说明"恶",又不妨害性善。而这个作为"恶"的来源的"气",却并不足于从根本上回答和解决"恶"的来源的问题。

2、物欲

"本心"是纯善的,然何以有恶?象山认为,善是人性的本质规定,而不善虽有,但不是人性上存在的本然。他说: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今人多失其旨。盖孟子道性善,故言人无有不善。今若言人之不善,彼将甘为不善,而以不善向汝,汝将何以待之?故曰:"当如后患何?"(《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

这即是说,为了强调道德,应该主张人性本善,而不以恶为人性之本质。但道德若要成为现实,仅讲性善是不够的,还必须为道德的必要性找到根据,作出说明。象山以"本心"来说明性善,用"物欲"来说明"恶"。

象山有时也用"气禀"来说明人与人的差别,但其用以说明道德必要性根据的"恶"的问题的,并不是"气禀",而是与"本心"相对的"物欲"。"物欲",象山也称之为"利欲"。"人无不知爱亲敬兄,及为利欲所昏便不然。欲发明其事,止就彼利欲昏处指出,便爱敬自在。此是唐、虞三代实学,与后世异处在此。"(《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人之"本心"本是一个有"良知"、"良贵"的善心,不善来自于"物欲"对于人"本心"之"害"。象山把物欲对于本心的侵害称作"陷溺"或"蒙蔽"。"陷溺"、"蒙蔽"都是就"心"而言,"惟夫陷溺于物欲而不能自拔,则其所贵者类出于利欲,而良贵由是以浸微。"(《天地之性人为贵》,《陆九渊集》卷三十)"人要有大志。常人汨没于声色富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今人如何便解有志,须先有智识始得。"(《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本心"是善的,而不善在于"物欲"对于"本心"的"陷溺"或"蒙蔽"。

"恶"是与"善"相对立而存在的,"有善必有恶,真如反覆手。然善却自本然,恶却是反了方有。"(《语录上》,《陆九渊集》卷三十四)"恶"既来自在于"物欲",那么"善"与"恶"的对立,也就是"物"与"我"的对立。象山以《易》之《履》、《谦》二卦发明之:

"《履》,德之基",是人心贪欲恣纵,《履卦》之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其成既定,则各安其分,方得尊德乐道。"《谦》,德之柄",谓染习深重,则物我之心炽,然谦始能受人以虚,而有入德之道矣。(《语录下》,《陆九渊集》卷三十五)

"恶"是由于"心"受到"物欲"的侵害,是"人心"的一种病态,所以象山说:"某之所忧人之所病者在心"(同上)"心不可汨一事,只自立心。人心本来无事,胡乱被事物牵将去。若是有精神,即时便出好。若一向去,便坏了。"(同上)

象山以"本心"是否陷溺于物欲来区分圣贤与常人。他说:"生知,盖谓有生以来,浑无陷溺,无伤害,良知具存,非天降之才尔殊也。"(同上)普通之人,则是心受到了物欲的侵害。君子与小人的区别,也在于此。"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夫权皆在我,若在物,即为物役矣。"(同上)

象山以"物欲"来说明"恶"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其理论在思辩性上虽不及朱子"气禀"之说,但其思想有胜于朱子"气禀"之说处。朱子以为人之根性之不齐,乃在于"气禀",而人一旦出生,其根性便由"气禀"决定了。象山则以人皆有至善之"本心",不善的人只是被"物欲""蒙蔽"了,待其去此"蒙蔽",则复见其"本心"。由此,他对"气禀"有定之说作了批评,这可从他对于《五行书》的批判中见出:"《五行书》以人始生年、月、日、时所值日辰,推贵贱、贫富、夭寿、祸福详矣,乃独略于智愚、贤不肖。曰纯粹、清明,则归之贵、富、寿、福;曰驳杂、浊晦,则归之贱、贫、夭、祸。关龙逢诛死,比干剖心,箕子囚奴,夷、齐为饥夫,仲尼羁旅,绝粮于陈,卒穷死于其家,颜、冉夭疾,又皆贫贱,孟子亦老于奔走,圣贤所遭若此者众。闒茸委琐,朋比以致尊显,负君之责,孤民之望,怀禄耽宠,恶直丑正,尸肆谗慝,莫知纪极。又或寿老死箦,立伐阅,蒙爵谥,以厚累世。道术之纯驳,气禀之清浊,识鉴之明晦,将安归乎?《易》有《否》、《泰》,君子小人之道迭相消长,各有盛衰。纯驳、清浊、明晦之辩不在盛衰,而在君子小人。今顾略于智愚、贤不肖,而必以纯粹、清明归之贵、富、寿、福,驳杂、浊晦归之贱、贫、夭、祸,则吾于《五行书》诚有所不解。"(《赠汪坚老》,《陆九渊集》卷二十)象山在这里批评了《五行书》以"气禀"来论定人的社会地位和命运的差别。这个批评虽不是针对朱子而发的,但就其所批判的思想而言,朱子也是可以对号入座的。例如他曾说:"禀得精英之气,便为圣为贤,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禀得清明者便英爽,禀得敦厚者便温和,禀得清高者便贵,禀得丰厚者便富,禀得长久者便寿,禀得衰颓薄浊者便为愚、不肖、为贫、为贱、为夭。"(《朱子语类》卷四)此种言论,直和《五行书》一般,此为其不及象山处。

