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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十篇

发布时间:2024-04-25 17:28:47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1

1哲学基本问题的表述分析

恩格斯曾经在自己的著作中指出: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有三种,一是哲学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哲学的最高问题是思维对存在以及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建立在对物质和精神关系的特定理解上的一般世界观是唯物主义。对于这种论断,学术界也是存在一定的差异,有不同的见解。国内对哲学的问题表述主要基于马克思注意哲学的存在范畴,国内使用的教材,对哲学范畴的逻辑序列尤其是对存在的定义为最高普遍性。所以我们提出的思维和存在、精神和物质的关系已经显现出被规定性,因此思维和存在、精神和物质同在一个范畴。所以国内的哲学教学中,精神和物质、思维和存在作为哲学最为基本的问题而表述。

孙正聿主张一种新的理解方式,主要是针对恩格思对哲学问题的表述,他认为存在这个范畴不等同于物质这个范畴,物质的存在也包括精神的存在,精神和物质等同于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那么对于思维和存在二者之间的关系就是一种忽视,甚至是将哲学自身的丰富理论内涵肤浅化了,使丰富的哲学内容变得简单了。但是恩格斯对于哲学的问题表述是统一的和一致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只是抽象和具体的区别而已。在这里黑格尔的影响也是不能小觑的。因为黑格尔曾经说过哲学的起点便是思维和存在的对立,也正是这一组对立的矛盾构成了哲学思想体系的全部。黑格尔也曾经将哲学的原则确定为思维与自然的确立,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中,自由地把握和理解自己和自然是哲学的本质问题,哲学是探索自然界普遍规律的科学。

2哲学的根本转向

哲学起源于西方,本体论就是最为显著的代表。西方的哲学家确定了本体论这个哲学研究的重要领域。哲学是探讨实是之所以实是的问题,哲学家应该探讨和总结事物所依据的基本问题,事物也是依照这样的基本性质而确定其名词,因此在哲学领域中称之为本体之学。自哲学出现以来,哲学家们就一直在探讨实是的诸多性质。当然,西方的哲学还是将精神性的存在作为世界本体,把更多的研究触角延伸到人的认识发生中。唯物论学说的立场是把经验看做主要的知识来源,形成了统治欧洲长达十个世纪之久的哲学理论。本体作为世界理念的万事万物都是上帝所造,这也是西方哲学某个阶段发展的趋势。但是在近代的西方哲学界,已经把哲学关注的重点转移了,从人的生理结构、认识结构、理智情感、意志等方面的认识过程等方面着眼研究和探讨,把研究的重点建立在了对物质和精神的关系探究上。西方的哲学之父弗雷格把存在的区域分为物理领域、心里领域和思想领域,这是最为普遍的观点,得到了世界的认可。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2

关键词:中国哲学;西方哲学;马克思的哲学;实践精神

中图分类号:B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2589(2014)35-0031-03

中国传统哲学,既博大精深又源远流长,要发展具有民族特色的哲学,离不开对传统哲学优秀成果的传承和发扬,又要吸收西方近现代哲学的精华,把贯通古今、融汇中西有机地结合起来。

首先,融合中西哲学是经济全球化的客观要求。经济全球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趋势。一个半世纪前,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迫使一切民族――假如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255马克思所说的“世界历史”以不可抗拒的内在逻辑发展着,世界各大洲、各地区、各国家之间的联系已空前加强并由此形成了一个“世界联系的体系”[2]264经济的全球化推动了世界政治朝全球化方向演进,以及全球性的非政府组织在全球范围内迅速兴起。在全球化的冲击下,当今正处在一个全球经济、政治、思想、文化等各方面竞争、交流、激荡和互相借鉴的时代,文化交流的重要性已成为人们的共识。其实世界各民族的历史文化之和构成了世界历史文化,抽掉了民族文化这一个体属性,便没有人类文化。由于世界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演进过程中交往较少,各自在相对特定的地域进行特定的生产和特定的生活,形成了不同类型的文化,正因如此才各具特色、互有长短。但各民族的历史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伴随着历史的进步,特别是经济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而进步。各民族在经济、政治上的交流,其在文化上也要相互借鉴,取长补短,从而促进文化的发展。作为文化最深层面的哲学,是文化的本质和精髓,理所当然,也必须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进行交流,在交流中借鉴,在借鉴中达到融合。

事实上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也是各有长短、互存优劣。我们应跳出中西之别,体用之争,真正用开放的心灵(openmind)既立足于中国哲学之坚实基础,又平等地对待西方哲学。朝着“和而不同”的方向迈进,从根本上改变我们把西方哲学作为人类哲学之共相(Universals)的现状,既要还西方哲学以人类哲学这殊相(prticular)的面目,又要挖掘中国哲学不同于西方哲学之精髓,使我们的哲学能同时涵容中西哲学之基本精神,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也是哲学工作者的责任。

其次,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的融合,是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的需要。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问题,这些问题中既有西方发达国家所遇到的后工业社会问题,也存在欠发达国家所亟待解决的问题;既有温饱无法解决的问题,也有在工业发达地区所出现的环境污染和环境恶化的问题,在这许许多多的问题中,最为突出的就是信仰缺失的问题。然而,改革开放之后,一方面出现了物欲的巨大诱惑;另一方面由于中国哲学是相信天人合一的,它使人们淡于宗教。避免了欧洲中世纪那样的宗教狂热。但之后,随着西学东渐,中国传统哲学及文化逐步谈出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在新中国成立后,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和道德理想取代了人们信仰的缺失,在计划经济和意识形态的强势作用下,信仰问题尚能得到较好的解决。改革开放之后,马克思主义道德理想中对人性乐观的估量和现实社会中难以找到参照的缺陷很快暴露出来,因而很快中国社会出现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危机,尽管其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地位没变,但其在人们信仰体系中的地位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信仰的缺失带来了就是人们道德践屐的失范,社会道德的沦丧。所有这些问题的解决都须由中西哲学共同作用,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

再次,它是哲学自身发展的内在要求。我们看到西方世界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使西方人的文化自信大增,同时也提高了西方文化对非西方文化的吸引力,这正如意大利马克思主义者葛兰西(antonioGramsci)在他的文化霸权理论所描绘的那样,不仅被支配群体因各种历史和时代的原因对霸权文化大致接受甚至赞同;同时霸权下的弱势群体对强势文化的倾羡和超附,又伴随着对强势文化的憎恶甚至痛恨。

就中国而论,从魏源提出“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到洋务派的“中学为体西方为用”,再到时期的“输入学理,再造文明”,“打倒孔家店”,很快经学、理学便成为历史概念,退隐到思想的后台,西方哲学的观念、问题、方法,逐一进入学术场景的中央。对中国传统基本上是全盘打翻或重新改造,即以西方哲学“范式”(paradigm)来评价和重述中国思想,改造中国传统哲学乃至转变中国人的思维方式。

今天的中国哲学,正如杨念群所指出的:“中国思想界出现的各种流派,无论是持全盘西化观点的自由主义派别,还是弘扬国粹的保守主义,乃至鼓吹社会变革的激进社会主义思潮,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是援引某些西方的社会理论以为自己的后援。比如形式上最为保守的新儒家梁漱溟也恰恰是利用欧洲观念史的思路,来定位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3]41。中国人按照西方哲学的概念和结构来表达中国哲学,对以经学和理学方式把各种问题都放在同一个体系中的中国哲学解构成本体论、认识论、伦理学、美学等等。总而言之,中国人,起码是中国的文化人已被训练成西方现念的代言人。

其实,西方哲学是以物为中心的物本主义(materism)哲学,其有着自身先天的弱点,造就了西方社会一系列的社会病和一系列的全球性问题。今天在全球性的为了满足是人的物质需求,而向大自然进行贪得无厌的疯狂掠夺,极大地加剧了生态环境恶化以及出现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等问题后,世界上的思想家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中国文化,尤其是中国哲学,正如俄国科学院院士斯焦平所说:“在20世纪以来,当人类面临选择新的生存战略时,人们发现,很多在传统东方学说中深入研究过的思想,与产生于20世纪末技术文明深处的新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思想一致”。著名学者李约瑟(Dr.Josephneedham)指出“欧洲的科学革命把科学真理与道德彻底地分离开来,世界因此变得更危险了,可是在东方的学说中这样的分离从未有过”。其实在西方后现代主义哲学对西方哲学的解构和消解中,我们就可以看到其中国哲学的眷恋和向往。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之融合,是哲学自身发展的内在要求。一方面我们既需要西方哲学给我们提供科学、智慧及真理;另一方面我们更需要中国传统哲学为我们提供人伦的调节、对人的生命情调的关怀和对崇高境界的眷顾。

然而,我们应该看到,中国传统哲学和西方哲学是两种不同的哲学,这不是一般枝节上的差异,而是由根到本,由本到末的差别,为此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以来,熊十力、张东荪、冯友兰、金岳霖、牟宗三等著名哲学家,都在吸收西方哲学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哲学体系,可以算得上一代宗师。然而在中西哲学的结合上,也尚未达到完美的程度。究其原因,主要就是要么用西方哲学解读和述说中国哲学,如张东荪、金岳霖,牟宗三等;要么就是用中国哲学去解读和述说西方哲学如熊十力和冯友兰等。可见,要完成中西哲学的融合,主要难点就在于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的巨大差异上,这种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四点。

第一,起源和目的不同。西方哲学起源于希腊的先哲们对自然界的惊异(wonder)而探究自然的欲望,从而产生了以爱智慧为归属的哲学,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笛卡尔、康德、黑格尔,其科学(Science)精神和主要任务是关于世界的真理以及世界与人类的关系。就其本质来说,西方哲学的主流均属于知识论(epistemology)的范畴,正是基于此意义,恩格斯才有:“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最重要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4]219一说。恩格斯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的论述,是就西方哲学而言的,对中国哲学而言则欠准确和妥当。

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不同,中国哲学起源于中国古代哲人对人类社会的忧患(worry),中国先秦的孔子,老子等诸子百家,他们面对的是“礼崩乐坏”的社会秩序和战火纷纭,祸乱四起的局面,他们迫切需要探讨的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问题,因而产生了一个以“治”为中心如何建构合理的社会和心灵秩序为宗旨的哲学。由此,中国哲学家们不像西方哲学家那样关心的是学习知识和训练逻辑,他们关心的是沉思和践行,其主要任务就是告诫世人如何才能成为一个道德意义上的人。所以,纵观中国哲学,都是以人为核心的“人学(homonology)”。

第二,表达和接受的方式不同。西方哲学是一种基于分析――还原基础上的知识体系,它是以某种共识为基础的,他们关注的是事物背后抽象本质,这种分析――还原式的思维模式,其特点就是以某些基本概念或观念作为其知识体系的基本单元,它具有能够为人所共识的明确规定性与普遍性,在这些基本单元的基础上,再借助逻辑的公理,建构起一个完整的哲学体系。对西方哲学来说,只要你把握住其作为基本单元的概念、范畴及建构范畴体系的逻辑方法,你就算是理解某哲学家的思想,为此,西方哲学尽管其晦涩难懂,但最终还是比较少歧义。

中国哲学则不然,在中国传统哲学的话语体系里,如“中”、“道”、“仁”等一类基本“概念”在其哲学思想中具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意义,然而它们又恰恰不是所谓的“绝对主体”,在中国哲人们看来它们只不过是“假名”而已,其实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从而也就无法与人“共识”(CommonSense)的个人体验或者说是一种独知境界。所以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第一章》),孔子说:“我欲仁,斯仁致矣,仁远乎哉”(《论语・述而》),庄子说:“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庄子・大宗师》)。所以严遵在释老子时说:“道无常术,德无常方,神无常体,和无常容。视之不能见,所之不能闻。既不可望,又不可折。故达干道者,独见独闻,独为独存。父不能以授子,臣不能以受君”[5]58。这种不可言说性就意味着不能在“共识”的基础上用概念和判断去把握和诠释,在现实世界中也无法找到相应的原形。那么如何去认识和把握它们呢?那要靠万物皆备的心来把握。心在中国哲学里集知性、情感、意志、意向于一体的,能知能觉,虚灵不昧而又神秘莫测,完满自足,不可分析然而又无所不知,无所不包的绝对主体。正是“心通”过不断的自我体察,自我反省,自我修养,最终达到自我实现。这种自我实现,儒家称之为“圣人”,道家称之为“自然”。为了达到心的自我实现,当然就要不断的进行修为,亦即“安身立命”,“安”和“立”既是对自我的体认,也是对生存环境的认知,所以既有主观的成分亦有客观的成分,人的修为不同对宇宙人的“觉解”[6]496境界也不相同。因此,中国传统哲学中的某些表述,往往构成许多南辕北辙的理解,每一个概念都充满着歧义。如果说西方哲学可以通过传授和学习来把握的话,那么中国哲学则只有通过自我省察来达到。

第三,研究和传授的方式不同。西方哲学是求知的,哲学就是求真,与善和美无关。而中国哲学则是集知识论、伦理学、美学于一体的,真、善、美在中国传统哲学里是统一的。据此,西方哲学则依不同的哲学家分别创立了不同的哲学体系,撰写出各自的哲学专著,而是中国传统哲学则没有纯粹的哲学专著,哲学家们的思想,只存在于各种《经》、《传》里。由此差异,导致了研究方法的不同,西方哲学要研究和著述,你只要把前人的观点吃透了,便可根据自己的见解自由发挥;而中国哲学则不然,其研究方法主要是通过对古代经典的训诂、注解来实现,只能借古代圣人之口来表达自己的意见,正所谓的托古述今,借尸还魂。研究方法的不同,它们所要求的传授方法也不同,西方哲学主要是通过学堂、学院进行传授,中国哲学则是通过书院形式进行传授,从唐朝到清朝一千多年来,书院是传授和研究国学(哲学为国学之根本)的主要场所。这也就决定了西方哲学和中国传统哲学授众的范围不相同,西方哲学是从人人可学、人人可述的,斯宾诺莎靠磨光学镜片也可以撰写出《物理学》这样的鸿篇区著,工人出身的摩尔根(L.H.LewisHenrymorgan)可以创作出《古代社会》这样的惊世杰作。而中国哲学则不相同,由于受自然环境,经济状态和社会教育普及程度的制约,那些超越现实,超越“共识”的玄妙境界,只存在于少数社会精英派的精神视域之中。在过去的几千年中,哲学话语权都掌握在少数“知书达理”的社会精英阶层手中,传统的哲学思想也只是文化精英的产物。

第四,范畴体系和逻辑方法不同。如前所述,西方哲学用的是一些“共识”的概念:如“神”、“上帝”、“主体”、“客体”、“样式”、“属性”、“空间”等而中国哲学所使用的则是“道”、“气”、“空”、“仁”、“义”、“信”、“心”等准概念。这两类不同的概念是很难甚至无法通约,很难把“仁”、“道”、“圣人”等概念翻译成外文,也很难甚至无法将西方的“神”、“上帝”等概念在中文中找到参照,因为它们缺乏作为基础的共相。

西方哲学是建立在一定的逻辑规则的基础上的,大体上不同的人都形成不同的哲学体系,而中国传统哲学,哪怕像孔子这样的“圣人”,也没有自己的哲学体系,他们所曾传下来的也只有一些片言只语的语录或一个个毫无相干的典故而已。

从逻辑方法上看,西方哲学倾向于分析的方法,西方人认识事物总是从分析个别事物出发,推而广之到认识事物的整体,而中国传统哲学则倾向于综合的方法。中国人认识事物从是先从整体去把握,从整体看个别,因而中国哲学直观的成分多。正因为中国哲学从整体把握事物,因此,中国的先哲不管派别如何,总是自发的辩证论者,用学者李泽厚所说,中国发展了早熟的辩证法。

综上所述,中国传统哲学和西方哲学存在着极大的差异,用库恩(thomasKuhn)的“范式”(paradigm)理论来说,它们分属于不同的理论范式。如果要将这两种不同的理论范式融合起来必须有一种不同于以上两种范式的新范式才能实现。就是说必须设计出一个新的理论框架,才有可能把这两种哲学统一起来。正和代数和几何学一样,只有创立起解析几何这种既不同于代数,也不同于几何学的理论框架,才能把两个不同范式统一起来。

既然中国传统哲学和西方哲学都无法通过自身达到双方的融合,那就只有设计出第三方案,即创立一种新范式了。马克思的哲学则是完全具备第三方案的特点和要求,这一方面是由马克思的哲学所具有的理论特质所决定,另一方面则是由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实践需要所决定。