3、"恶"

朱子与象山二人对于"恶"之来源有不同的见解,一曰"气禀",一曰"物欲",然而其对于什么是"恶"的解释却大体相同,二人都把"欲"作为"恶"的本质内容。这反映了理学中道学与心学两派在制欲主义立场上的一致性。

朱子说:"天理有未纯,是以为善常不能充其量;人欲有未尽,是以除恶常不能去其根。"(《戊申延和奏札五》,《朱文公文集》卷十四)这里,"善"与"恶"对举,"天理"与"人欲"对举。"人欲"即是"恶"之内容。所谓"恶",是就是指有"人欲"存在。而这个"人欲",朱子也同象山一样,把它叫作"物欲"、"嗜欲"或"私欲"。如:

众人物欲昏蔽,便是恶底心。(《朱子语类》卷七十一)

不为物欲所昏,则浑然天理矣。(《朱子语类》卷十三)

只为嗜欲所迷,利害所逐,一齐昏了。(《朱子语类》卷八)

然人有是身,则耳目口体之间,不能无私欲之累。(《论语或问》卷十二)

况耳目之聪明,得之于天,本来自合如此,只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朱子语类》卷四十六)

朱子对于"人欲"甚为贬低,"人欲者,此心之疾疢,循之则其心私而且邪。"(《辛丑延和奏札二》,《朱文公文集》卷十三)"人欲"虽有如此之害,而人有耳目之官,人生于天地间又不能无欲,虽圣人也当不出于此。于是朱子便对人的合理欲望和"人欲"作了区分。"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同上)"此寡欲,则是合不当如此者,如私欲之类。若是饥而欲食,渴而欲饮,则此欲亦岂能无?但亦是合当如此者。"(江永:《近思录集注》卷五。见《朱子语类》卷九十四《后录》)在这里,朱子将人的本能和人的本能之外的欲望作了区分。人的本能是合理的,是人"合当如此",这不仅不是"人欲",而且还是"天理",本能之外的欲望,则是"人欲",则属于"恶"。

象山对于"恶"的认识,也是把人的欲望当作"恶"的内容。其所谓"欲"者,仍是"物欲"。"夫所以害吾心者何也?欲也。欲之多,则心之存者必寡,欲之寡,则心之存者必多。故君子不患夫心之不存,而患夫欲之不寡,欲去则心自存矣。然则所以保吾心之良者,岂不在于去吾心之害乎?"(《养心莫善于寡欲》,《陆九渊集》卷三十二)"欲"有时也与"道"对举。如:"道可谓尊,可谓重,可谓明,可谓高,可谓大。人却不自重,才有毫发恣纵,便是私欲,与此全不相似。"(《论语说》,《陆九渊集》卷二十一)"主于道则欲消,而艺亦可进。主于艺则欲炽而道亡,艺亦不进。"(《杂说》,《陆九渊集》卷二十二)"部蠡、管之见,荡其私曲,则天自大,地自广,日月自昭明,人之生也本直,岂不快哉!岂不乐哉!若诸公所可喜者,皆是专于向道,与溺私欲不同耳。"(《与包敏道·二》,《陆九渊集》卷十四)"欲"与"道"对立,直是"善"之对立面。

朱子与象山都把人的欲望作为"恶"的内容,或者说都和人的欲望过不去,这在思想渊源上与孟子有关。孟子说:"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孟子·尽心上》)然而,朱陆用"人欲"来说明"恶",却又与孟子思想绝不相类。这是因为:

第一、孟子虽讲"寡欲",但并不否定人的欲望的合理性。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性也。"(《孟子·尽心下》)程子解释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愿,则是命也。不可谓'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朱子《孟子集注·尽心下》引程子语)即按程子解释,孟子也并不否认人之欲望之合理性,而是认为不要过分地去勉强追求得不到的、实现不了的欲望。就在"养心莫善于寡欲"之下,《孟子》书又载孟子谈论"曾皙嗜羊枣"一事:

孟非语录篇8

关键词范仲淹张载《中庸》二程高平门人

〔中图分类号〕B24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17)03-0001-08

关于居宋明理学史上重要地位的“北宋五子”之一的张载的思想渊源,史书记载一向比较含混,直至承继黄宗羲未竟之业编修《宋元学案》的全祖望,才用肯定的语气宣示横渠之学出于范仲淹。全祖望在《宋元学案》卷首序录中说:“晦庵(朱熹)推原学术,安定(胡瑗)、泰山(石介)而外,高平范魏公(仲淹)其一也。高平一生粹然o疵,而导横渠以入圣人之室,尤为有功。”①《宋元学案》卷十七《横渠学案》明确地将张载列为“高平门人。”②黄百家的按语更是断言:“先生少喜谈兵,本驰豪纵士也。初受裁于范文正,遂翻然知性命之求,又出入于佛、老者累年。继切磋于二程子,得归吾道之正。”③《宋元学案》卷三之《高平学案》原为全祖望所撰,但原稿已失,今本为王梓材补修,他把张载和富弼、张方平、李觏、贾黯等人均列为“高平门人”以张大其门户。④在王梓材和冯云濠编撰的《宋元学案补遗》里,同样将张载列为“高平门人。”⑤《宋元学案》和《宋元学案补遗》的编撰者均生于张载所生活的时代数百年之后,又何以如此肯定地将张载系于“高平门人”而确信不疑?

关于张载受学于范仲淹的记载,首出于曾为张载弟子的吕大临。据吕大临言,横渠年少时,即无所不学,卓荦不群,“与人焦寅游,寅喜谈兵,先生说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群经统类文献整理与宋明儒学研究”(13&ZD061)