我们从马克思的哲学的理论特质来看。第一,马克思哲学颠覆了西方传统形而上学。我们知道西方传统形而上学,是以主客体分离和与之相适应的理论体为特征的,而马克思的哲学打破了西方传统形而上学建立体系的做法,马克思除了给我们留下诸如《关于费多巴哈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等哲学论著外,其实马克思的哲学是在实践基础上主客观相统一的,它并没有任何体系。长期以来,我们认为马克思来不及建立自己的哲学体系,殊不知,马克思的哲学按其本性来说根本就没有体系,这都是马克思颠覆西方形而上学建立自己新的以实践为基础的新形而上学的结果。马克思的哲学这一特点正好和中国传统哲学的特点相一致。

第二,马克思的哲学的实践性与中国传统哲学的实践精神是相吻合的。马克思在实践的基础上建立起了以实践为基础的我们常称为实践的唯物主义的新哲学,马克思所说的实践,既是一个认识的范畴,又是一个社会历史观的问题,是理解整个马克思的哲学的钥匙。正是在这一点上马克思主义哲学和中国传统哲学注重主体、注重实践之间有着共同的生长点和发展空间。

第三,马克思的哲学所具有的批判品格,是解构西方哲学和中国传统哲学的有效工具。我们说西方哲学和中国传统哲学之间的融合,不是体用关系的问题,所以中体西用和西体中用都是不可取的,而行之有效的办法是在马克思的哲学基础上吸收西方哲学和中国传统哲学的合理成分、要素和方法,建立起新的中国的哲学。然而,要对中国传统哲学和西方哲学进行吸收,汲取其可用的成分和合理的因素,就必须对它们进行剖析和解构。可见,具有批判精神的马克思的哲学是促进中西方哲学融合的有效工具,没有这个有效的工具中西哲学是难以融合的。

我们再从中国的实践看:第一,马克思主义哲学(尽管它是一个很泛的概念,它和马克思的哲学有着很大的区别,但毕竟是属于同一种群),它经过中国共产党人的传播,几十年来已深入人心,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马克思的哲学研究已经取得了长足进步,我们正一步步的走近马克思,而我们的改革开放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必须得到哲学的指引,而马克思的哲学对于今天的中国来说,是最易于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所利用的。

第二,从马克思的哲学的阶级特性来看,以往的哲学不管西方哲学还是中国传统哲学往往是少数人手中的工具,只有马克思的哲学,开明宗义地指出“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理论一旦掌握群众也可以变成巨大的物质力量。”[1]9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是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的共同事业,所以,社会主义中国它需要为大众所接受所利用的精神武器,而马克思的哲学就具有这种品赋,其他任何哲学是没有的。所以实践需要说明了只有马克思的哲学才是融合中西哲学的基础。

那么,如何在马克思的哲学的基础上实现中西哲学的融合呢?我们起码要从下面几个方面去做探究:一是要深入研究马克思哲学经典文本,准确把握马克思的哲学的精神实质。同志说过“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要能够精通它、应用它,精通的目的全在于应用”[7]。要以马克思的哲学为框架去融合中西哲学,如果没有对马克思的经典文本的透彻理解和准确把握,是无法实现的,只有完整、准确地解读马克思的经典文本,准确把握其理论内涵和精神实质,才能使马克思的哲学起到理论框架的作用。二是要对马克思的哲学实行由革命哲学到建设哲学的转换。马克思的哲学,从其宗旨和目的来看,是要破坏一个旧世界,破坏旧秩序的,其本质是斗争的、革命的哲学。然而,今天我们的实践是要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中国。因此,马克思的哲学要能成为指导我们的思想基础和理论武器,就必须完成由革命到建设的转换。三是在马克思哲学的基础上,要深入分析中国传统哲学和西方哲学,真正找出其能为我所用的因素、成份和具体方法,把西方哲学的科学精神和中国传统哲学的人文精神有机结合起来。第四,要使马克思的哲学和当前的实践结合起来,使之能破解当前实践中遇到的各种难题,解释当前人们思想中的各种困惑,点明人们内心的迷茫,弥补人们心灵的缺失。为达此目的,我们就必须扬弃马克思的哲学中一些不适时宜的成分,如对人性的乐观情结和对社会发展进步的一些空想成分。只有这样才能为社会主义建设者所接受,才能发挥其挥其“巨大的物质力量”的作用。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3]杨念群.扬念群造选集[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5]严遵.老子指归[m].北京:中华书店,1994.

[6]冯友兰.三松堂全集[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

[7]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3

理性与经验对立是西方哲学的一个本质,也是对西方哲学的一个基本分类方法,如演绎与归纳、分析与综合、先验或抽象与实证等等,但这种对立却正是西方哲学自身的基本框架,西方哲学是以理念、概念、范畴、逻辑等方法表达哲学的,因此西方哲学的基本框架就是理性意义的,即便是与理性对立的经验仍是用概念、逻辑等方法和形式予以表达的,无论理性或经验都是关于知识或知识形式的理论,而且总是以知识的形式被表达而成为哲学的内容,西方哲学就是关于知识或真理的本质、来源、观点、方法等等的理论,经验与理性的对立实际上仍然基于知识或真理这个共同的基础,就是说理性不仅是哲学的对象,还是它自身表达的形式,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成为西方哲学,因此在西方哲学框架下理性与经验即是对立的,也是相互共存的,它们共存的形式仍然是理性的,所有的经验事物只有在被理性意义的形式化之后才能成为哲学的内容。在这个意义上西方哲学的本质的是理性的,理性与经验的对立仅仅是在他们达到目的的功能关系上,即哲学的观点、方法上,而不是在它们的哲学本质上。西方哲学传统对终极原因的追求就是对终极理性的追求,理性最终是经验的归宿,它们一起被表达为外在于人的知识形式系统,而且最终的知识被归结为神,因此神学的真正本质也是最终的理性哲学,这就是西方文化的一致性,但这不是理性与经验的内在的一致性,而是超验的同构,在这个意义上,上帝就是超验的理性。 

理性与经验之间的这种关系在现代西方哲学中己开始得到理解,比如威拉德·蒯因 (willard v 。 o。 quine1908- 2000) 在他的名作“经验论的两个教条”一文中,认为在分析的、或以意义为根据而不依赖于事实的真理与综合的、或以事实为根据的真理之间存在根本的区别是一种教条,从逻辑的观点看,这种教条是没有根据的,他以知识系统代替了先验的知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弥合了理性论与经验论的对立,他的这种努力正好说明了西方哲学中经验与理性之间存在的共同基础,虽然他并没有真正克服它。 

理性的哲学是基于事物的知识,因此它首先就是关于事物本身的本质意义的学问,因此理性的真正的原始本质是物性,这也就是西方文化中科学性和客观性的根基,正是在这个根本性的意义上,亚理士多德称他的哲学为形而上学(metaphysics)。因此,在西方传统哲学的框架下,哲学是原始地基于物性的理性意义的,因此真正与这种理性哲学的对立不是在它的自身理性的框架下与理性对立的经验,而是与这个理性的框架本身的对立的非理性,在它的根基上就是与物性对立的人性,但他们总是以非理性思潮出现的,而且非理性思潮总是对它当时的西方哲学的现有的框架的突破而表现出一种神秘性或革命性,由于在西方哲学中没有基于人性自身的框架体系,非理性思潮也无法成为纯粹的专门化哲学,最多被理性化或被理性的哲学所吸收,同时也就失去了非理性的意义。 

真正与理性意义的物性本质相对的就是人性,在西方哲学中,没有任何现成的知识和知识形式能够真正正确地定义或演绎人性,它才是真正不在西方哲学的基础框架之内的东西,西方哲学的观点、逻辑不定义它,形式地演绎它,因此对西方哲学和西方文化来说,它们总意味意一种突破,一种革命性的神秘,比如文艺复兴就是人性的复兴,它对中世纪的反动就是对神学理性的革命。又比如以人性的观点理解自然,就区别于从物性的观点理解自然,这正是现代非理性思潮的广泛表现,所以与理性对立的人性就是西方文化中一切非理性思潮的本质。但是如果认为非理性思潮就是本质上反理性,那就完全错了,非理性思潮反对的只是形式化了的理性,或者说是形式化的人性躯壳,非理性思潮在最深刻的本质仍然是理性的,只是西方哲学的框架下无法表现这一点而已,只有在大文化的意义上才能充分解析它,否则我们就无法理解非理性思潮的进步意义,无法理解西方非理性文化思潮的革命性,同样在这种观点下,我们才能理解在中国文化的框架下反文化并不是革命,而是反人性。 

人的哲学就是指以人性或从人的本质出发理解世界的哲学,不管实际上它们以什么形式出现,它们都是以人性为世界性。从人的观点理解世界高于从物的观点理解世界,这是因为世界总是由于被理解而具有意义,人类对世界的理解使世界人性化了,世界获得人的意义,承认人是世界的部份或者是发展的部份是理性的哲学,而认识到世界因人而具有意义就是人性的哲学。中国哲学就是最精湛的人的哲学,在中国哲学中,人是世界的意义,因此在中国古人的意识中,世界不在人之外,世界也就是人的社会,人与世界、人与自然互为共存,所以天人合一,因此中国古人无须创世说,儒家文化也不对神异感兴趣,只要有人的存在,世界就当然存在,在这个理解上,我们就能懂得笛卡儿的名言“我思故我在”为什么是西方哲学中的绝响。 

如果说儒家的学说是作为人性在人自身上的哲学,那么老子的学说就是人的哲学意义上的世界哲学,在世界最深邃的意义上,老子的学说把世界彻底地人性化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老子:第五章)这不是对仁的否定,不是对仁的反动,而是仁的自身在世界意义上的意义上的超越,它也就是本义的道。天地不仁就是天地不异于仁,不为仁,甚至不是作为仁,天地就是仁自身的超越,所以天地也就是仁的自身,天地不在道外,道也不在天地之上或之中,万物就是道的生化流转的形式;圣人即人道,他不是为仁而仁,而是以百姓为化身。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老子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得到了最真义的表现:道就是无为,无所为而天下为,所以无不为。作为人的哲学,道自为人,人自为道,道不为道,所以“道可道,非道”;人不为道、道不为人,德为人道,所以“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老子:第三十八章)德是现实之道,为德不德,为道不道,而道德并称就是道德互为的超越,道在最终极的意义上成为人道意义的普世之道,只有在全人类的意义上,我们才能真正理解中国哲学是哲学中的哲学。 

儒学作为人性的哲学或哲学的人学,把人的社会等同于全部世界,把社会的本质人性化了,道德化,人伦化了,正是在这个原点上,中国思想和中国文化的本质不是关于或对于世界的学说,而是它自身就是作为人的本质的世界的本质,这是与西方哲学和西方文化最根本的区别,西方哲学总是关于世界和对于世界的,所以西方文化中的人性和人本主义也总是关于人的和对于人的,而不是作为人的,这是真正理解西方文化一个最本质的观点,也是理解中西文化相区别的基准点。中国哲学和中国文化的本质是自身人性的,所以它就不会以形式化的理性表现自己,而是世界以人性化的本质的存在,这种同一是西方哲学所无法分解的,这就是为什么从西方文化和西方哲学的观点来看,中国文化和中国哲学总蒙着一层神秘的外纱的原因。西方哲学的现有框架无法容纳中国哲学的基本精神,因此中国哲学没有也不会成为西方哲学的殖民地,也无法从本质上西方哲学化,而从另一方而看,西方哲学却为中国哲学提供了丰富的形式,这正是中国哲学的先天不足,而中国哲学的自身的元哲学精神将为西方哲学的几千年所追求的世界终极原因提供启示。在人类的文化存在意义上,哲学就是人的存在的自觉,哲学与人性的理性化是一致的,西方哲学中的理性化人性与中国文化中的人性理性化是一致的,人性、理性和文化性的一致性在中西哲学间是一致的,这种一致性是大文化意义的,中国哲学在文化性意义上互补的统一,中西哲学在人性意义上的一致性是世界哲学意义的。 

2. 唯物与唯心的困惑 

我们可以看到,任何企图直接地把中国哲学纳入西方哲学的现成框架的努力总归无法成功,既曲解了西方哲学,也损害了中国哲学。比如人们广泛地以唯心与唯物的方法划分所有哲学,企图在西方哲学的理性与经验对立的基本框架之上建立一种所有哲学之上的划分哲学的方法,虽然唯心与唯物是西方哲学中一个常见的概念,但却并不是西方哲学中的某一个具体哲学,也不是主流意义的哲学的分类方法,西方哲学中没有在“心”与“物”对立意义上的“哲学”思想或专门化的哲学理论,唯心与唯物也不是具体的哲学理论方法,唯心与唯物仅仅是对己有的哲学理论、观点的评价方法而不是自身成为一种具体的哲学观点方法,在西方哲学中甚至没有对“心”和“物”的一致性定义的或可以接受的关于心或物的理论,唯物一词只是在理性意义的物质性的意义上被使用,在大多数情况下唯心一词只在把心灵的或精神的作为世界本质性存在的意义上被使用为对某些哲学的评价,而实际上由于对心或精神不能正确地进行哲学定义而使唯心一词的使用只能由具体的论述 (话语权) 而决定,而不能由一种可以作为论据的哲学观点,方法现成的引用,因为没有一种是真正自身成为了唯心的哲学理论,就是说只有对现有的哲学的评价观点而没有一种真正的西方哲学意义的唯心的哲学,而且正是由于企图将这种对哲学的一种评价观点在绝对化的情况下当作一种实用的哲学,而因此造成了一种高于所有哲学的哲学幻影,而这种幻影哲学又被绝对化地当作评价所有的哲学理论的实用的工具。我们可以看到人们仅仅只能在与唯物对立的意义上使用唯心这一词,而这种对立性却不是真正哲学学意义的,其实唯心和唯物只是两个文化意义的概念,这是首先是因为“心”是一个文化概念而不是一个哲学概念,什么样的理论是唯心的,实际上只是由这个理论自己的申明或由对它的评价而定,而不能由这个理论自身决定,因为没有唯心的自身哲学学意义的哲学(参见中国思想与元哲学),因此人们只是大量地使用唯心论、唯物论、唯心 

主义、唯物主义,而不大直接使用唯心哲学和唯物哲学这样的词,这至少表明人们还是能在它们的使用环境中区分对哲学理论的评价与哲学学两种不同的性质。比如黑格尔的哲学是公认的唯心论,因为是黑格尔自己认定绝对精神是世界的本质,但这不是也不能由他的理论自身证明,他的全部理论都是由理性框架构成的,他的理论的分析和演绎是确定性和逻辑性的,他的理论结构确实是唯理的,我们甚至还不能说他的理论内容是唯心的,因为所谓哲学理论正是以它的结构为自己的内容,或者说哲学理论的结构与内容是同一的,他的唯心主义只是他的理论的前提。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与唯心对立性的唯物也是在文化性的意义上被使用,比如人们说亚理士多德的学说是唯物的,不是因为他的理论的唯理性,而是因为他承认客观世界的确定性。这样,当人们说神学是唯心的,实际意义上只是说神学是一种文化,而不是一种唯心论的哲学,事实上神学也只是在唯理的意义上才成为一种哲学。这样一切被称为唯心的东西,只不过说它们是文化性的,不是具有真正的自身意义的哲学。但遗憾的是人们并不是在这种真正的意义上理解和使用唯心这一词汇,它被社会化了而成为了一种在对立意义上的文化工具或武器,这正是为什么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论争会成为一种社会运动的原因。 

与唯物唯心概念相关的是形而上学这一词,它的使用也反映了上述这种情况,一方面形而上学就是metaphysics ,这正是西方哲学用法中的本义,西方哲学传统中,终极原因总是理性意义的,无论你认为它是物理性或精神性的、先验的或经验的都要是这样;另一方面,形而上学一词又被作思辨或精神哲学的代名词,“形而上者谓之学”,这与中国历史上的玄学一词意义基本相同,在近现代它进一步与心学这一类概念相关,但是由于中国哲学本身是基于人性的,而且在中国哲学中确实有关于心性问题的大量研究,因此形而上学一词就具有跨文化的不同用法,因此不在上下文环境中,你就无法确定它的真正意义。在很多情况下,形而上学还被完全被意识形态化而与唯心论同义的,还被用作为与辩证法的对立面,这实际上已成了政治标签,离学术研究就非常远了。 

唯心论和唯物论在哲学中的生搬硬套,首先对西方哲学的基本框架就是一种错误的肢解,其次,把中西哲学也一起纳入这种形式化了的哲学系统中,更是一种严重的错误,不仅是用预定性的文化具取代了所有的哲学观点和分析方法,即实际上取消了哲学,而且也否定了文化本身。比如把神学和所有具有神秘意义、非理性意义的哲学归结为唯心论而予以拒绝,就不仅是简单地取消了这些哲学,而实际上是否定了真正的人的哲学,从而从根本上否定了人性。 