①[清]黄宗羲原著,全祖望补修:《宋元学案》卷首《序录》,陈金生、梁运华、李哲夫点校,中华书局,1986年,第1页。

②③[清]黄宗羲原著,全祖望补修:《宋元学案》卷17《横渠学案上》,陈金生、梁运华、李哲夫点校,第662、664页。

④参见[清]黄宗羲原著,全祖望补修:《宋元学案》卷3《高平学案》,陈金生、梁运华、李哲夫点校,第153页。

⑤参见王梓材、冯云濠编撰:《宋元学案补遗》卷17《横渠学案补遗》,沈芝盈、梁运华点校,中华书局,2012年,第1323页。

其言。当康定用兵时,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许。上书谒范文正公。公一见知其远器,欲成就之,乃责之曰:‘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先生读其书,虽爱之,犹以为未足也,于是又访诸释老之书,累年尽究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宋]吕大临:《横渠先生行状》,[宋]张载:《张载集》附录,章锡琛点校,中华书局,1978年,第381页。张载生于天禧四年(1020),“年十八”应为景v四年(1037)。元昊称帝叛宋是在宝元元年(1038),元昊破金明寨,围延州(治今陕西省延安市),歼宋援兵于三川口(今陕西省延安市西约20公里处)是在康定元年(1040)正月。是年三月,应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韩琦(1008-1075年)举荐,范仲淹复官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治今陕西省西安市);五月己卯,“以起居舍人、知制诰韩琦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吏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范仲淹为龙图阁直学士,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同管勾都部署司事。”[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27,康定元年五月己卯条,中华书局,1985年,第3013~3014页。所以,张载不可能于其年18岁时拜谒范仲淹,范仲淹此年(景v四年,1037)尚在知饶州(治今江西省上饶市)任上,又调知润州(治今江苏省镇江市)。景v四年(1037),范仲淹于饶州州治建庆朔堂。离任后有诗云:“庆朔堂前花自栽,便移官去未曾开。年年忆着成离恨,只托清风管勾来。”见[清]范能F编集:《范仲淹全集》言行拾遗事录卷一《怀庆朔堂诗》,薛正兴点校,凤凰出版社,2004年,第798~799页。范氏又有《饶州谢上表》:“昨奉敕命,落天章阁待制,守本官差知饶州,已到任礼上讫。”见[清]范能F编集:《范仲淹全集》文集卷16,薛正兴点校,第343页。是年十二月,因京师地震,为因应天道,“徙知饶州范仲淹知润州。”见[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20,景v四年十二月壬辰条,第2843页。宝元二年(1039)三月,只在知润州任上停留未满一年的范仲淹又被朝廷移知越州(治今浙江省绍兴市)。[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23,宝元二年三月丁未条,第2899页。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时间差,故而《宋史・道学传》将张载拜见范仲淹的年龄调整到“二十一岁”:“少喜谈兵,至欲结客取洮西之地。年二十一,以书谒范仲淹,一见知其远器,乃警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载读其书,犹以为未足,又访诸释、老,累年究极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元]脱脱:《苏轼》卷427《张载传》,中华书局,1977年,第12723页。无论是吕大临还是《宋史・道学传》的实际作者都没有讲明张载是在何处谒见范仲淹的。由于范氏于康定元年(1040)五月改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范仲淹未至永兴。癸丑,改为陕西都转运使高若讷为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27,康定元年四月壬子条,第3009页。作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的治所,是在延州。富弼所撰《范文正公墓志铭》:“宝元初,羌人压境叛,间岁悉众寇延州,太将战没,关中警严,于是还公旧职,移知永兴军,道授陕西都转运使。议者谓将漕之任,不预戎事,遂改充经略2017年第3期

张载本人在后来的学术生涯中固然是很重视《中庸》的:“某观《中庸》义二十年,每观每有义,已长得一格。”[宋]张载:《经学理窟》,《张载集》,章锡琛点校,第277。《宋史・道学传》对张载学术特征的总结是:“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黜怪妄,辨鬼神。”[元]脱脱:《宋史》卷427《张载传》,第12724页。犹如郑熊所论,以《中庸》为体是张载对汉唐儒学现状反思的结果。汉唐儒学太过质厚朴实,在天人关系上存在“知人不知天”的问题,参见郑熊:《“以为〈易〉宗,以为〈中庸〉体”探析――从张载思想结构来考察》,《齐鲁学刊》2011年第3期。缺乏心性之学的深度。张载试图通过对太虚与气关系的梳理,建构了太虚这个本体论概念,实现了“知人”与“知天”的贯通。“以《中庸》为体”,意思是要借助《中庸》的思维模式实现天道与人性的合一,“天所以长久不已之道,乃所谓诚。仁人孝子所以事天诚身,不过不已于仁孝而已。故君子诚之为贵。”[宋]张载:《正蒙・诚明篇第六》,《张载集》,章锡琛点校,第21页。在此,《中庸》之诚成为“天道”与“人道”的共同特性与两者实现内在贯通的潜在可能性之基础。尽管如此,在张载那里,《论语》《孟子》始终是要被高一格看待的:“要见圣人,无如《论》、《孟》为要;《论》、《孟》二书于学者大足,只是须涵泳。”[宋]张载:《经学理窟》,《张载集》,章锡琛点校,第272页。他表现出以《论语》《孟子》为基础对儒家经典进行统合的倾向,将《论语》《孟子》作为其他儒家经典的义理基础与衡量标准,凸显两者在儒家经典中的核心地位。朱熹在编辑《近思录》时,所列张载著作尚有《论语说》和《孟子说》,参见[宋]朱熹、[宋]吕祖谦编:《〈近思录〉集校集注集评》卷五《省察》,程水龙集校集注集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607页。后佚。张载的弟子苏\撰《正蒙序》说:“会归义例,略效《论语》、《孟子》,篇次章句,以类相从,为十七篇。”[宋]苏\:《正蒙序》,林乐昌:《正蒙合校集释》附录三,中华书局,2012年,第974页。王夫之在《张子正蒙注序论》中也认为,张载思想体系博大精深,涵盖了儒家经典的内容,体现着儒学的精髓:“张子之学,无非《易》也,即无非《诗》之志,《书》之事,《礼》之节,《乐》之和,《春秋》之大法也,《论》、《孟》之要归也。”[清]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序论》,林乐昌:《正蒙合校集释》附录三,第986、985、986页。这样的说法,都发现了张载学术著作及思想特质与《论语》《孟子》的关系要近于《中庸》。“张子之学,无非《易》也”一句,又揭示了张载学说与《周易》的密切关系。张载撰有《横渠易说》,时间在《正蒙》之前,嘉v二年(1057),张载从关中去开封应试,“尝坐虎皮讲《易》京师,听从者甚众。一夕,二程至,与论《易》,次日语人曰:‘比见二程,深明《易》道,吾所弗及。’”⑧[元]脱脱:《宋史》卷427《张载传》,第12723、12724页。《横渠易说》估计作于此之前。熙宁三年(1070)张载回到眉县横渠镇。“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⑧吕大临《横渠先生行状》云:“熙宁九年(1076)秋,先生感异梦,忽以书属门人,乃集所立言,谓之《正蒙》。”[宋]吕大临:《横渠先生行状》,[宋]张载:《张载集》附录,章锡琛点校,第382页。《正蒙》是张载思想的成熟之作,而他先前所作的《横渠易说》则代表着张载早些时候的探索,在与二程交谈的过程中,张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覃思潜研,晚年终于出神入化,“从《易说》到《正蒙》,正说明张载哲学是在《易》学基础上成熟起来的。”刘学智:《〈横渠易说〉与张载的天人合一思想》,《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92年第2期。王夫之反复说:“盖张子之学,得之《易》者深。”“张子言无非《易》。”这是切实地把握住了张载的思想历程和特征。

孟非语录篇9

〔论文摘要传统儒家伦理思想在对待意志自由上,总体上有宿命论倾向,但它也以其独特的方式强调道德意志的作用,承认人的道德意志是自由的。儒家以“天人合一”作为哲学基础,从道德选择中的“为仁由己”、行为实践中的“力命并举”、道德评价中的“志功结合”、道德修养中的“存养功夫”等方面来阐释意志自由问题。

意志自由问题,也就是自由和必然的关系问题,是伦理学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所谓意志自由指意志摆脱外在约束的能力和状态,即人们正确地认识外在的客观必然性和自我选择与决定的能力。总体而言,儒家思想在自由和必然问题上,有宿命论倾向,注重整体、群体观念,强调理性的自觉,强调道义和社会伦理规范,忽视个体的感望和意志自愿,个人的自由意志总体上处于被压抑的地位。所以,有学者认为,传统儒家思想中没有意志自由思想。实际上,这一看法失之偏颇,儒家自孔子以降,在强调知命,承认客观必然性的同时,许多思想家都肯定人具有独立的道德意志,肯定道德意志的积极作用,人是具有意志自由的。在“天人合一”的哲学基础上,传统儒家以特殊的方式来说明意志自由问题,表现为道德选择中的“为仁由己”、行为实践中的“力命并举”、道德评价中的“志功结合”、道德修养中的“存养功夫”等方面。

一、天人合——意志自由的形而上学基础

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特征和最高成就,是中国古代思想家对人与对象世界相互关系的深刻思考,特别是反映了人对自身存在、本质及其价值的认识。天人合一思想是儒家伦理学的形而上学基础,也是儒家对意志自由问题探讨的基础和逻辑出发点。

天人合一的观念发韧于殷周时期。这里的天是指帝神之天、命运之天、自然之天、义理之天,这里的人是指自然之人、德性之人、主体性之人。《诗·商颂·玄鸟》记载:“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尚书·召浩》记载:“皇天上命,改厥元子。”讲的就是人是由具有意志的上天派生的,君权是神授的。北宋张载用天人合一表达了这种观念。各时期的儒家伦理思想家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天人合一的思想,孟子的性天同一论、董仲舒的天人相类论、张载的天人同性论、二程的天人同体论、陆王的天人同心论。虽然各派表达不同,但大体意思具有一致之处,即在对待天与人、自然与人为、自然界与人类社会、天道与人道的相互关系上,强调二者统一、相同与和谐。