3. 哲学中的人生 

以人为本的哲学也是现实中实现的人生哲学,一切有成熟的思想的人,他们对人,人生和世界理解就表现为人生的智慧,而哲人则以哲学为生命,在自己的人生上实践哲学精神,作为哲学家的人生,哲在他们的身上表现为自觉的人性,哲学与人生的统一就是哲人的人生真率,在这个意义上,哲学成为人的最真率的自性,能以个人的自性表现哲学精神才是伟大的哲学家,历史上最具代表性的两人可以举出两个,那就是孔子( 551- 479 bc.) 和苏格拉底 (469- 399 bc.) 。 

苏格拉底洞彻哲学作为真理不等于知识或智慧,它只存在于人们对它的无尽追求之中,所以他以论辩为生,他以对那些以有知识而自大的人的揭露为事业,以问答批驳的方式分析知识而走向真理,这就是本义的辩证法,苏格拉底说他一辈子除了考虑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非正义,并且实行正义和避免非正义以外,任何别的事都没有做,他的论辩几乎使当时一切认为是正确的人和事都变成尴尬,雅典人对他的指控主要目的是要他沉默,他也本可以逃脱对他的判决,但他的整个生命就是这个意义上的哲学,他永远不会放弃他作为论辩的哲学家的人生的职守,因此自觉地以生命的献祭悍卫了他的哲学人生,他是哲学的殉道者,他甚至认为他年老智力衰退将成为人生中的累赘,对他来说不能进行哲学思维和论辨的生存是没有意义的,死刑也就可以使他避免老年的痛苦,( 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 这种纯粹的哲学人生的感情和对人生意义的洞彻令人感到震撼。 

哲学不仅是苏格拉底的人生,而且是他的肉身,这几乎与宗教的起源人的灵肉同一无异,但他是作为常人的哲学家,在常人的视野里他古怪但不失为常人,这就是苏格拉底的真率,他和常人一样生活,但却常常在哲学思考中忘我出神,有一次人们发现他发呆地站立着从清晨到中午,而就有好奇人晚上抱着睡席守着看到他一直站到第二天日出。(柏拉图:会饮篇)饥饿、寒冷、贫穷甚至死亡和其它的生活元素对他来说都似乎是视而不见的,他对肉体的忍受能力可能是一种天赋,但他对真理的追求的哲学精神结合在这种天赋之中,他的哲学与他的生命的融合成就了他不朽的哲学人生。 

孔子却是一个作为哲学家的常人,他具有哲人的高尚但不失常人的本性,他对历史与对常人具有同样丰富的感情,对国家与对生活的热爱,对政治与对艺术的爱好浑然一体,他自己的好学求知与对普遍人的教诲都是他的人生责任,而这一切都在他的人生中融为一体,没有做作,没有虚伪,有时不免迂腐但却不失真率,他是一个人性哲学本色的哲人,他的哲理融化在他一生的现实的生活中而不是超然于尘世外。 

子曰:二三子以为我隐乎?吾无隐乎也,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论语:述而) 

这是他自白的坦率。 

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于郭东门,郑人可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比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未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史记:孔子世家) 

这是他的天真。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得,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 论语:述而) 

这是他出入社会政治的人生的自由,人生、学问,抱负相为而不相违,进退有地,柔轫从容,他为中国一个特殊的文化阶层——士大夫的社会生存方式提供了榜样,而他的一生坎坷造就了他的人生与人性哲学的统一。 

毫无疑问,孔子具有一种人性的魅力,仅有他的博学和对历史、国家、人民的责任不足以使他成为圣人,正是他将自己的人生真率地哲学化了,真正地人性哲学化了,实现了人性,人生和哲学的同一,他才是人中之圣,他不仅仅是学问的导师,而且是人性的导师,因学他的学问而成功为官者只是少数,但他以第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而被尊为集成和传承中国人性文化的素王,他的人性、思想、学问普及天下。 

孔子对人生与历史同样具有一种自性的超越性,正是这种超越性使儒家文化超越地同一于历史。孔子和苏格拉底不同,苏格拉底以自己的人生乃至生命对哲学的奉献而表现了哲学,孔子却是以哲学与人生在真率中的统一而保存、延续了哲学的种子和生命,而这两者正如自然界生命的存在的两种方式一样,都是生命的必要方式,在他们的身上,实现了人生、哲学、社会的一致性统一,而且对于他们这都是真率的和清醒自觉的。 

令天的我们发现阅读一些其它哲学家的传记而常常为他们作为常人的生活与他们所信仰的哲学理论并不一致而感到失望时,或者为我们自己生活中的无法避免的虚伪而烦恼时,不得不对孔子和苏格拉底这样的伟大人生真率表示由衷的敬意。 

4. 人生中的哲学 

远非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哲学家的幸运或者是不幸,但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哲学家,当一个人真正开始成熟而自觉时就是他自己的哲学家,在这个意义上哲学就是深刻的人性,常人与哲学家的区别只是职业的区别而不是人性的区别,哲学家是以哲学为职业的常人,而常人也总可以成为自己的哲学家。这里面不存在要不要哲学,或者哲学有什么用之类的问题。问题只在于你是否自觉到这一点,而且你能在何种程度上自觉,作为一个常人,大多数人在自觉与不自觉之间执迷难决,但或许你也有幸能得到两者的自觉,这在传统中国文化中的出世与入世思想中得到最特殊的表现,它构成了中国文化中奇丽的人性与人生的浪漫性。 

中国思想的超越性是自性的超越性,因而它也可以超越于现实的人生,而在个性意义上对具体社会现实的超越就是出世文化。儒家文化是由文人即以中国文化的继承、教化为生或为业的人而被具体化、现实化化的,他们就是作为士或士大夫的精神贵族,和中世纪的欧洲贵族在文化意义上相似但不相同,后者以物质享乐为基础,而前者以精神生活为寄托,但它都成为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特殊社会阶层,准备和参与政治,具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消遣文化。中国的文人入世就是官僚化,它的另一面就是出世,以退隐的方式进行政治准备或对政治、人生进行观察和反省,这两者总是同时存在士大夫的身上,更替着互为表里,即使位极人臣,也总是在思想深处潜藏着超越自身的出世思想,在文人文化生活中,表现为一种具有浪漫性的文人文化,如返古思想,田园文化,仙佛情操,甚至直接表现为政治性的隐逸行为。隐士是一个古老的中国文化观念,而且始终被视为一种崇高的情操,因为它原初地在个性的人生身上表现了中国文化对现实的超越性。让贤不是政治民主,而只是人性的平等,是超越个性的普世关怀,尧帝许由之让,伯夷、叔齐避世之节己为圣人之先,而孔子的“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贤者避世,其次避地。”“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之类的冷静,和“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样的无奈,恰恰显露了孔子个性中潜藏着的这种文化性本质,但他永远保持着一种对政治的渴望和对文化的看守的责任,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政治上的中庸文化。在老子那里,这种文化本质则是以绝对的方式表现的,它直接表达为对文化的反动:“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但这只是以原初的理性反对形式化的理性,因此我们总能以超越的解读方式理解这些名言的真正意义,甚在今天我们也能在新的社会现象中叹服他的明智,比如“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似乎在今天这个以地球为村的高度物质文明时代完全不合时宜了,但是今天的你又认识几个近在咫尺的邻居呢? 

最能表现这种浪漫的个性文化的人是中国的庄子 (369- 286bc.),他的出世不仅是对政治,而且是对现实生活中的人生,特别是以文化生活即文人的人生的超脱,他把人性对物性的超脱寄寓在流丽奇瑰的文字中,塑造了一个不羁于形骸的文人精灵:“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庄子:逍遥游) 道在他那里得到了的人性化形象,实现了现实生活中的人与道的精神同一,这就是他的齐物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他把道化为了文人的精灵,他成为了在世文人的一种精神寄托,他把文人生活情操,人性的自由与文人的武器——文字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表现了中国文化中人性的浪漫,他真接传达了和真实地再现了老子学说中潜在的个性文化精神,给中国文人文化和中国民间文化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庄子还以自己的人生超脱的浪漫性实践了他的文化创造,他为妻子之死鼓盆而歌和庄周梦蝶的故事把残酷的现实与美丽的梦想揉合一起,成为了文人与文学中的奇芭。他的诗一样的文字和神话式的自由想象表达了那种令人神往的超越:“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他以文字表达的流丽和恢宏气势实现了道在文化个性上超越,表达了脆弱的中国文人与他们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之间的内在联系,这和“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这样的政治雄心同样令人倾倒,但前者具有超越的空灵与自由,成为了中国文人文化的精神象征。 

5. 人的哲学与西方非理性思潮 

人生的哲学在中国文化就是个性向理性的超越,因此它是人性的理性化,而不是反理性的,也不是反社会的,这与西方文化中的反理性思潮完全不同。在西方文化中,理性化的社会和理性化的人虽然可以高于人,但这毕竟是理性化和形式化意义上的人,因此它并不等同于现实的人自己,而且在它僵死的形式上它甚至成为反人性的,西方中世纪的宗教正是在这种情况且下成为人类精神和知识进步的枷锁,在这一点上,这种性质与中国思想的命运相同,中国思想的形式化即是它的表现,也是它的梏桎(参见论中国思想),中国思想和西方理性的在自己的最深刻的本质上互补地相同,体现了中西文化在人类文化意义上的同一性。理性是人的一个本质。但不是全部,西方文化的主体框架是理性意义的,所以西方文化中总有它所遗忘的非理性思潮的抗争,而且总是以反理性的形态出现的,即表现了它的革命性的进步意义。在中国文化中,没有绝对的超越验人性,既使是圣人,也是普通人,圣人非神圣,而是在内圣外王的教化中走向完全的人性。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确没有产生制度化的民主,但是却有基于人的原初性的平等:“王使人(察)夫子,果有以异於人乎?”孟子曰:“何以异於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孟子:离娄下) 但这种人性的平等由于没有社会化的制度保证而只能停留在精神文化中,因此它始终无法成为社会意识形态,中国的封建制度是中国文化早熟的产物,中国思想把自己的全部能力都赋予了它,使它强大得足以将中国思想自己囚禁了二千多年而不得自由,是西方的入侵引发了了中国封建的崩溃,中国思想同时失去了自己寄托与枷锁,成为了百年的精神幽灵。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4

关键词:西方哲学史;研究范式;历史转换

中图分类号:K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如果将西方哲学史描绘成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的话,无疑近些年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为这幅油画添了点睛之笔。无论从研究的数量,即西方哲学史研究著作、论文、出版物的涌现,还是从研究的质量,即西方哲学史研究的深度和广度的推进和拓展,都使西方哲学史日益在国内成为“显学”,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丝毫不逊色于中国哲学本身的研究。在这一过程当中,无论从表层的叙述体系,还是从深层的研究范式都实现了某种程度上的转换――如果从真正的面向西方哲学史本身的研究来看,理论界在改革开放之后对其进行的研究呈现为知识性、历史性和思想性研究范式,表达不同时期对西方哲学史的不同理解。然而从另一方面看来,西方哲学史研究的历程毕竟始于更早的时段,即便最早的研究仅仅是翻译或普及式的介绍,但也毕竟为西方哲学史研究在中国发展创造了契机。如果结合西方哲学在中国的整个发展历程来看,是否可以按照中国人接受西方哲学史、进而研究西方哲学史的研究历程将其概括为肯定式研究范式、否定式研究范式和否定之否定的研究范式,以此概括为基本态度与知识性、历史性和思想性的研究范式相互映照,以凸现理解哲学史、把握哲学史与研究哲学史方式的相互一致,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西方哲学史的研究首先是一门历史科学。黑格尔曾经对历史科学有过这样的理解,历史科学区别与一切自然科学的重要特征在于历史研究所要完成的任务一历史的本质在研究的过程中总是处于未完成的状态,所以在历史研究当中对应该完成和能够完成的任务有着许多不同的看法,对它的题材的理解就会造成片面性的责难,这就致使“历史本身必然成为一个游移不定的东西”。因此只有当我们能够提出一个确定的历史观时,历史才能得到一以贯之的理解,而历史观的相对稳定性是需要经历一个特殊的过程才能获得的,这就为哲学史的研究增加了困难。西方哲学史的研究也是一门哲学研究,我们常说“哲学就是哲学史”、“哲学史就是哲学”,哲学史研究无疑就是对哲学思想的把握,而哲学本身的思想性、深邃性和个性化特点也为哲学史研究带来困难,“如果对于哲学有了不同的概念,那就只有真的哲学概念,才能使我们理解那些根据哲学的真概念从事工作的哲学家的著作。因为在思想里,特别在思辨的思想里,把握哲学内容是与仅仅了解文字的文法意义,和仅仅了解它们在表象或感性范围里的意义很不相同的。”①因此对于哲学史的研究,即使我们自以为清晰地把握哲学家的论断、命题和意见,且尽力地通过命题思索前提并推断解构,但是否我们就把握了哲学思想背后之意义仍然是值得怀疑的,恰如黑格尔所说的“动物听音乐”――只能听到音调却无法感受音乐的和谐性和美感。西方哲学史更是“舶来品”――“西方”的文化,它与我们与生俱来、熏染其中的中国文化的巨大反差使我们难以体味西方人的历史情境、感受西方人的思考方式、移入西方文化的背景之中。“文明是一种发展了的人性所能达到的最外在和最人为的状态。它们是一种结论,是继生成之物而来的已成之物,是生命完结后的死亡,是扩张之后的僵化,是继母土和多立克样式、哥特样式的精神童年之后的理智时代和石制的、石化的世界城市。它们是一种中介,不可挽回,但因内在必然性而一再被达成。”中华文明和西方文明这两种不同的文明形态是一种精神气质上和历史生成上的文明冲突,这就为文明冲突中另一文明的把握制造了困难。

如此一来,西方哲学史研究本身的诸种困境必然要以循序渐进、不断探索、与时俱进为其研究的基本特征,事实也是如此。纵观西方哲学史传入中国并进入研究领域的百余年时间,可以发现西方哲学史研究走了一个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逻辑进路,这一逻辑进路又与研究者的研究范式乃至思维方式有着紧密的联系。正如黑格尔所说:“从外在的历史观点看来,便会以为理念发展的阶段似乎只是偶然的彼此相承,而根本原则的分歧,以及各哲学体系对其根本原则的发挥,也好像纷然杂陈,没有联系。但是,几千年来,这哲学工程的建筑师,即那唯一的活生生的精神,它的本性就是思维,即在于使它自己思维着的本性得到意识。”黑格尔所说的理念发展的阶段正是现实世界变化的内在根据,所以这一变化可以概括为人的思维形式决定外在历史的变化,这一观点虽然有较为明显的“黑格尔精神哲学”的痕迹,但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思维方式与行为方式乃至生活方式的内在关联,即人们在生活领域中形成的思维习惯会对人们的行为方式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行为方式又进一步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当然黑格尔没有看到现实生活本身对于思维方式的影响)。以此观点看待西方哲学史研究的百余年历程就会发现,不同时期人们在生活领域中形成的思维方式是决定不同时期研究范式的关键因素。

西方哲学史研究的第一阶段可以概括为肯定式研究范式。这一“肯定式”方式首先与社会历史条件下的生活方式紧密相关,西学东渐、“洋为中用”的时代特点使西方哲学所代表的西方文化在某一历史时期成为挽救民族危亡的良药秘方,肯定性自然成为对待西方哲学的必然态度。这一“肯定式”也与外来文化的接受过程紧密相关,一门历史科学,“不论它的题材是什么,都应该毫无偏见地陈述事实,不要把它作为工具去达到任何特殊的利益或目的。但是像这样一种空泛的要求对我们并没有多大帮助。因为一门学问的历史必然与我们对于它的概念密切地联系着。根据这概念就可以决定那些对它是最重要最适合目的的材料,并且根据事变对于这概念的关系就可以选择那必须记述的事实,以及把握这些事实的方式和处理这些事实的观点。”因此对待一门舶来科学必然要从肯定性的接受概念、判断、命题、论证入手,才能谈得上研究,否则也就无法介入一门科学。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肯定式”研究范式也与人们的认识方式紧密相关,从是什么到为什么再到怎么办,是人们遇到未知事物的习惯性逻辑思维。西方哲学起源于希腊神话,在象征着人力图依靠自身把握命运的最初努力的神话“俄狄浦斯”的神话中,英雄在力图改变自身命运的过程中首先要回答的问题就是――人是什么,只有解决这一问题才能继续探求人的命运,人是什么是一切未知之谜的前提之谜。这一神话揭示了人的认识过程的必然逻辑。西方哲学史研究也是如此,在最初作为新鲜事物出现之时,“是什么”这一“肯定式”的认识过程是符合人类认识事物的必然进程的。