这种天人合一思想把哲学的宇宙论、认识论和道德观联为一体,使中国传统哲学从开始就面向人伦,把“人道”(即人伦)视为宇宙的有机构成而与“天道”合而为一,从而规定了儒家的道德本原、人性论、道德选择、道德修养等方面的理论模式,也决定了他们在意志自由理论方面的特点。一方面,由于在道德、道德意志来源问题上,由天道直接引出人道,如董仲舒的“道之大原出于天”、朱熹的“是皆得于天之所赋”,不可避免地将必然与当然、事实与价值混为一体,把人道这个人们行为的当然之则看做是不可违背的天命、天理之必然,陷人了道德宿命论。这也决定了在道德意志问题上重视自觉而忽视自愿、重视必然而漠视意志自由的倾向;但另一方面,在道德主体、意志能动性、道德行为评价和道德修养方面,却又高扬人的主体精神,突出意志的巨大能动作用,如在道德修养中,通过“尽心、知性、知天”、“复性”、“居敬穷理”,在内心世界达到天人合一,通过道德实践、存养涵育、知行结合,极力去实现这种自由意志,以期达到“天地万物一体”,成就主体的至善自由境界。当然,我们还应该看到,这种主体意志自由,在儒家那里,更多地排斥了个体感望和个性的意志自由,而且因阶级局限性和历史条件的限制,不可能真正实现。

二、道德选择中的为仁由己

意志自由首先表现在人的意志的独立性,即道德选择中的自觉自主性。孔子肯定人有独立的意志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这里不可夺的“志”即独立的意志和理想,匹夫即一般平民,平民虽没有贵族的地位和财富,但也有自己的不受外人外物强制的意志。当然,孔子没有提出自由的观念,而提出“由己”。他说:“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论语·颜渊》)又说:“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论语·里仁》)这种观点肯定了意志的自由及其自觉能动性,任何人凭借自身的积极努力,不管其社会地位如何,都可以达到很高的道德境界。孟子比孔子更明确强调意志的自觉能动性,他认为“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告子下》)。把人的道德意志能动性提到一个很高的地位,对普通民众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和感染力。又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孟子·尽心上》)孟子对于志的诊释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孟子·公孙丑上》)这充分肯定了志在人类生活中的主导作用。荀子也充分肯定了人的意志自由。他说:“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自禁也,自使也;自夺也,自取也;自行也,自止也。故口可劫使墨云,形可劫而使屈伸,心不可劫而使易意。是之则受,非之则辞。故日心容其择也,无禁必自见。”(《荀子·解蔽》)荀子讲心对身的主宰作用,主要是意志、情感的主宰作用,这里的神明之主即自主的意志。所谓“自禁”、“自使”、“自夺”、“自取”、“自行”、“自止”,就是讲意志的自由选择。“心容其择也”,也是说意志具有选择的作用。

宋儒陆九渊特别强调人的意志自由和能动性。他常常对他的学生说:“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欠缺,不必他求,在自立而已。”(《陆九渊集·语录上》)又说:“收拾精神,自作主宰,万物皆备于我,有何欠缺?当侧隐时自然恻隐,当羞恶时自然羞恶,当宽裕温柔时自然宽裕温柔,当发强刚毅时自然发强刚毅。”“自得,自我,自道,不倚师友载籍。”(《陆九渊集·语录下》)这些说法都强调人格独立、意志自由,反对依傍他人,反对精神上受奴役。王守仁则在“心外无理”的基础上提出了认识论和修养论上的“致良知”。他有名的“四句教’''''ef:“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传习录下》)即心本来是超乎善恶对立的,所以是无善无恶;意念发动,便有善恶之分;良知自然能分别善恶;道德修养就在为善去恶。王守仁将认识和修养都归于心灵的活动,即自由意志的活动过程。人所有的认识与修养,都建立在意志自由的基础上。尤其王阳明对“心”这种主观精神、结构及功用作了深人的探讨和张扬,对意志品质的强调和对人格修炼中的意志培养也作了深人研究。虽然我们从总体上说道德意志理论没有离开理性主义的路线,但其已经开通了导向唯意志论的通道,具有唯意志论明显倾向。阳明后学尤其是刘宗周,将“诚”与“意”发展成为具有本体论色彩的道德意志,他要上至皇帝、下至民众在内心自觉地确立这种为仁由己的自由意志,从而被认为是儒家伦理思想中典型的唯意志论代表。

三、道德实践中的力命并举

力命并举,这里的“力”指的是人事、人力、人为,即人的主观意志努力。“命”指的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命定,也就是人力不可改变的必然性。力命关系也就是人的主观意志努力与命运的关系。传统儒家伦理思想既肯定客观必然性的存在,又宣扬人的主观能动性,强调道德意志的积极作用。

孔子、孟子既肯定命运,又重视人为。他们认为,贵贱、贫富、生死、寿夭、祸福等取决于命,而人的善恶、智愚、贤不肖等则取决于人的主观意志努力。孔子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论语·颜渊))又说:“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论语·宪问》)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孔子对命的肯定和认可。他认为人的生死富贵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业成功失败也是命定的。因此,他要求人们知命,自称“五十而知天命”(《论语·为政》),“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论语·尧日》),作为理想人格的君子当知命。但是,孔子从未因“畏天命”、“知天命”把人引向对“天命”的单向度的仰赖,他反倒是由对这“畏”和“知”的反省更大程度地肯定了人在天人之际的那份主动。孔子又强调人的主观意志努力,不废人事,认为人成其为人最要做的只在于“仁”心、德性的修持,要“学以致其道”(《论语·子张》),以“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论语’·述而》)、“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作为自己的人生态度。总之,孔子认为只有尽人事方可言天命,不可假天命而废弃人事,体现了儒家思想中极为珍贵的人为当与命运抗争的自强不息的精神。孟子的主张与孔子基本一致,他更加明确地划分了何者属于命的范围,何者属于人为决定的范围。孟子说:“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孟子·尽心下》)这里对于美味、声色、安佚等欲望的满足,不是天性所能为,而应该归于天命,不用强求,而对于仁义礼智等善的实现,则不能强调命运,而应努力追求。孟子还区别了“天爵”、“人爵”之分。他说:“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即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孟子·告子上))孟子认为人们应该追求天爵,即仁义忠信,把修天爵放在第一位,天爵修了人爵(公卿大夫)就会自然而来。

后世儒家对力命观有了更进一步发展,尤其是在突出人的主观意志方面,逐渐淡化命定、突出人力作用。东汉的王充提出了“察气受命说”,对先天命定论进行了批判,认为人与万物都由气构成,由于人察气的不同,造成了人性的差异,也造成了人们不同的后天命运。柳宗元说:“变祸为福,易曲成直,宁关天命,在我人力。”(《柳河东集》卷二,《愈膏盲疾赋》)二程也说:“人事胜,则天不为灾;人事不胜,则天为灾。”“儒者只合言人事,不得言有数,直到不得已处,然后归之于命可也。”(《河南程氏外书)卷五)更重要的是二程提出了“循于义”、“命在义中”、“命以辅义”等观点,将命置于义之下,降低了命的地位,重视人事、人力的作用,具有积极的历史进步意义。明朝中后期,一些思想家如王夫之、颜元、魏源提出了“造命说”,主张“造命回天”、“主宰气运”(颜元《颜习斋先生言行录·赵盾第十六》),这些观点强调了人们的理性精神的自觉和主观意志能力的功用,也反映了时代社会的进步和人们思想的启蒙与觉醒。

四、行为评价中的志功结合

传统儒家伦理思想中的意志自由观点还在道德行为的判断、评价标准上有所体现。总体上讲,儒家伦理是典型的道义论,义以为上,看行为是否符合道义的标准,但我们不能将儒家伦理学说归为动机论。实际上,儒家很多思想家对行为的考察,既看动机“志”,又看行为的效果“功”,也就是志功结合的观点,应该说,这是一种较为全面的道德行为评价标准。

孔子虽然对志功问题没有直接论述,但综观其思想,其中确有志功结合考察道德行为的思想倾向。如孔子称许管仲“如其仁,如其仁”,“观其语脉”,程颐解释说“称其仁之功用也”,显然孔子“亦计人之功”,并非通常人们理解的只讲“义以为上”的纯粹动机。孟子对志功问题有自己的看法。孟子有“尚志”之说。王子垫问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曰:“何谓尚志?”曰:“仁义而已矣。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孟子·尽心上》尚志指的是具有崇高的道德理想,坚持仁义的原则,也就是要有高尚的意志目的和动机。孟子又主张“食功”,即对于有功的,应给以报偿。