如此一来,在西方哲学史研究的最初阶段在研究范式上就体现为“肯定性”特征,因此在叙述方式上也体现为某种程度上的肯定性――以原著翻译实现西方哲学史面向中国社会的敞开、从历史的轨迹把握西方哲学史的发展历程、注重

对西方哲学史发展过程当中前后继承关系的理解、以西方哲学特有的提问方式和思考方式警醒中国人和中国社会,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为以后的西方哲学史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西方哲学史的开始展现在中国社会面前,同时更以贯通的方式为西方哲学史研究的“精通”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如果说肯定性研究范式是西方哲学史研究起始阶段的必然思考方式和研究范式,那么伴随着研究的深入,思维领域的革命必然使否定性取代肯定性成为新阶段对待西方哲学史研究的合理态度。“否定”这一概念在亨利希看来包含着两方面的含义:其一为实体化的陈述形式;其二为异在和它自身的他物。事实上以西方哲学史研究范式转换来看待“否定”的双重定义,两者必然体现为内在的一致性:自身的他物并非在自身之外的他物,而是自身之中的他物亦即自我否定,这一自我否定必然导致在叙述领域当中的新的陈述形式。因此西方哲学史研究方式的否定性并非对西方哲学史本身的否定,而是作为区分、规定的否定性环节,是以否定性的方式推动以往西方哲学史当中潜在的因素彰显出来。否定式研究范式对于西方哲学史研究意味着对自身研究的反思,体现为某种自否定的自由精神,力图通过自我超越、自我否定、自我突围,表达某种生存论的欲望和冲动,“在人类现实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否定世界的现存状态而把世界变成人所要求的现实的实践批判活动,它既是精神批判活动的现实基础,又以精神批判活动为前提。在观念上否定世界的现存状态并在观念中构建人所要求的现实的精神批判活动,构成实践活动中的理想性图景和目的性要求。”,这是西方哲学史研究在新阶段发展的原动力。因此在这一意义上来说,肯定本身就是否定。所以真正的肯定并非是x=x,这是一种自我同一式的肯定;真正的肯定也非x=-y,这是一种外在的对立;真正的肯定是建立在自我否定基础上的肯定,否定是肯定的必然环节。在这一意义上,西方哲学史研究必然要经历“否定性”研究范式阶段以道道对自身研究的肯定。

西方哲学史研究的第二阶段体现出否定性的研究特点。这一方面符合思想本身的否定历程,也符合时代本身和认识本身的特点。这一阶段中国摆脱了简单按照西方人、西方社会的思路改造中国的基本思路和基本主张,力图探索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洋为中用,始终强调是“中用”,“是什么”的问题已经进展到“为什么”,表达了中国社会自我意识的觉醒。自我意识的觉醒是任何领域研究的重要且关键的因素,在西方社会中从最初的“纳西索斯情结”到之后的“认识你自己”无疑说明自我意识觉醒是哲学乃至哲学史研究的关键。中国哲学界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也是如此,没有鲜明的中国式自我意识,那么对西方哲学史的研究只能是人云亦云的照搬照抄,只能是对西方文化的简单还原,只之其表,不及其里。自我意识的觉醒才能使西方哲学史研究真正立足于中国现实,体现出中国风采,因此这一时期的研究开始结合中国社会现实重新审视西方哲学,开始有了对西方哲学的“中国式解读”。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也使哲学史研究真正有了哲学观和历史观的指导。中国式风采为始终以有助于实现中国社会前途和命运的西方哲学史研究灌注了核心的哲学观和历史观――哲学史研究始终是服务于社会现实才使得哲学史呈现为“时代精神的精华”或“思想中把握的时代”,西方哲学史研究以此带有批判性和反思性的目光,对西方哲学史进行批判性的审视,典型地再现了西方哲学史的基本精神,并真正使西方哲学史具有了内在的哲学观和历史观指导。可以说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才具有了“活”的灵魂。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范式也真正使得西方哲学史的基本精神深入中国社会,批判性和反思性应该是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在前一阶段的西方哲学史研究过程中仅仅局限于对思想的肯定式把握使思想流于无张力的线性逻辑,“被无限耽搁的实践不再是对自我满足的思辨进行的法庭,毋宁说它是权力执行机构为徒劳地堵塞任何批判的思想而使用的借口,尽管变化着的实践需要批判的思想。”而这一阶段的研究使西方哲学史所具有的这一特点较为鲜明地呈现在国人面前,批判性和反思性的“否定”式研究范式在为中国式的“大团圆”、“大一统”式思维提供了重要的参照价值,启发了中国人乃至中国社会的思维,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

与此同时,这一时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以中国社会基本矛盾和中国社会主要问题为切入点,力图将其中的思想以革命性与反动性、先进性与落后性、个体性与阶级性因素以更加深刻的方式挖掘出来,以此为中国社会发展提供启示。中国社会体现为“斗争”的基本特征,这一斗争的方式不但体现在人们的行为领域中,也影响到人们的思维领域,于是西方哲学史研究以批判反思性的目光对西方哲学史进行个体性、阶级性的理解,力图从哲学基本问题人手挖掘西方哲学史上不同思想家的思想特点。这一研究范式一方面体现对西方哲学基本精神中的批判性和反思性的继承和把握,以辩证性的目光审视西方哲学史具有时代性和思想性的重要意义,另一方面对西方哲学之“否定”性的把握受时代局限性的影响过分外在,而没有更多集中在自我否定的思想层面,如此一来思想上的否定就成为了政治意义上的“斗争”,而“斗争”对于思想的发展是不利的,西方哲学史的否定性研究范式在新时代条件下必然要求向着更高层次的肯定回归。

正如亨利希所指出的那样:“如果肯定――双重否定的结果――应当象黑格尔在力图解释一切活动和自身运动的源泉时那样,能够作为本体论范围内的观点发挥作用,那么其前提就是:产生双重否定的肯定本身事先就已经作为本体论原理建立起来了。”因此真正的否定应该是自否定,否定如果仅停留在外在对“他物”的否定关系,就只能是外在的、形而上学的,只有把它看做是否定自身的内在关系,所以真正的否定应该是x=-(-x),也只有这样的否定之否定才能在否定中获得可能的限定,才能使否定性运动起来从而向更高的肯定性回归,“它是建立起来之有,是否定,但这个否定又把他对他物的关系折回到自身中去了,而且否定是自身等同的,是它自身及它的他物之同一,而且只有这样一来,它才是本质性。”否定之否定是事物运动的更高阶段。

西方哲学史研究历程也符合这一规律,如果将西方哲学史研究和编撰看做现实人的实践活动,那么这一实践活动在现实化之前首先作为思想性活动存在,思维活动的否定之否定过程恰恰符合这一思想性活动的发展逻辑和基本规律。当西方哲学史研究有了中国式思维,以鲜明的自我意识解读西方哲学之时,“-x”在西方哲学史研究也业已形成;如果这一“-x”代表批判性和反思性思维的话,那么仅有这种思维还是不够的,西方哲学史研究一方面应遵循西方哲学作为“历史性叙事”的自我发展轨迹,另一方面要对自我发展轨迹做出合理化的、中国式的理解和解读,更为重要的在于如何实现西方哲学史研究与中国现实发展的接轨,即如何通过对西方哲学思维之优势的肯定性继承,如何通过对西方哲学发展的否定性之批判,最终活动批判之后的肯定,也就是我们“应该做什么”或者我

们“还能做什么”。这才能给予西方哲学史之意义,而不仅仅是空泛的研究外在于我们生活世界的某种思想,真正将西方哲学史研究置于中国语境,将西方哲学史转化为世界性的、人类性的思想,只有人类性的才是中国的。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5

关键词::哲学,文化,哲学精神,传统文化

 

一、中国哲学的〝元问题〞

中国很长时期里文史哲不分,以学科专门形态出现的哲学家及著作呈现出非常复杂的样态。表面上看,中国好像没有一位严格意义上的哲学家,也没有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哲学著作。于是,有没有哲学成了中国哲学的“元问题”,促使学术界的仁人志士深入地反思中国文化中的哲学精神,哲学观念和哲学底蕴。

首先,我们来探究中西方文化中的哲学底蕴。西方哲学大师常讲:“我们所说的哲学,无非是介于神学和科学之间的东西。”科学设计的是一切可以被认识的理性的东西,神学则超越于理性的知识之上,是超验的,非理性的,哲学则见于二者之间,回答二者所不能回答的问题。可见,西方哲学起源于神学,以科学为原动力。这里的“科学”非同中国文化中的“科学”概念。免费论文。中国文化中,科学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基础,是将日本之“学科”一词变形使用。科学和技术不分家,经常放在一起使用。西方文化则不同,科学是科学,技术是技术。在西方文化中,科学是从确定研究对象的性质和规律这一目的出发,通过观察,调查和实验而得到的系统的知识。科学有三种主要功能:技术功能,学术功能和社会功能。科学的技术功能是显而易见的,科学作为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有效手段,使人类摆脱了对物质世界的被动地位(这是中西方都认同的)。科学的学术功能在于科学是一种探索未知,发现真理,积累知识,传播文明,发展人类思维能力和创造能力的活动(这是中西方“科学”共同具有的功能)。西方“科学”较之中国,最大的不同在于科学的社会功能,科学是社会变革的主要力量。它首先通过技术革命间接地,不自觉地对社会产生影响,然后通过思想革命直接地,自觉地进行社会革命。正是由于科学的社会功能,西方国家的制度变迁趋于成功,自强于世界民族之林。西方文化推动社会发展的进程大致可以描述为“神学——哲学——科学——制度——技术”,即,在发达的神学和哲学基础上产生出数学,数学的发展萌发了科学,科学的社会功能推动了制度变迁。在体制稳定的基础上进行技术变革,是西方国家得以强大的根本之所在。西方文化以哲学和数学为内核,哲理一样简洁,数字一样精确,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中国在1840年以后出现夭折是因为中国文化影响社会发展的进程大致是“部落文化——算术——丝绸文明——技术——制度——科学”,即,中国没有西方发达的数学,只有简单的算术。如果说西方神学时代与中国部落生活的发展水平相差无几,西方数学则较之中国算术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西方社会的进步。虽然丝绸之路可以说是中国古人的骄傲,但古人太自满了,明清时洋洋自得,夜郎自大。鸦片战争一声炮响,惊慌失措的中国人只知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一会儿“师夷长技以制夷”,一会儿“中体西用,西学东渐”,一会儿又呐喊“民主”与“共和”。直到“五四”时,才想起了所谓的“赛先生”。况且,“赛先生”的站立是踩在“孔家店”上的。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注定要失败的。中国在1840年后变得落后,是因为没有及时进行制度变迁与制度创新,之根源在于中国没有西方式数学和科学。西方数学是建立在西方神学基础上的,从这个层面上讲,“中国没有西方式哲学”的说法也不为过。免费论文。但我要说的是,中国古代虽然没有名正言顺的神学世界观,但中国传统文化中也不乏有“上帝造人说”,“女娲补天”,“盘古开天劈地”等神话传说和《神创论》,“神化自然”等神学的影子。中国古代虽无发达的数学,但也有《九章算术》,圆周率等初等算术。中西文化中的“科学”虽有差异,其学术功能和技术功能则是相通的。因此,并不是说中国哲学没有西方哲学那样的哲学底蕴,只是发展程度不同。故“中国没有西方式哲学”的说法是不科学的。

其次,我们涉猎一些重要的哲学概念。西方哲学大师罗素说:“我们所谓的哲学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不外乎是两种观念的产物:一是宗教的和伦理观念的产物,一是那些被我们称之为‘科学’的知识的产物。”其实,中国古代哲学观念何尝不是这样。作为宗教的道教、佛教与作为哲学的道学、佛学虽有原则分野,甚或矛盾之处,而且宗教在中国社会中始终未能取得支配地位,但佛、道两教在某些时代社会地位的上升是与佛、道两教和中国古代哲学的“会通”分不开的。特别是对来自境外的佛教思想的学术化和中国化,显示出中国哲学的开放性和旺盛的生命力。中西文化中的“科学”虽有差异,其学术功能和技术功能却是相通的。伦理观念则更不用说,“具有浓厚的政治伦理色彩”本身就是中国古代哲学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从哲学观念的具体表现形式来看,西方哲学强调对人的终极关怀,关注人的灵魂生活和精神世界。中国哲学强调内圣外王,强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关注人的现实生活和世俗价值追求。中西文化在人生哲学方面都突出了“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进行国家哲学建构时,提出了“哲学王”,“理想国”等概念,其要义在于让哲学家或有才能的人来治理国家,使社会和谐,使臣民勇敢、智慧、节制,正义和自由。中国哲学思想的集大成者孔子提出“仁”的学说,孟子继承孔子思想发展的“仁政”说也是这个要义,让社会安定,让人变得有道德、有修养。中世纪意大利神学家和经院哲学家托马斯·阿奎那论述了维护权力的目的,维护权力的合法性,维护权力的手段和过程,其理论归宿却是“仁政”和“暴政”问题,和孟子具有共同的文化趋向。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中强调:“君主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玩弄权术。”无独有偶,中国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韩非子的论著中也渗透出这样的思想。其实,西方哲学中的许多哲学观念和哲学命题都能在中国古代哲学中找到影像和视角,只是二者的宣泄方式不同:西方哲学重在思辨,具有超验性,重视非理性因素的存在。中国古代哲学倾向于实用性,经验主义和先验色彩较浓厚,很少重视非理性因素的作用。但这并不是说“中国没有哲学”,只是可以谦虚地说:中国虽无西方式哲学体系和哲学论著,但中国不乏有哲学思维和哲学精神。中国或许缺乏体系完备,论证严密周详的哲学构建和思辨的理论表达,但不乏对天人关系、社会政治,人生问题等方面的终极性哲学探索,有自己极富民族性格的独特表达方式。新儒学代表人物牟宗三先生以为:“中国学术思想中,合乎西方哲学系统的微乎其微。”我们不能以西方哲学为标准来定取舍。

二、发扬中国哲学精神时,如何发挥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性作用?

从中国传统文化的狭义而言,中国传统文化几乎就是中国哲学。中国哲学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部分,精华部分和灵魂所在。但中国传统文化并不等于中国哲学史,前者显得更为具体,更为感性化。发扬中国哲学精神时,要充分发挥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性作用:

首先,中国传统文化的外延比中国古代哲学要大得多,它涵盖了中华民族历史生活的方方面面,如音乐,建筑,医学等等。但为了更好地研究中国古代哲学而学习传统文化则要讲究一定的策略与方法,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择其要点而加以述之,“抓大放小”,“有所为有所不为”。

其次,作为研究性学习者,参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学习要有一个“先融进去,再跳出来”的过程。学习中国传统文化时,我们要尽量作为文化主体中的一员融入到具体的社会背景之中,去理解传统文化的时代特征和历史风貌,这就是马克斯·韦伯所说的“移情理解”。当要对所吸收的零散的文化知识加以概括,总结或提炼的时候,又需要从文化主体的立场中“跳出来”,恢复文化客体(学习者)的角色,尽量客观中立地分析研究能够反映中国古代哲学的文化资料。

再次,在具体学习研究过程中,我们必须排除个人偏好和价值倾向的干扰,以客观中立的态度来对待中国传统文化与中国古代哲学。文化本无优劣之分,哲学也无高下之分野,只是中西文化(中西哲学)在表现手法上不同。马克斯·韦伯指出,尽管社会科学的研究者在选择研究课题和研究视角上受其价值观的影响,但当他进入研究阶段后就应当排除个人偏好或价值趋向。免费论文。这样,社会科学之研究就能做到“价值中立”,就能得到客观的知识。在这一点上,马克斯·韦伯的观点已为大多数社会科学工作者所接受。作为哲学工作者,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国古代哲学时,必须牢记这一点。

最后,有一种重要的学习方法——文化比较分析,我们不能忽视。社会科学研究中的文化比较研究正在成为日益热门的课题,如东西方文化比较,中西哲学比较,不同的社会制度比较等。学习中国传统文化时,应广泛涉猎西方文化(包括古希腊文化,古印度文化,基督教文化等),进行比较与研究,做到“两点论”和“重点论”的统一。

参考文献:

[1]缪德良.中国传统文化要略.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2]袁方.社会研究方法教程.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3]风笑天.社会研究方法.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

[4]李朝东.西方哲学史.兰州大学出版社,1999。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6

日本哲学的历史与中国哲学的影响是极为密切的,中国哲学对日本哲学和思想文化及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中国哲学的相关精神和内容也已经被日本哲学合理吸收和本土化,已经成为了日本思想文化乃至其文明的必要组成部分。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中国哲学对日本哲学的影响呢?