孟子认为,士从事道德实践,也就是从事宏伟的事业。孟子认为士不是“无事而食”,士从事教育事业,也是有功的。孟子的观点是肯定动机与效果的统一。就是典型功利主义者的陈亮,在强调功效的突出地位和作用时,也并不忽视动机的作用。如他在评价汉初王陵和陈平时说,两人“发心”都“不欲王诸吕”,而欲“刘氏之安”,尽管他们“不幸或事未济而死”没有获得成功,但是“其心皎然如日月之不可诬也”。反之,“若只欲得直声”或“若占便宜,半私半公”,“则济不济皆有遗恨耳”,“皆有罪耳”(《复吕子阳》)。可见,陈亮也主张动机与效果的统一,而不是“以成败论是非”的效果论者。

与志功问题相似的还有心迹问题。心是思想,即动机,迹是行动上的表现,即实际效果。隋代王通曾说:“心迹之判久矣。”(《文中子中说·问易》)在这里,王通将思想和行为、动机和效果看做是不同的东西,强调他们的不一致。而这遭到了程朱的批判。朱熹说:“王通言心迹之判,便是乱说。故不若且于迹上断定不与圣人合。其言有合处,则吾道固已有;有不合者,固所不取。如是立定,却省易。”(《近思录·异端之学》卷十三)程颐也说:“有是心,则有是迹,王通言心迹之判,便是乱说。”(《河南程氏遗书》卷十五)在这个问题上,程朱强调的是思想和行动、动机和效果的统一。

五、道德修养中的存养功夫

儒家伦理思想中就如何培养道德意志,如何实现意志自由,提出了一系列修养理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孟子、荀子的存养功夫。

孟非语录篇10

在《非诚勿扰》播放“亲友介绍”一节中,出现了尼斯市副市长萨拉尔先生。萨拉尔先生沿着尼斯市的一条街道,向观众介绍张明的为人、处世情况,言语中,充满了诙谐、幽默。

节目主持人孟非向观众介绍了拍摄尼斯市副市长萨拉尔先生的花絮。当萨拉尔先生听说张明要到《非诚勿扰》上征婚,立刻显得十分兴奋,他说:“《非诚勿扰》在全球收视率很高啊,虽然我已结婚,但我就爱看《非诚勿扰》。如果我没有结过婚,我也一定会上《非诚勿扰》的。”

本来摄制组只需在萨拉尔先生办公室拍摄就行了,可他却对拍摄人员说:“你们就不要在办公室拍摄了,还是到大街上去拍摄吧。”

拍摄人员感到很疑惑,心想,就在办公室随便讲几句不就行了,干吗非要到大街上去拍摄?

摄制人员只好尊重萨拉尔先生的意见。到了大街上,萨拉尔先生开始侃侃而谈张明的情况。忽然,他指着一幢建筑,开始介绍这幢建筑的历史。介绍完了,他又开始讲张明。看到路边的一家商店,他又开始介绍这家商店的经营情况。介绍完这家商店的经营情况,他又开始讲张明的情况。一会儿,看到一座桥,又开始介绍桥的情况。

拍摄人员看到,此时,萨拉尔先生一点儿也不像个副市长,倒像个导游,说起尼斯市,他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原本只需一两句话将张明评价一下就行了,没想到,他竟把同事张明的征婚当作招商引资的一个桥梁和纽带了。

萨拉尔边走边介绍,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告别时,萨拉尔对摄制组请求说道:“我这个录像镜头就不要删减了吧!就在《非诚勿扰》全部播放吧。”看着萨拉尔那恳切、请求的样子,摄制人员忍俊不禁。

在《非诚勿扰》现场,孟非问张明:“你到《非诚勿扰》现场来,萨拉尔先生对你交待了什么没有?”

张明笑着说道:“临走时,萨拉尔先生一再叮嘱我,‘一定要请《非诚勿扰》主持人将采访我的录像全播出来,他们那个节目收视率很高啊,全世界许多国家都能看到。你找到找不到老婆是你的事,我只关心采访我的录像能不能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