在我看来,通过对中日两国哲学的比较,我们首先应该找到中国哲学影响日本哲学的内容,也就是在日本哲学的内容中找到它借鉴中国哲学的地方,因为毕竟日本哲学的来源之一就是中国哲学。然后,我们需要找到中国哲学对日本哲学影响的意义,当然有其哲学意义也有其社会历史意义,我的基本观点总体概况起来就是,中国哲学对日本哲学的影响深入其社会政治、文化和思想的各个方面并且塑造了日本人的民族性格和民族意识。

这种影响的意义首先是对于日本哲学自身的意义,然后是其社会历史的意义,然后是对日本的民族意识和民族性格的塑造。

中国本文由收集整理哲学对日本哲学的影响,首先,中国哲学是日本哲学的来源之一。同时,还应该看到,中国哲学为日本哲学提供了基本的结构,这种结构主要涉及到日本哲学所处理的关系中:

首先是天人关系。中国哲学认为人来自于天,天是人存在的根据与依托,人们应该遵循天命。于是,日本哲学也借鉴了中国哲学的这点内容,试图运用各种方式来整合其本土的思想体系,这促进了日本神道教的体现化。第二,中国哲学注重人的个体修养,突出道德的重要性。中国哲学无论是儒家学说还是佛教思想,都彰显人的心性的作用,十分重视个体的人对自己内心的反思和价值诉求,儒学思想和中国化的佛教思想都极力主张人应该作为一个道德主体去不断追求更高的道德境界。日本哲学受中国哲学的影响,不仅重视人的心性修养,特别重视人的道德感,十分重视尽忠尽孝的道德,试图最大限度地培养日本人的道德自律性和服从。而这一点也在与日本神道思想的融合中明显地突出了出来。第三,在政治关系上,中国哲学主张德治与仁政,并且利用君权神授来维护皇权。日本哲学受中国哲学这点影响很深,虽然德治与仁政的思想并不是都能完全贯彻,但是君权神授在日本近现代政治哲学中得到了最突出地体现,将天皇神化并以此建立一套完整的政治体制是中国古代政治哲学的经验。

这样,日本哲学就系统的找到了其核心性的一些内容,日本人的生存、生活的主要内容也就基本可以囊括,日本人所需要做的也就是适应其社会历史的不同环境来添加自己的具体内容;当然,日本哲学不只是从中国哲学中得到了一些基本结构,更重要的是,它还通过借鉴中国哲学形成了自己的精神内涵。日本的思想总体而言是很多元化的,历史上儒、佛和神道思想长期并立存在,到了近现代其思想更是不断多元化,融合进了许多西方哲学的因子;但是,其思想中的基本精神却是由中国哲学继承而来:日本哲学继承了中国哲学“天人合一”的基本精神,并逐渐延伸出其独特的伦理道德结构。日本哲学在本土神道思想的影响下,融合了佛教心性论和儒学中的天人之学,形成了自己的独特创世与进化观,总体来看,首先是宇宙(日本)起源于天神,然后天皇是神(人神),继而天皇统治众生,众生要对天皇服从和忠孝,这样就形成了“天(天神)——天皇(人神)——人”的基本结构,人要想与天相互贯通,实现心性与道德上善的与天的统一与一致就要对天皇尽忠尽孝,对国家尽忠尽孝。

从以上论述和第一部分,我们可以更加明确地认识到,中国哲学对于日本哲学影响的深刻性和全面性,事实上,还有一点也是中国哲学对日本哲学的重要影响,那就是前面简要提到的中国哲学对日本哲学的影响形成了其哲学基础,并且给予其哲学开放性的基本精神,影响日本近现代哲学的发展:

第一,中国哲学为日本哲学提供了基本的内容、结构和基本精神,这是近现代日本哲学吸取西方哲学发展理论的基础。

第二,日本哲学更重要的是继承了中国哲学“兼收并蓄”的开放精神和博取众长的方法,这一点对于整个近现代日本哲学影响更加深远。中国哲学的发展史是吸收外来优秀文化的精华并且立足自身发展的历史,中国哲学在历史上积极吸收了佛学的思想精华,不经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教派和相关思想流派而且整合多种思想之后,形成了具有极强思辨性的宋明理学。日本哲学也继承了中国哲学的这种精神,从前面的论述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日本哲学在本土神道思想等的基础之上,通过吸收、借鉴(有的时期甚至直接采用)中国哲学来发展和完善自己的思想体系。当然,很多人很可能会反驳说,日本哲学的内在精神之中就有兼收并蓄的传统,还有,当时日本社会的各种具体社会历史条件也影响当时的日本社会必须选择学习先进的文化与社会制度。但是,我要说的是,我并不否认这些反驳观点的合理性,不过我认为,我们在看待日本哲学兼收并蓄的精神和能力的时候还应该从哲学和文化之间的关系中去看待,毕竟中国哲学对日本哲学的影响太深,既然中国哲学给予日本哲学基本的框架和内容,那么日本哲学在自身对待外来文化的方法和态度上就会受到中国哲学兼收并蓄精神的影响;此外,在第一部分中讨论日本哲学受中国佛学思想影响的最后,我特别强调了中国佛学思想提出儒、释、道三教合一思想直接影响力日本佛学提出儒、佛、神道三教合一,这一点也直接证明日本哲学直接学习了中国哲学兼收并蓄的思想。

第三,在吸纳、整合中国哲学的基础之上,到了近现代日本哲学开始了具有其特色的兼收并蓄,分别学习和借鉴了西方的实证主义、功利主义、经验主义、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实用主义哲学等等,在社会层面上指导其社会政治经济的改革,大力发展西方科技和工业;但是,有一点其并没有改变,那就是其主流哲学对天皇专制主义的论证和忠君爱国的核心道德原则。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7

[摘要]马克思的实践观,最是一种思维方式,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解释原则和看待一切问题的思维逻辑。同时,马克思的实践观点是对传统主体概念的否定与解构,超越了传统哲学主体与客体的二元对立,实现了主客同一。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是马克思的哲学革命的实质,以实践这一本体的中介为基础,超越了传统唯物论与唯一心论两极对立的思维模式。

一、实践是一种思维方式

“实践唯物论”、“实践本体论”和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都是以实践为核心范畴重新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哲学理论,但在对实践范畴的不同理解中却蕴含着值得深入研究的学理上的区别。马克思把人的存在方式理解为实践,并以此为基础来理解以往所有的哲学。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第一次提出了实践的概念,实践范畴的提出,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天才世界观的诞生。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公开以实践作为“新唯物主义”的建构原则和全部哲学变革的出发点。他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都纳入到实践的解释框架中去理解,指出过去旧唯物主义的缺点在于:“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观方面去理解。”…而唯心主义的缺点则是:“和唯物主义相反,唯心主义却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只是抽象地发展了,因为唯心主义当然是不知道真正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_2J这段话充分表明了马克思是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置于实践这一全新的解释原则之下,从实践的观点出发看待整个西方传统哲学,去理解传统的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哲学,并且从这一角度阐明了自己的哲学与以往哲学的不同。

马克思不仅从实践观点出发去看待整个哲学史,而且还进一步把所有的理论问题都归结为实践的问题。所以,马克思认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维的此岸性。”J紧接着,马克思又进一步指出:“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导致神秘主义方面去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_4J即便是观念的东西,包括整个社会的精神生活,也要从物质实践来予以说明。这样,实践范畴便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范畴,不仅社会物质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而且社会精神生活在本质上也是实践的,所以,马克思认为,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这样,实践不仅成为马克思理解传统哲学的思维方式,而且也成为马克思理解所有哲学问题的思维方式。与传统哲学的思维方式相比,实践观点作为一种崭新的思维方式,也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待一切问题的思维逻辑。

从实践的观点出发去理解人的社会生活,并以人的实践活动的观点去批判“把理论导致神秘主义方面去的神秘东西”,这是“实践唯物论”、“实践本体论”和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这三种解释模式的共同之处,但是,“实践唯物论”和“实践本体论”所理解的实践和所强调的实践,是人的实践活动本身,也就是从人的实践活动的特性——诸如实践活动的客观性、历史性、能动性、目的性等出发去解释各种哲学问题。这就是说,在“实践唯物论”和“实践本体论”这里,实践是一个被描述的对象,是一个实体性的哲学范畴,尚未构成一种哲学意义的解释原则或思维方式。因此,“实践唯物论”和“实践本体论”既试图把实践作为核心范畴而贯穿于各种哲学问题之中,又无法把实践作为解释原则而重新解释全部哲学问题。与“实践唯物论”和“实践本体论”不同,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所理解的实践和所强调的实践,是马克思所说的“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也是把实践观点作为一种思维方式来理解人、理解人与实践的关系,从而理解和看待一切哲学问题。正因为是把实践的哲学意义理解为“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所以,这里的实践既不是一种“实体”范畴,也不是客体意义上的“关系”范畴,而是一种哲学意义上的解释原则。这种解释原则,就是从“现实的个人”即“从事实践活动的人”出发,去理解和解释全部哲学问题。因此,马克思的实践观点是一种崭新的思维方式,是一种哲学解释原则的创新,这才是实践观点的真实意蕴。

二、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内涵

“思维方式是人们思维活动中用以理解、把握和评价客观对象的基本依据和模式”。所以,观点仅仅属于哲学理论的个别表现,思维方式才代表哲学家思想的精神实质。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实质,关键就在于理解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内涵。任何一种哲学,都主要是因它的思维方式而与其他哲学相区别的。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精神实质,是否贯彻实践观点这种思维方式,是判定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非马克思主义哲学原则界限的基本依据。就哲学传统而言,马克思继承的虽然是历史上的唯物主义思想传统,但是他的“新唯物主义”与传统的唯物主义却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个区别就在于马克思提出的实践观点,而不在于他具有的辩证法思想,这是因为马克思的辩证法思想也是以实践观点为理论基础的。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最根本之处就在于对人的本质进行了重新理解,把实践看作人的存在方式,从而实现了从抽象的、虚幻的人到具体的、现实的人的转换。所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出发点就“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得到的现成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6J。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出发点的“现实的个人”与西方传统哲学的“主体”概念有着本质的区别,传统哲学的“主体”概念是以主客二分为前提的,而在马克思的哲学中,实践成为人的存在方式,人就不再是一个抽象的主体,而成为“现实的个人”,从而超越了主客二元对立,达到了主客同一。

近代西方哲学自笛卡尔以来,便形成了主体性哲学的传统。康德在批判地总结传统主体概念的基础上,正式确立了哲学的主体性原则,把主体概念改造、规定为先验主体或主体性。所以,在康德哲学那里,主体就是逻辑主体,是绝对的、先验的自我或意识,而不是一个实体性的存在者。但是,在康德哲学中,主体概念基本上仅仅是一个认识论的概念,而没有进入存在论的领域。与康德关于主体的概念不同,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的序言中明确地提出了“实体在本质上即是主体”的思想,并且进一步指出:“活的实体,只当它是建立自身的运动时,或者说,只当它是自身转化与其自己之间的中介时,它才真正是个现实的存在,或换个说法也一样,它这个存在才真正是主体。”在黑格尔的哲学中,主体已经不再是笛卡尔的“我思”,也不是康德的“先验主体”,而是绝对的,“绝对即主体的概念”。主体已经不仅仅是指认识论意义上的自我或意识,而且也是一种存在样式,即一个在对抗过程中实现统一的自我发展过程,可见,黑格尔的主体概念已经真正地进入了存在论的领域。黑格尔坚决反对康德将现象与本体、主体与客体分裂的二元论,在绝对精神自身发展的过程中,黑格尔实现了主体与客体的统一,但是他却将这个历史过程视为精神自我实现的过程。所以,黑格尔的主体是一个最终超越历史过程的主体,一个“纯粹的概念神话”,黑格尔哲学是一种主体性哲学扩张的极致,是一种“理性的放荡”。

马克思在其早期著作中也曾多次使用主体概念,但是后来他更多使用的是“现实的个人”或者“劳动者”,尤其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彻底地把“现实的个人”作为其理论的出发点,这样,马克思就从根本上超越了主体与客体的二元对立,实现了哲学思维方式的革新。这是因为“现实的个人”就是从事实践活动的人,所以,马克思说:“我们不是从人们所说的、所想象的、所设想的东西出发,也不是从只存在于口头上所说的、思考出来的、想象出来的、设想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真正的人。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现实的个人”是对传统主体概念的瓦解与颠覆,是主客同一体,这与海德格尔把人称之为“此在”所具有的意义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与传统单纯的、纯粹的主体概念区别开来,无论是“现实的个人”还是“此在”,都超越了主客二元对立,是一种主客同一体,表达了人就在世界之中,人与世界共在的性质。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真实内涵就是从“现实的个人”出发,“现实的个人”就是从事实践活动的人,就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所以,“现实的个人”就是一个主客同一体。虽然黑格尔强烈反对康德现象与物自体、主体与客体分裂的二元对立,也在努力地解决两者的二元分裂,并且在绝对精神自身的发展过程中实现了主客体的统一,但是主客体的统一也是以主客二元对立为前提的,如果没有主客二元对立,又怎么会有二者的统一?马克思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是从“现实的个人”或“实践活动”出发,而“现实的个人”表明了人与世界的不可分,两者是同一的,我们不能把人仅仅当作一个纯粹的主体去看待。可见,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已经超越了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是一种主客同一的思维模式。

三、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与马克思的哲学变革

“思维方式的变化是根本性的变化,每一种代表时代精神的新的哲学——思维方式的出现,都具有某种解放思想的作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之所以能够引起整个哲学理论观点的革命性变革,从根本上说,就是因为思维方式发生了转换。马克思主义哲学立足于实践的观点去理解一切哲学问题,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就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看待一切问题的逻辑原则。所以,与传统哲学相比,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是马克思的哲学变革的实质。传统的哲学争论集中在“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上,这被恩格斯称之为“哲学的基本问题”。由于传统哲学不了解能够把思维和存在统一起来的现实中介,所以,近代以来唯物论与唯心论在此问题上争论不休,陷入了一种两极对立的思维模式。而马克思提出的实践观点,正好解决了思维与存在的统一中介问题,由此也就超越了唯物论与唯心论的两极对立,为哲学的发展开辟了全新的理论视域,并实现了哲学向生活世界的回归。马克思提出的实践概念的意义是十分重大的,它不仅解决了思维与存在统一的中介问题,更重要的是改变了哲学看待问题的基本观念,为人们提供了一种崭新的“哲学思维方式”。过去,人们看待哲学问题只是从或者物质或者精神的单一基础出发,实践作为人的目的性活动,它的含义则是双重性的。而从物质和精神的统一关系出发,原来哲学中的许多理论观念便都需要改变。所以,马克思的哲学变革的实质就是思维方式的转换,更确切地说,就是马克思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的确立。

由于传统哲学以主客二元对立为前提,所以,传统唯物论和唯心论执着于“本原”问题上的自然本体与精神本体的抽象对立,也就造成了思维方式上的客体性原则与主体性原则的互不相容。黑格尔认为,消解自然本体与精神本体的抽象对立,克服客体性原则与主体性原则的互不相容,必须诉诸于把它们统一起来的中介环节——概念的世界。虽然黑格尔所找到的中介只是一个抽象的、逻辑的中介环节,并不是一个现实的基础,但是黑格尔“本体中介化”的道路却为问题的解决指明了方向,整个西方哲学的革命都是在此基础上完成的,马克思哲学当然也不例外。包括马克思在内的整个西方哲学都试图找到某种扬弃自然与精神、客观与主观抽象对立的中介环节,并以这个中介环节作为统一性原理实现一种哲学范式的转换。现代西方哲学找到的中介是“语言”,马克思找到的是“实践”,马克思不仅以实践范畴去扬弃旧哲学中的自然本体与精神本体、客体性原则与主体性原则的抽象对立,而且也把实践活动本身视为人与世界对立统一的根据,用实践的观点去解决全部哲学问题,这就是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从对立的两极出发,并以抽象的两极对立关系为基础而形成的旧唯物论和唯心论,被“本体中介化”的现代西方哲学所取代。“本体中介化”的现代哲学,站在历史主义的立场,排斥绝对确定性的追求。传统哲学从对立的两极去思考自然界与精神的关系问题,其实质是把人的自然属性和精神属性抽象地对立起来,从人的两极存在去寻求人类本质。包括马克思在内的现代西方哲学从中介出发去思考自然界和精神的关系问题,其实质则是以人的历史活动或生存活动为中介把人的感性存在和精神活动具体地统一起来,从人的社会存在去寻求人类的本质。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8

魏晋玄学是中国哲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对其基本理论特质的探讨构成了中国哲学史研究中的重要内容。早在20世纪30-40年代,著名哲学史家汤用彤先生首倡玄学哲学是本体论之论,并将汉代经学向魏晋玄学的发展看作是中国哲学史上从宇宙生成论向宇宙本体论的转变。在他看来,汉学执滞于经验,“本天人感应之义,由物象之盛衰,明人事之隆污。稽查自然之理,符之于政事法度。其所游心,未超于象数。其所研求,常在乎吉凶”。魏晋玄学则不然,它“已不复拘拘于宇宙运行之外用,进而论宇宙万物之本体。汉代寓天道于物理。魏晋黜天道而究本体,以寡御众,而归于玄极;忘象得意,而游于物外。于是脱离汉代宇宙之论(cosmologyorcosmogony)而留连于存存本本之真(ontonogyortheoryofbeing)”。(汤用彤,第48-49页)由此,他得出结论说:“玄学与汉学差别甚大。简言之玄学盖为本体论而汉学则为宇宙论或宇宙构成论。”(同上,第67页)在此基础上,他进一步指出,不同于汉学“体用分为二截”,玄学的基本特点则是“即体即用”:“玄学主体用一如,用者依真体而起,故体外无用。体者非于用后别为一物,故亦可言用外无体”。(同上)

汤用彤先生的上述论断无疑有着颇为深刻的真知灼见,因而长期以来成了学界理解魏晋玄学的基本范式,在一定的意义上堪称代表了魏晋玄学研究的时代水平。但是,近年来,随着有关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一些论者不仅在汤先生有关论断的基础上对于作为玄学之核心理念的“有”、“无”范畴的根本义蕴作出了进一步的探讨,而且直接对其基本论断即“魏晋玄学哲学是本体论”提出了质疑。www.133229.com对此论说得最为鲜明的是许抗生教授。他说,虽然王弼玄学哲学的基本特征仍可以看作宇宙本体论,但由于嵇康、阮籍并不讨论有无与本体问题,向秀、郭象更是反本体论的,因此用宇宙本体论来概括玄学哲学的基本特征似有缺陷。他认为,玄学哲学的普遍共性,并不是宇宙本体论,而应当是讨论宇宙万物的自然本性论问题:王弼“明自然之性”,郭象讲“自足其性”,阮籍谈“明于天人之理,达于自然之分”,皆是围绕探讨自然之本性而展开自己的学说的。(参见许抗生)上述结论在相当程度上显然可以看作是对于汤用彤先生以来把玄学哲学在整体上归结为“本体论”这一研究范式的颠覆性意见。

比较汤先生和许先生对于魏晋玄学基本理论特质的不同认识,不难看出其中的一个重要差别:如果说前者主要是借鉴西方哲学中的基本范畴本体论来论说魏晋玄学,后者的基本主张则明显包含了力图以更符合中国哲学自身特质的方式来论说魏晋玄学基本特征的理论意旨。这其中的一个关键之处在于:由于汤先生所处的时代可以说是中国哲学学科建设的草创期,因而他主要是套用了西方哲学的既成范式来理解中国哲学,这其中事实上已经内在地隐含了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中国哲学自身特质的可能性,而随着对中国哲学自身特质认识的不断加深,学界对此已有了更为清楚的认识。这就为站在新的基点上对玄学哲学的基本理论特质作出进一步的探讨提供了可能。

众所周知,在传统中国学术中虽然并没有出现“哲学”这一独立的学科,但是,中国文化作为人类文化的主流传统之一,自有其颇具特色的对于人生、社会乃至天地宇宙之一般“道”理的系统性的整体理性反思,这就是中国文化传统中专注于“究天人之际”的“天人之学”。在近代中西文化交会之后,人们正是按照西方学术分途的模式,把中国文化中的这部分内容按照西方哲学的学科框架、思维取向和概念范畴体系加以抽绎、梳理和编排、改造,从而形成了“中国哲学”这一学科,并在此基础上整理出了“中国哲学史”。随着时代的发展与中西文化交流的深入,特别是世界范围内“西方文化中心论”的逐渐沦落,人们对于凸显中国哲学自身特质的重要意义具有了越来越充分的认识。正像近代以来在中西文化与哲学的对比中不少论者已经指出的,如果说中国哲学传统的主流形态是以人之生命价值或意义的安顿为中心,西方哲学传统的主流形态则主要体现为一种通过显发理性之光以认识、把握外在对象的智慧形态。(参见成中英)与思想主题的差别紧密相联,中国哲学相对于西方哲学而言形成了自己的重要特色。在笔者看来,这至少包括了两个方面的内容:其一,不同于西方哲学着力于区分经验性的现象世界与超越于现象界的理念世界或本质世界,中国哲学则体现为一种一重化的世界观。其二,不同于西方哲学主要是通过理性的发用以认识外在于人的客观世界之真实,中国哲学中虽然也不能不关涉到对于客观外在世界的认知问题,但是它又总是关联于人伦日用,落脚于人之生命意义的追寻。正如不少学者已经指出的,正是由于中国哲学传统总是倾向于立足于现实人生而穷究“天人之际”,它对人生意义的追寻就总是落脚于对于生命境界的凸显。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体现出了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在本体意识上的一个基本的差别:不同于西方哲学传统是要追寻外在于认知主体的客观“实在”,在中国哲学中“本体”则总是关联于人伦日用,因而总是在人之精神境界中得到“呈现”。由于在中国哲学中“本体”与“境界”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因此,笔者认为,可以把“天人之学”中所包含的形上学名之为“境界形上学”(亦可参见牟宗三,第98页)。

从这样的视角来考察魏晋玄学,我认为,正是魏晋玄学不仅实现了中国哲学发展史上从宇宙论向本体论的转变,而且其所凸显的本体也是落脚于人之精神境界,从而构成了境界形上学的初步形态。

随着玄学的兴起,汉代关于宇宙起源、结构和演变的争论发展为“有无(动静)之辨”,“本”与“末”、“有”与“无”等的关系成为讨论的中心问题。不同于汉人大多把《老子》“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等论断看作宇宙发生论,玄学家则对此作出了新的解释。作为正始玄风的领袖人物,王弼在《老子注》一开篇就明确指出:“凡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及其有形有名之时,则长之育之,亭之毒之,为其母也。其道以无形无名始成,万物以始以成而不知其所以,玄之又玄也。”他还指出:“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于无也。”(《老子注》第40章)“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由无乃一,一可谓无。”(《老子注》第42章)王弼没有把“无”、“有”和“一”等看作是宇宙演变的阶段,而是提出“以无为本”的论点,并以思辨方式进行了论证:具体事物都以“有”为存在,而任何“有”皆始于“无”,所以在任何时候要保全“有”,必须“反本”守住“无”。同时,纷繁复杂的万物有其统一性,这个统一原理就是“无”。显然,王弼的思想已经超越了宇宙发生论阶段,达到了以理性思辨的方式追寻宇宙人生之最终本原或存在根据的高度。它标志着中国哲学的发展成熟到了在整体上初步摆脱经验性思维而以理性思辨的方式探讨宇宙人生之恒常本体的新阶段。正是有见于此,汤用彤先生才在与前此的中国哲学相比较的意义上将玄学哲学看作是“本体论”。

不同于王弼、何晏主要是凸显了玄学的本体意识,阮籍、嵇康则开始强调了自我意识和精神境界的问题。阮、嵇虽然也有着自己的本体意识,如对“混一不分,同为一体,得失无闻”的“至道之极”(阮籍:《达庄论》)的追求就明确地体现了这种本体意识,但是其理论兴奋点却并不是现象与本体的思辨联结,而是自我意识与本体的关系问题。尽管在表面上“越名教而任自然”代表了在名教与自然之间否定一者而坚执另一者的价值选择,但由于作为社会性的存在,人事实上不可能彻底摒弃名教而完全因任自然,因此,“越名教而任自然”实际上是以痛苦矛盾、彷徨无依的内心世界为基本背景的。《晋书·阮籍传》说他“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嵇康在《卜疑集》中也描绘了这种与阮籍相类似的痛苦矛盾的心态。既然自我生命无论在现实的名教或自然中都得不到安顿,那么就只能是退回到自身,在纯粹意识中寻找安身立命之所。在《大人先生传》中,阮籍描绘了一个与现实的悲苦无干、具有自我意识与宇宙本体融合为一之理想境界的“大人先生”:“夫大人者,乃与造物同体,天地并生,逍遥浮世,与道俱成,变化散聚,不常其形。养性延寿,与自然齐光。其视尧舜之所事,若手中耳……先生以为中区之在天下,曾不若蝇蚊之着幄,故终不以为事,而极意乎异方奇域,游览观乐非事所见,徘徊无所终极。”显然,在这样的人生境遇与境界中,不仅天地宇宙是和谐的,而且置身于其中的人及其自我意识也都是和谐的。由此,人就可以达到“并天地而不朽”的精神境界,从而找到自我生命的安身立命之所。正是阮、嵇以这种在孤魂野鬼的寂寞悲苦与得道真人的逍遥自得之间不断变换的生命存在形态,从两个相反的向度同时凸显了自我意识的问题与对自由的精神境界的渴慕与追求,从而对玄学转向对精神境界的注重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由此,他们进一步深化了玄学的主题。魏亚玄学作为这一时期占主导地位的“天人之学”,其中心课题是以与时代要求相适应的方式达成“天”与“人”的联结。何、王玄学的历史意义在于:针对汉代经学的感性、现象性思维,思辨地凸显了宇宙人生之本体的绝对性,并初步确立了与此相应的本体论思维。阮、嵇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把对本体的抽象思辨落脚于“人”,落脚于对人之精神境界的关注,从而为玄学学理的进一步展开奠定了基础。郭象正是在此基础上对玄学哲学作了新的推展。

对万物“独化”的本体论论证和对独化而逍遥的人生境界与达于境界之修养方法的揭示,构成了郭象玄学思想的主干内容。独化论的基本理论意旨,是哲学地证立自然与名教的统一,这可以看作是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对何、王贵无论玄学主题的“回归”。而郭象玄学落脚于独化而逍遥的人生境界,则与受到阮、嵇凸显主体意识与精神境界的直接影响有关。

在从理论上揭明了有无相生的矛盾性之后,郭象进一步提出了“万物独化于玄冥之境”的命题。他说:“世或谓罔两待景,景待形,形待造物者。请问夫造物者有耶?无耶?无也,则胡能造物?有也,则不足以物众形。故明众形之自物,而后始可与言造物耳。是以涉有物之域,虽复罔两,未有不独化于玄冥者也。故造物者无主而物各自造。物各自造而无所待焉,此天地之正也。”(《齐物论》注)所谓“独化”,是指事物都是“独生而无所资借”的;“玄冥之境”则是指事物玄妙幽冥、浑然至极的存在状态。在他看来,根本不存在所谓造物主,万物都是自己创造自己。万物自生自化而不依赖他物来创造,这就是天地的本来面目。“万物独化于玄冥之境”的提出,标志着玄学哲学本体论转向的真正完成。

与此同时,郭象的独化论作为一种天人之学,并没有仅仅满足于对宇宙和谐的本体论证,而是在扬弃了阮、嵇强调自我意识与精神境界的有关思想的基础上,落脚于与本体论相应的人生境界的凸显。针对大小不平、“上下夸qí@①”(《秋水》注)所造成的社会矛盾所带来的可“患”之处,郭象力图通过追求建立在“自足其性”基础之上的“各安其分”的精神境界,来影响社会的存在状况和人们的生命存在形态。他并不是不承认事物间的差别和矛盾,而是主要着眼于用“自足其性”、“各安其分”、“大小俱足”(同上)的玄理去在人们的主观意识上消融这些矛盾。人们一旦达到这样的精神境界,一切社会矛盾也就可以消除,社会整体的和谐就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了。在他看来,一切用世俗的眼光看处于劣势地位的“臣妾”、“皂隶”只是懂得了这个“天理自然”,就可以做到“不顾毁誉而自安其业”。同样,对于那些士族统治者而言,达到了“自然”与“名教”合一的精神境界,就可以在礼法名教中“逍遥自得”。因为“圣人虽在庙堂之上,然其心无异于山林之中”。而只要能“游心于绝冥之境”,虽在名教之中,而“未始不逍遥也”。(《逍遥游》注)顺此而进,郭象得出了这样的哲学结论:“夫理有至极,外内相冥,未有极游外之致而不冥于内者也,未有能冥于内而不游于外者也。故圣人常游外以冥内,无心以顺有,故虽终日挥形而神气无变,俯仰万机而淡然自若。”(《大宗师》注)“游外”是笃名教,“冥内”是任自然;前者为外王,后者为内圣,在独化论的精神境界中,二者达到了统一。“游外以冥内,无心以顺有”成为玄学理想人格的最高形态。

通过建构“独化论”的哲学体系,郭象站在玄学的立场上不仅完成了万物“独化”的本体论论证,而且还凸显了与之相统一的、以绝对“逍遥”为基本价值取向的精神境界,从而以哲学的方式建构了一个本体论与人生境界相统一以贯通天人的学理系统,在理论上达到了玄学最高的思想成就。

从上文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魏晋玄学的发展演进,正体现为从何、王凸显本体意识到阮、嵇强调精神境界,再到郭象完成了“本体论”与“境界”的统一、“本体”落脚于“境界”的过程。正是魏晋玄学构成了中国哲学发展史上“境界形上学”的雏形。由此观之,汤用彤先生有关论断的一个基本的不足之处,就是没有能够对魏晋玄学的基本理论特质作出全面揭示。

前文已经指出,汤先生玄学研究的历史性贡献,就是第一次明确指出了魏晋玄学实现了中国哲学发展史上从宇宙论向本体论的转变。考之于中国哲学史,这一论断确实包含了真知灼见。中国哲学虽然确有其不同于西方哲学的理论特质,而且没有出现过完全意义上的西方式的在现象背后追寻超越之“客观实在”的“本体论”,但是,我们并不能由此否认中国哲学中具有“本体”意识。哲学作为对于人之整体生命的理性反思,相对于其它具体学科而言,它的一个基本特质就在于其超越性。它总是要超越对于经验性的、感性的现象的认知,以透过变动不居的现象理性地把握人生、社会与天地宇宙的恒常之“道”。这就不能不把哲学的思维引向大宇长宙的最终本原或存在根据,而这显然已经进入到了哲学的“本体论”问题的论域。尽管正如上文已经指出的那样,中国哲学传统处理本体论问题的方式与西方哲学的方式是不尽相同的,但是,并不能由此而否认在中国哲学中自有其本体意识。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并不赞成有的论者过于强调所谓“本体论”在西方哲学中的“本义”,特别是强调其先验超越性,并由此而完全否认中国哲学传统中也有“本体论”问题。许抗生先生在此意义上认为郭象玄学是“反本体论”的,这一论断也是值得商榷的。因为如果过于坚执中西哲学传统之间的差异,仅仅只是以西方哲学作为哲学的“型范”,而不能站在人类哲学之一般的高度来比观中西文化,最为“客观”的态度恐怕是只能承认中国没有“哲学”,那当然就遑论“本体论”了。考之于中国哲学史,正是在魏晋玄学中,中国哲学的发展成熟到了在整体上基本摆脱经验性思维而进入到了以理性思辨的方式探讨宇宙人生之恒常本体的新阶段。在近代以来的中国哲学史研究中,正是汤用彤先生孤明先发,首先指明了这一点。应当说,这是他对于中国哲学史研究的划时代的历史性贡献。

但是,中国哲学毕竟是一个具有自身特质的、不尽同于西方哲学的学理系统。正如上文已经指出的,中国哲学总是倾向于关联于人之精神境界来讨论宇宙人生的本体问题,这是中国哲学不同于自柏拉图以来就明确指向外在于人的“纯粹”客观之本体意识的西方哲学的一个重要特质。而正是对于这一点,处于中国哲学研究之早期阶段的汤先生却注重不够。在一定的程度上,他用ontonogyortheoryofbeing来界定在他看来作为“本体之学”的魏晋玄学,并用“存存本本之真”来状述ontonogyortheoryofbeing,说明他对于西方哲学本体论的基本理论特质有着清楚的把握。但是,魏晋玄学虽然表现出了明显的本体意识,然而其本体意识却又并不是完全西方式的,而是要通过在人之精神境界中呈现本体,以图在归根结底的意义上、在终极关怀的层面上安顿人之个体生命(修身)与群体生命(治国)。这一点如果说在作为玄学之开端的何晏、王弼思想中还没有得到充分表现,那么在阮籍、嵇康的玄学思想中就体现得十分鲜明了。而正如许抗生先生所指出的,正是阮籍、嵇康的玄学思想最难于被按照汤先生的有关论断归纳进“本体之学”。但如果从“境界形上学”的视角来把握魏晋玄学,从上文的分析中就不难见出,阮、嵇的思想正是魏晋玄学发展演进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在这个意义上,汤用彤先生虽然正确地注意到了玄学哲学在中国哲学发展史上所具有的“本体论转折”的意义,但却对其关联于境界而凸显本体意识的基本理论特质注重不够。

立足于这样的认识,我们也不同意许先生把玄学哲学归结为是讨论宇宙万物之自然本性的论断。这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理由。第一,这一论断对玄学哲学基本理论特质的界定似过宽泛。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认为,不仅在玄学而且在整个中国哲学乃至整个人类哲学中都包括了讨论宇宙万物之自然本性的内容,将之界定为魏晋玄学的基本理论特质似失之宽泛。第二,它不利于更好地揭示中国哲学自身的理论特质。前文已经指出,中国哲学的基本理论特质恐怕不在于脱离了作为活动主体的人来“纯粹”客观地探讨宇宙万物的自然本性问题,而总是倾向于关联于人之精神境界来探讨人之生命意义的安顿问题。把玄学哲学归结为是讨论宇宙万物的自然本性问题,不仅不利于凸显这一点,而且很容易遮蔽中国哲学的上述特点。第三,这种归结也不利于把魏晋玄学放在中国哲学发展演进的内在环节上来动态地、整体地考察其基本理论特质。作为一个具有自身独异特质的人类哲学主流传统之一,中国哲学在体系化方面的特征虽然不如西方哲学那么鲜明,但是,它在不断从稚嫩走向成熟的过程中无疑体现出了自身的内在发展逻辑。魏晋玄学作为中国哲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只有将其放在中国哲学发展演进的内在环节上来加以动态的、整体的考察,才能更好地把握其基本理论特质。汤用彤先生对于魏晋玄学的有关论断之所以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是与他不仅十分注重从汉代经学到魏晋玄学的承继与变革来把握魏晋玄学,而且注意把魏晋玄学放在中国哲学发展演进的整体链条上来评断其基本理论特质的思考方法密切相关的。如果把玄学哲学的基本理论特质仅仅归结为是讨论宇宙万物的自然本性问题,就很难将之放入中国哲学发展演进的内在环节上来厘清其基本理论特质,并由此而加深对于中国哲学之整体理论特质的了解与把握。而如果孤立地来把握魏晋玄学,或许所能把握的“基本理论特质”,就只能是“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的“基本理论特质”。我认为,许抗生先生对于魏晋玄学哲学之基本特征的有关论断,不仅没有将其放在中国哲学发展演进的内在环节上来加以动态的、整体的考察,而且对于魏晋玄学作为中国哲学的一个发展阶段的整体理论特质也揭示不够。例如,许先生一方面指出了玄学哲学的基本特征是讨论宇宙万物的自然本性问题,另一方面又认为王弼玄学的基本特征仍然可以概括为“本体之学”,但却并没有揭示两者之间的关系,更没有对于为什么在以讨论宇宙万物的自然本性问题为基本特征的玄学之中会出现王弼“本体之学”的问题以及王弼“本体之学”在中国哲学发展史上的定位问题加以说明。这就很难让人由此对于魏晋玄学的基本理论特质有一个“全观”。

【参考文献】

1 成中英,1991年:《世纪之交的抉择——论中西哲学的会通与融合》,上海知识出版社。

2 古籍:王弼《老子注》,阮籍《达庄论》,郭象《庄子注》。

3 牟宗三,1997年:《中国哲学十九讲》,上海古籍出版社。

4 汤用彤,1957年:《魏晋玄学论稿》,人民出版社。

5 许抗生,2000年:《关于玄学哲学基本特征的再探讨》,载《中国哲学史》第1期。

6 张岱年:1996年:《中国哲学大纲·自序》,载《张岱年全集》第2卷,河北人民出版社。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9

与希腊不同,也与中国和印度不同,俄罗斯哲学的出现甚晚。过去苏联为了吹嘘自己的文化悠久,常常把俄国的哲学发生的时间推前到十一、二世纪。究其手法,大致有二:一是将当时并非俄罗斯所属,但后来并入俄罗斯以至苏联版图的地区,都看作俄国哲学发生和发展的地区,这样,就很容易地将俄国哲学的发生推前好多年。比如,在敦尼克等主编的《哲学史》第一卷第三章第二节“苏联各民族的哲学思想和社会思想”中,竟然将十—十一世纪的阿拉伯哲学家伊本—西拿列入其中。二是在前人的著作中寻章摘句,煞费苦心地从中寻找哲学语言,用以证明哲学的产生和存在。但是我们如果认真地看看这些书,就可以知道这种做法的荒谬了。原来这些书籍都是些宗教用书,如圣经注释、祈祷文、宣道书以及教义争论等等。敦尼克等的《哲学史》说,这些东西反映了僧侣的世界观,以为说了“世界观”三个字,就能列入哲学之中,难道不是笑话。实际上,宗教本身自然也是一种世界观,但那并不能说就是哲学,而只能说是宗教,顶多能说是神学。如果说到哲学的发生,那么至少它要有自己的独立形态。敦氏《哲学史》在此问题上是极不严肃的,按照它的说法,当人类喊出“啊,天哪!”的时候,哲学就诞生了。严格地根据俄国真实的历史演变,也严格地根据哲学本身的要求,俄国的哲学发生自何时呢?按照著名的俄国哲学史家弗洛罗夫斯基(1893—1979)的说法,俄国的文化史自罗斯受洗开始,在此以前的文化是多神教的文化,而且是没有文字记载的文化。但是罗斯受洗之后,大量涌入的是拜占庭文化,这种文化并不能成为大多数人的文化,而只能是少数人的高雅文化,大多数平民甚至仍然留恋多神教文化—粗俗文化。前者虽然高雅,但却是一元化的;后者虽然粗俗,但却是多元化的,因而也是涵有较多自由的。俄罗斯文化就是在这样两种文化的长期冲突和融合中逐渐形成的。不过,由于拜占庭的东正教文化是官方所推崇的,因而它很快就占了主导地位,并在发展过程中衍生出俄罗斯东正教的神学。这种神学还不就是哲学,因为它依附于宗教,为宗教服务,没有自己的独立地位。只是到了十八世纪,才逐渐出现了独立的哲学。(参阅弗氏《俄罗斯神学之路》)第1--6章,巴黎,俄文版,1937)而别尔嘉耶夫和洛斯基则将俄国哲学的诞生期推得更晚。别氏认为,“独立的俄罗斯哲学的纲领是由基列耶夫斯基和霍米亚科夫第一次提出的------他们彻底宣告抽象哲学的终结,并竭力追求完整的知识。通过克服黑格尔哲学而从抽象的唯心主义转向具体的唯心主义。索洛维约夫继续了这条路线,并写出了体现自己哲学的著作。”(《俄罗斯思想》,中译本,157—158页)洛斯基在其《俄国哲学史》中说得更加明确:“俄罗斯哲学思想系统发展的开端可以追溯到19世纪。------独立的哲学思想在19世纪开始形成,其起点是与斯拉夫主义者基列耶夫斯基和霍米来科夫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弗拉基米尔.索洛维约夫是部分实现从基列耶夫斯基和霍米来科夫思想的精神出发创建基督教哲学体系的第一个人,他的继承者是一大批哲学家。”(《俄国哲学史》中译本,第6-7页)

对于这个问题的研究,还是一个甚为艰难的任务,必须深入俄罗斯古代文献之中,才能得出自己的结论。但是现在起码可以确定,真正独立的俄罗斯哲学出现是较晚的。

俄国哲学发生发展的第二个重要特点是:自神学而生。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从其内容来说,与宗教神学关系极为密切,甚至可以说,它最初就是对神学的前提及其所提出的重大问题的哲学探究,因而主要内容是宗教哲学。从其代表人物来说,虽然大部分人并非宗教神职人员,而是些自由思想家,但由于俄国深厚的宗教传统以及他们所受的神学教育,所以宗教问题及神学前提常常成为他们思考的起点,并由此升华为哲学。从其产生过程来说,在东正教意识形态的长期统治下,独立的俄罗斯哲学迟迟冲不出思想的牢笼;当自由意识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才有可能脱离神学而独立,但又明显地深深地打上了宗教的烙印。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当一种意识形态实行思想专政时,要想冲破这种统治,首先要讨论的问题不可能是远离这种意识形态所提出的重大问题,而只能是这些问题。就像我们这里前些年讨论人道主义问题时那样。(当时,首当其冲的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是否人道主义,而不可能深入于人道主义本身的诸多问题。)

由于东正教被定为国教,在意识形态甚至文化领域成为统治力量,所以,多少世纪以来,俄罗斯文化主要是宗教文化。自从基辅罗斯的弗拉基米尔大公皈依基督教以后,基督教的“文字和书面文化便在罗斯得到普遍传播和迅速发展”(苏联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列宁格勒分所:《俄国文化史纲》,中译本,1994,第19页)。十一世纪,在诺夫哥罗德创办了第一所可容纳300人的学校,这主要是为神职人员子弟设立的,以使他们继续为宗教服务。到十四—十五世纪,虽然有一些小型的教人识字的私塾出现,但是由神职人员办的,教师也都是神甫等;“教材”不过是圣经、祈祷文之类。到了十六世纪,仍然如此,只不过规模比过去大了:“识字教育由专门的‘教书先生’来做。一些私塾往往养着一批教书先生。这些私塾有时设在修道院里或教堂中,由修道士或神甫任教师。有时非教徒也开办私塾,甚至农村也有。孩子从七岁起认字,而且数人同时学习。课本是手抄的,孩子开始时先学字母,再学音节,初步掌握语法。学生在学习的第二阶段要背熟日课经,还要学会写字。学习结业就是学会念圣经诗。”(同上书,第139页)一直到十七世纪,正规的初等学校教育仍未建立起来,但是为了使识字这种文化普及工作大体统一起来,编写了统一的识字课本、语法书、乘法表,此外的重要教材就是赞美诗、日课经和教堂礼拜用书。更高等的教育则是由修道院创办的,如1665年在莫斯科巴斯基修道院开办的“语法学校”;1867年根据西尔维斯特.梅德维杰夫的建议创办的“斯拉夫—希腊—拉丁文学校”(后改为学院,再后则成为俄国神学院。这是俄国第一所高等学校)。可见,长期以来,教育的中心内容是宗教。从这几个世纪的印刷事业也可看出宗教在精神领域的统治,在这么长的时期里,俄国的印刷业几乎集中于印刷宗教书籍,因而使得“俄国许多代人都是从宗教书籍(《圣诗集》、《日课经》等)学会读和写的。”(同上书,第143页)直到十八世纪彼得大帝时代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为了改变俄国落后面貌,彼得在俄国设立了一批军事学校、一批职业技校学校,大力吸收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培养科技人才和军事人才。但是在人文领域,他仍坚持东正教的统治地位。“为了培养有文化的神职人员,下令‘教士与助祭之子’就学于斯拉夫—希腊—拉丁文学院。这所学院成了高级神学院。初级的神学教育则在教会学校进行,这些教会学校不仅是培养专职神职人员的教育场所,而且也是普通教育的发轫。”(同上书,第201页)直到1755年莫斯科大学成立时,才设立了俄国世俗学校中第一个哲学系。(当然,当时哲学系的重点课程仍然是宗教神学)以上这些情况充分说明东正教对于教育的长期统治。在这种统治下,很难出现具有独立性的哲学。

当然,在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学校特别是修道院中都设有哲学课,甚至设有哲学教研室,研习从拜占庭传来的经院哲学,研修古希腊罗马的哲学。但是,这一切都是服务于宗教体验的。在很长时期里神甫和修道士们从事的工作是翻译,即使很著名的学者的著作也不过是希腊或罗马或拜占庭的学者著作的注释、编篡以至汇编。如十三世纪的佩切尔斯基最著名的著作是《圣僧传》、《详解帕里亚书》、《反犹太人辩论汇编》等;十五世纪的约瑟夫.沃洛斯基(1439—1515)著名的《启蒙者》一书“几乎没有超出解释有争议的经文的范围”(《俄罗斯神学之路》,第14页),因为整本书几乎全部由一系列摘录和证据构成。至于约瑟夫派的另一创始人、著名的神甫尼尔.索尔斯基(1433—1508)的代表作《背叛信仰》一书,也“和约瑟夫的《启蒙者》一样,与其说是独立的论著,不如说只是作为资料汇编或资料‘链条’而编辑的。”(同上书,第16页)直到十六世纪这种情况才有所改观,据俄国学者研究,“在十六世纪,希腊的史料开始被自己的、古代俄国的史料所代替。”(转引自《俄罗斯神学之路》,第21页)而十六世纪发表的《百项决议集》则完全没有提到希腊人的榜样问题,当时摆脱希腊人的影响成了主要的宗教和文化心理。不少神职人员致力于斯拉夫语的、独立于希腊罗马传统和拜占庭传统的俄国神学。几个世纪以来,在宗教内部出现了许多重大问题的争论,从而产生了各种不同的宗教派别的对立,如约瑟夫派与禁欲派、改革派与旧礼仪派(亦称分裂派)、合并教派与反合并教派;等等。东正教神学的相当部分的内容就是阐述不同派别的观点的。另外,它的重点就是:以圣经和东正教教义为前提和依据,对东正教的信仰内容进行理论阐述和系统研究。东正教神学研究主要是由神学院和修道院的教师和修士从事的。十八世纪彼得一世改革以后,尽管在人文思想上的管制仍然很严,但西方近代的先进哲学还是迅速地传入俄罗斯。这种哲学的自由精神深深地打动了俄国知识分子,一时间伏尔泰成了他们的偶像,连叶卡捷琳娜二世都以结交伏尔泰为荣。在专制制度的精神高压下,这种自由精神就像闪电一样冲破了沉沉黑夜,使俄罗斯文化出现了新的转机。就哲学来说,这种自由精神是独立的俄罗斯哲学诞生的催生剂。从此,俄国哲学便勇敢地冲破宗教神学的制约,争取自己的独立地位,为俄罗斯文化增添了新的奇葩。莫斯科大学设置哲学系后,不论它的课程如何受到东正教及其教义的限制,但它究竟在神学统治下开了一扇门,使西欧的先进哲学得以潜入俄罗斯。莫斯科大学的创办人罗蒙诺索夫及一批哲学教授有了相对自由的研究空间,思想比较解放,出现了与官方不同的认识和观点。罗氏本人受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很深影响,《俄国文化史纲》评价他说:“罗蒙诺索夫的总的世界观是唯物主义的。罗蒙诺索夫相信物质不依赖于意识而存在。诚然,对于物质运动引起的物理现象,他还只能机械地理解。罗蒙诺索夫的认识论接近十八世纪法国的唯物主义的水平。他认为,经验和思维乃是认识的基础。思维是总结经验所必需的,经验离开总结便失去认识的意义。一切自然都是可知的,不存在人不可认识的现象。”(见该书,第226页)这里所以引了这么多话,是因为这是我见到的对罗氏哲学观点最为实事求是的评价,而苏联大多出版物都是任意吹嘘,把罗氏说成是世界级的哲学大师。上述可以说明,尽管当时俄国有一批学者受到西欧先进哲学的影响,但他们并没有超越西欧哲学的创造,他们只是受到影响和进行传播而已。因而,还不能认为他们开始创造了独立的俄罗斯哲学,更不能认为俄罗斯哲学已经在他们的手上诞生了。

独立的俄罗斯哲学的诞生,既要具有自由的精神,能够冲破东正教神学的束缚,又不可能离开俄国精神文化的基础。只是单纯地接受西方的影响,是不可能在俄罗斯大地上扎根的。这样,真正独立的俄罗斯哲学便只可能在既有深厚的东正教神学基础,又受到当时先进的科学教育和哲学教育、具有自由精神和创造意识的学者手上诞生。不论是弗洛罗夫斯基的《俄罗斯神学之路》、别尔嘉耶夫的《俄罗斯思想》还是洛斯基的《俄国哲学史》,它们所肯定的俄罗斯哲学的创始人,都是这样的人。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哲学上也就谋求既保留东正教神学的精髓,又从时代的高度改造东正教神学,创造出一种既高于现有的东正教神学又高于当时的西欧哲学的新的哲学。他们既不满足于十八世纪的唯物主义,也不满足于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的德国古典哲学,他们力图将宗教与哲学融合起来,将信仰与理性融合起来,创造出一种“整体性”的哲学。在这点上,基列耶夫斯基(1806—1856)的话极具代表性。他说,他们的哲学虽然以教父的著作为发源地,但它是“与科学的现代状况相适应、与现性的要求和问题相一致”的学说。当其发展到高峰时将可消除“理性与信仰、内心信念与外在生活之间的病态的矛盾”,“填补本应结合在一起的两个世界被分裂之后所出现的真空,在人的头脑里确立起精神真理,把它看成是对自然真理的统治,并用它与精神真理的正确关系把自然真理加以提升,最后把这两种真理结合为一个活生生的思想。”(转引自《俄国哲学史》中译本,第16—17页)这样的思想后来形成了一种强大的传统,独立的俄罗斯哲学就沿着这样的传统发展起来。

既然俄罗斯哲学力图既继承又超越东正教神学和西欧哲学,它就不能不具有内在的矛盾。这种矛盾首先就是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矛盾。从其发生和发展的过程来说,这与俄国的特殊地理位置及特殊文化背景有着紧密的关系。别尔嘉耶夫曾经深刻地指出:“俄罗斯精神所具有的矛盾性和复杂性可能与下列情况有关,即东方与西方两股世界历史之流在俄罗斯发生碰撞,俄罗斯处在二者的相互作用之中。俄罗斯民族不是纯粹的欧洲民族,也不是纯粹的亚洲民族。俄罗斯是世界的完整部分、巨大的东方—西方,它将两个世界结合在一起。在俄罗斯精神中,东方与西方两种因素永远在相互角力。”(《俄罗斯思想》,第2页)就俄罗斯哲学来说,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碰撞与融合,是其发生发展的另一个特点。

俄国哲学既然从神学中生,它就必然带有俄国东正教神学的特点。俄国东正教神学恰恰是在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碰撞中诞生和发展的。这里所说的东方文化主要是指希腊—拜占庭文化,而西方文化则是指罗马—拉丁文化。众所周知,在罗斯受洗之后,俄国主要接受的是希腊—拜占庭文化。当然,罗马—拉丁文化也在不时地对俄罗斯进行渗透。俄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克柳切夫斯基(1841—1911)在其《俄国史教程》中说:“十世纪时从拜占庭传来了基督教,随同也来了神职人员,传来了基督教的书籍、法律、祈祷仪式、圣像画术、声乐与传教术。这些物质与精神财富流到罗斯,流入基辅,其大动脉是第聂伯河”。那时的王公贵族并不是只吸收拜占庭文化,他们对罗马文化也取欢迎态度。克氏说,他们“甚至在学校设置希腊语、拉丁语课程,尊重来自希腊与西欧的学者。”(《俄国史教程》第一卷,中译本,第270页)不过,由于基督教东西教派的关系异常紧张,所以拜占庭的神甫与罗马的神甫并不能和平相处,东西方的教会更把争夺俄罗斯当作重要战略,这样也就逐渐引发了俄国内部不同派别之产生。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开始的西方派与东方派(即斯拉夫派)的大争论,事实上早在几个世纪之前就已经以不同的方式进行着。例如,“在约瑟夫派与禁欲派的著名争论中,我们发现这实质上是新东西和旧东西的冲突,是拉丁系文化和希腊文化的冲突。”(《俄罗斯神学之路》,第23页)在约瑟夫主教的身上,有许多非拜占庭的文化因素。如他把沙皇也包括在“神的仆役”的系统之内,认为沙皇也要受法律约束,也只有在圣训的范围内拥有自己的权力。甚至认为对于“非正义的”也即是与上帝不保持一致的沙皇根本不应当服从,因为这样的沙皇根本不是沙皇,而是折磨者;不是神的仆人,而是魔鬼。这种说法有违于东正教的传统,倒是与罗马天主教的主张相近。不仅如此,约瑟夫派还主张入世,关心现实的人类苦难,举办慈善事业等等。禁欲派则主张隐遁的、孤独的苦行和精神的修行,克服俗世的偏心及恋世,他们更多地保持和继承了拜占庭文化即东正教的传统。再如,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的合并教派与反合并教派的争论,更是一场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较量。当时,俄罗斯西部教会有一股潮流,一些受罗马文化影响较深的神职人员不断揭露拜占庭文化的缺陷,公开主张与罗马教会和解,甚至说“我们不能永远生活在希腊人的保护之下”,罗马教会那里有“真理的清泉”。这股力量聚集起来,形成合并教派。另一些神职人员则在“护教”的旗帜下联合起来,形成反合并教派。他们认为,教会合并就意味着自动纳入西方的传统,这正是宗教文化上的西方派。要战胜合并教派,只能依靠对拜占庭的教父学传统的信守和忠贞不渝。“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东正教的奋斗者就是这样理解自己的任务的。”(《俄罗斯神学之路》,第48页)

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篇10

[关键词]中国哲学;西方哲学;概念范畴研究法;冯友兰;张岱年;方东美;罗光;机体主义

[中图分类号]B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1763(2013)02―0035―03

“哲学”一词系由日本学者西周氏于1874年在其《百新一论》一书中绍述西方哲学,将“philosophy”译为“哲学”,意指“百学之学”,后来流传至中国为中国学者所广泛采纳而沿用至今。《尔雅・释言》对“哲”字释出二层含义,一指智,另一指贤智之人,例如:“先哲”、“学”字在古籍中较常见。《广雅・释诂二》以“识也”、“觉悟也”释义。《广雅・释诂三》以“效也”释字义。“哲学”作为中文的复合词,意谓着人之能有所识,有所觉悟且实践的明智之学。至于“哲学”在中国大学体制建立后,如何设立这一学科可回顾史脉。清代于19世纪初仿习西方建立现代的教育体制。1903年,清庭命张之洞与张百熙、荣庆拟定“奏定学程”(于1904年颁行),将哲学排除在高等学堂的课程外,引起王国维之批评,他在1903年发表《哲学辨惑》一文,提出五项论点:(一)哲学非有害之学;(二)哲学非无益之学;(三)论中国现时研究哲学之必要;(四)哲学为中国固有之学;(五)论研究西方哲学之必要理由。他主张将哲学纳入高等教育体制而成为一门学科,他在文中指出:“今如舍诸子不论,独就六经与宋儒之说言之,夫六经与宋儒之说,非著于功令而当时所奉为正学者乎?周子‘太极’之说、张子《正蒙》之论,邵子之《皇极经世》皆深入哲学之问题。”换言之,先秦诸子之学与经学和宋学家等人的论著皆为中国具有哲学性思想内涵的固有之学。不仅如此,他还认为研究西方哲学有其必要性,他论述说:“然吾国古书大率繁散而无记,残缺而不完,虽有真理,不易寻绎,以视西洋哲学之系统灿然,步伐严整者,其形式上之孰优孰劣,固自不可掩也。……苟通西洋之哲学以治吾中国之哲学,则其所得当不止此。异日昌大吾国固有之哲学者,必在深通西洋哲学之人,无疑也。”中国自古所流传发展之具思想性的著作中,蕴藏着丰富的中国哲学资源,可是却呈现“繁散而无记,残缺而不完”的状态。哲学的旨趣在探索宇宙、人生与历史文化的普遍原理及普世精神价值,若我们要将中国哲学的原有状态,由繁散而重建出严密的系统性理论而成一家一派的完整自足之学说,则有必要虚心向西方学习其治哲学这一学门的严谨方法和系统化的理论论述架构。王国维认为中西文化的交流不但有助于中国哲学之重建为现代学术之骨干和风貌,且能在会通中有所超胜而昌大中国固有之哲学,进而丰富且深刻化地成为世界高度的人类哲学。

我们可在王国维既有的洞见下,更进一步细致地论述百年来中国哲学既有的研究成果,检视出当前应有的扎实工作之要项和展望未来发展的愿景等三个维度。

一百年来中国哲学研究之概略回顾

百年来的中国处在政治、经济、社会、思想、教育与文化急剧受冲击和变化的历程中。造成对中国哲学与文化之挑战和回应的主要因素,主要来自西方现代性突起的哲学、科技、资本主义思潮,随之而来的崛起之西方对中国各方面之挑战和中国内部务求思想、制度、器物等文化的自强革新运动。在中国哲学的开展上,冯友兰分别于1931年及1934年完成《中国哲学史》上、下册,他以英美新实在论观点首创中国哲学全史的研究成果,梁漱溟的《中西文化及其哲学》透过西方现代化的思维模式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对比,突出中国文化之特色,且身兼推动政治、社会改革运动的儒家实践者。他确认中国社会是以乡村为主体,以伦理为本位,其精神价值在道德理性早熟,重现伦理情谊之感通和伦理义务之践履,职业分殊而无阶级对立。他的乡村建设运动引进科学技术与团结组织,企求改良社会。他可说是位追求传统中国社会与文化朝向现代化的实践者。

大陆哲学界引进俄国日丹诺夫的哲学史研究,规制了一制式的框架。他说:“科学的哲学史,是从科学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及其规律的胚胎、发生与发展的历史、唯物主义既然是从对唯心主义派别斗争中生长和发展起来的,那么哲学史也就是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斗争的历史。”于是,大陆哲学界在采取官方既定的历史唯物论、批判继承外,得套上唯心、唯物之辨的教条式框架,卷入唯物论对唯心论的斗争漩涡中。尽管如此,张岱年回归原典,针对中国哲学的内容做论题分类,从扎实的经典文献中爬梳,统整出《中国哲学大纲》,之后又提出以概念范畴研究法来研究中国哲学,影响力至今不歇。

大陆在经过1966年至1976年的动乱后,逐步冲破框架时期。1986年至1989年为发生文化热时期。1990年至今则一方面继之以国学热,另方面中国哲学的研究则较开放、自由,吸取港台以及日本和西方汉学界的成果,在研究题材、方法、取向上有着丰富而多样化之可喜现象。

台湾方面,中国哲学的研究在中文系所、哲学系所以及后起之秀的汉学研究所分途进行。港台当代新儒家继承大陆学者梁漱溟、熊十力、马一浮的既有研究成果,在创辟心性价值根源,探索道德实践之形上根处,亦即天人性命贯通的道德形上学基础上,殊途进展且成果丰硕,影响深广。此外,方东美机体主义的融合体系以及罗光与吴经熊所拓展的中华新士林哲学的综合体系,共构成中国哲学研究分立自足的三系。二当前中国哲学研究之优势与

局限(以台湾学界为范围)作为大学及中央研究院的现代学科之中国哲学,前者自1949年以来已有60年,后者已有20多年。其主要的基底系来自1949年以后大陆来台的中国哲学学者,分别在中文系以及哲学系所进行教学与研究。在儒、释、道、墨、法、名、阴阳家等七学派方面积累了不少研究成果及培养了一批批后学。在着力较深、成果较显著方面,以儒家哲学居首,再依次为道家、佛学和墨、法两家。就研究的特色而言,随学系课程结构及训练重点的不同而有所分别,优点及不足之处互显。一般而言,哲学系学生经过西方哲学基本课程一套有系统化的训练,对后续性的西方哲学研究而言有连贯性,但是否能转轨于内容性质与西方哲学不同的中国哲学研究则成为问题。同时哲学系课程的规划既以西方哲学的基底为设计,自然排挤了培训中国哲学人才所应具备的相关文史之背景知识和中国哲学入门工夫的基础性、系统化的训练。如是,哲学系的学生对研究中国哲学的基本文献之辨识及研读能力较薄弱,典籍材料的集筛选能力较不足,对中国哲学与文化的素养和视域较窄。然而这些不足之处反而是在台湾中文系课程训练下的优点。然而,有趣的是中文系同学未修习过西方哲学的基本课程,对什么是哲学性的问题,如何在既有的传统学术资源上辨识具哲学性的精神遗产较不具辨识能力。再者,他们对具有思辨性和批判性的哲学概念之厘清、较严谨的论证能力,以及内具结构性的系统化理论之建构,没有长期磨炼的机会。不过台湾前辈学者如:方东美、牟宗三、罗光、劳思光以及较后辈的学者如:刘述先、成中英、傅伟勋、沈清松、傅佩荣、李明辉……等人受过西洋哲学训练,又钟情于中国哲学,他们将其西方哲学基本功力的学养转在中国哲学的研究上,卓然有成,可启引年轻学者见贤思齐。由于台湾的哲学界较能有自主性的独立研究机会,特别是民主化的进程中,政治对学术的干预愈来愈少。因此,台湾学界在中国哲学研究的论题、方法、形态上呈现多样化的局面。就研究成果而言,以儒、道、佛等专家哲学,如:孔、孟、老、庄、程、朱、陆王、智岂页、吉藏、僧肇等特定的哲人之著作最多,专题研究及比较哲学较少。在研究的性质上又以中国哲学史的研究为热点,继往开来之原创性的成果较少。尽管如此,牟宗三的道德形上学、方东美的价值哲学、罗光的生命哲学、傅伟勋的生死学仍较具代表性。

在此,我们可以较不像当代新儒家那般受人普遍注目的方东美和罗光的中国哲学之研究特色做一简介。方东美认为中、西哲学看待世界的方式有不同的取向。西方哲学采“以物观物”的方式,故较侧重知识论,中国哲学的终极关怀在人的生命意义和价值。因此,中国哲学智慧体现在人生哲学这一向度上。简言之,中国哲学采取“以我观物”的进路,照映出人的精神和生命力,他力陈中国哲学采机体论的形上学路向,系“综之而统,之而通”的旁通统贯之生态系统。因此,中国哲学在论述现实人生与价值理想的关系上,他认为中国形上学表现为一种“既超越又内在”、“即内在即超越”之独特形态,与流行于西方哲学传统中之“超自然或超绝形上学”,迥乎不同。西方哲学所以呈现超绝形上学形态,肇因于采取割裂自然界与超自然界,世俗生活领域与价值理想领域的二分法,形成二元论之困境。方东美以道家为例,他说老子崇尚的“道法自然”的“自然”乃是一普遍生命流行的境界,更进一步而言,道家形上学有超越性,对其人生精神幸福之关注,道引人以“道”为出发点的终极目的,在于将理想境界贯注于现实人生中。他认为《庄子・逍遥游》系以诗兼隐喻之象征性的比、兴语,表述北海之大鲲鱼化为大鹏鸟而层层提升人对世俗之超越性而臻于理想的人生境界,他注释其深层涵义说:“《逍遥游》其精神遗世独立,飘然远引,绝云气一负青天,翱翔太虚,‘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御气培风而行,与造物者游。”“造物者”、“天地精神”皆指谓具无限属性的生生者或机体宇宙的生命根源所在。《逍遥游》寓意深远,将人的精神生活开拓出无限可能的丰富美好境界。辅仁大学的罗光对儒家用力最深,成就也很卓越,主要有《儒家形上学》、《儒家哲学的体系》、《儒家生命哲学的形上和精神意义》等专著。他对儒家哲学的研究方法系采取与西方的士林哲学相融合,致力于系统化、周备性的研究。他以“生命哲学”为中国哲学的理论核心,贯穿儒家形上学与伦理学且予以体系化,融铸成其个人的生命哲学体系。简言之,他以儒家“生生”的形上学、“仁爱”的伦理学,“诚之”的生命修养工夫,三合一地融会贯通成一系统化的儒家哲学体系,他扼要地指出:“人的生命为天地好生之德所化生,为天地之仁的表现。……(人)知道好生之德的意义,……乃以自己心中之仁,和一切的人物相通,自己一己的生活成为仁的发育,生命和仁相连,仁为生命的根基,为生命的意义。”三对中国哲学研究之未来的展望

我们对中国哲学的研究,由回顾过去,立足当前,展望未来,可提出几个富愿景性的建言。

1.对中文系、汉学研究所长期累积出来的中国哲学典籍文献的研究成果应予以肯认和珍视,在这些既有研究成果指引下,对原典的研究才能厚实,对古典文字的解读能力才能较准确。此外,对前人辛苦整理编定的工具书,如中国哲学辞典、中国哲学史史料史或资料书,不但要持续做下去,且应充分利用。因此,哲学系、所治中国哲学的同学应自觉地修习这方面的课程,在这方面的研究才能承先启后的延续不息。

2.对西方哲学研究者的哲学性问题意识之营造,哲学性问题的提法、问题之属性分类(形上学、知识论、价值哲学)应认真学习。对其哲学概念之思辨、批判、分析和精确界说、命题的证成、概念之间、命题之间如何进行其间关系的推论,特别是分析的精巧性,理论严密建构的系统化,均应反复观摩和采取实做性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