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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思想的重要性十篇

发布时间:2024-04-25 17:15:58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1

关键词:儒家;政治哲学;时代性;制度;文化;返“道”开新

中图分类号:B2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5833(2017)07-0107-08

在现代社会中,“政治不再是社会历史的附属结构,而是人类存在的基本构成维度,日益发挥着维系人类存在和推动人类发展的存在论功能”1。曾经作为“肉食者谋之”的政治问题,如今与每个人都切身相关,大家都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其中。这使得我们在探讨思想的发展时,不可避免地要从政治维度考查它的现实价值和意义。而对于有着现实关切传统的儒家来说,这种考量和审视是自近代以来未曾间断过的。它不仅是新的社会政治对儒学的思想期待,更是儒学自身寻求与时代“和解”以延续民族精神生命的努力。

一、儒学“时代性”价值的自我确证

儒学与时代的“和解”,归根结底是儒学价值的“时代性”问题。因此对“时代性”的理解是认识儒学及其价值的观念前提。“时代性”是一个具有历史感的时空描述,它不仅是依赖各种实践数据作为支撑的事实判断,更是依托理性内涵丰富的价值判断。当代学界对“时代性”的理解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变化:第一个阶段是将“时代性”等同于“(西方)现代性”;第二个阶段是“西方”这一限定词遭到质疑并解构,对“时代性”的界定出现了基于不同文化的多维度特征;第三个阶段,“时代性”的界定呈现出具象化,即主要以人类面临的具体而共性的问题作为标尺。与此相应,儒学的现当展也了三个特征比较明显的阶段。

第一阶段,追随“现代性”改造传统。正如复旦大学郭晓东教授所总结的,“自西学东渐以来,民主、自由等西方自由主义思想逐渐成为当代知识分子所普遍认同的‘共法’”,而取法于西方现代社会的“现代性”也被赋予了普世的价值,一切类似于儒学的“传统的价值,则‘必须在现代性面前为自己辩护,表明自己不是现代性的敌人,才有翻身重新当家作主的机会’”1。为此,在这一阶段,儒学发展总体上是追随西方现代性价值的规定性,对儒学思想自身进行检讨、发掘与改造:一方面坚持文化保守主义立场,力求捍卫儒学思想的价值和尊严;另一方面实际上又承认以西方自由主义为基础的现代民主政治具有普遍的、优先的价值,努力寻求儒学思想的“自由主义解说”。出于这种既渴望“先进性”又谋求“主体性”的复杂心态,研究和论证主要围绕儒家思想在核心精神上与自由主义的一致性或相融性展开。即一边检点儒家传统政治思想中的“现代”资源,一边着手改造儒学,努力使之与现代、人权、自由、法治、相结合。这种“发展”儒家思想的思路是儒学直面现实进行自我塑造和再次成长的重要表现,当然具有深刻的意义。但是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近代以来的儒学研究始终被西方文化背景下的“现代性”所挟持,难以摆脱实质上的弱者与后进者的自卑情绪和依附倾向,因而也就难以发现儒学真正之于现代的立足根基,难以彰明其自身的独立价值。总体来看,这一阶段无论是对儒家政治思想“现代性”的批评还是维护,事实上都是基于同一价值尺度――西方现代民主范式的“抑”与“扬”。一方面,作为一种在历史上产生过深刻影响,且至今仍然在中华文化圈发挥引领作用的伟大思想,儒学的价值不可能被轻易否定;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曾经与传统社会相适应的价值体系和治理范式,儒学是否具有相对于现代社会的普适性与合理性也确实需要加以论证、澄明。其中“抑者”更多地是看到儒学与这一价值尺度相背离的地方,而“扬者”则更多地是看到儒学与这一价值尺度相协调的地方。二者似乎保持着某种秘而不宣的合作,看似相克实则相生地打造着儒学通向现代民主政治的暗道。

第二阶段,回归儒学立场,自证合法性。要使儒学真正实现现代回归,必须完成儒家政治思想与传统政治实践关系的清理与剥离工作,解除儒学与传统政治实践的从属名分,揭示其独立的思想地位和实践价值,以证明儒家政治理念能够为现代社会政治生活提供价值指引。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国内外学术界有三股力量相互作用推动了儒学的这一新发展:一是西方后现代学术思潮。通过彻底地解构现代性要素,西方后现代学术思潮突破了理性设置的既有框架,拆除了西方现代性所固执的基础,创造了人与社会发展新的可能性。这一思潮国内儒学界挣脱“现代性”束缚起到了积极作用;二是国外汉学界及港台新儒家。自20世纪80年代以后,国外汉学界和港台新儒家在研究立场和方法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即由否定地批判转向温情地认同,从外部观审转向内在考量2。他们开始重视从儒学自身的理路而非西方文化视域来发掘支撑民主的自由主义精神,揭示思想照应现实的内在理据,从而将儒学传统与现代价值之间的关联较好地呈现出来。他们对儒学进行的重新发现对于国内儒学界来说产生了类似于“旁观者清”的效果,非常具有启发性;三是国内文化保守主义思潮。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国内文化保守主义思潮借力于官方对激进西化的文化路线的打压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践的探索,“不少文化人开始抵制西方中心主义、反思‘五四’以来激进反传统的文化革命、重估‘现代性’和以现代性为核心的西方启蒙话语”3,由此,以回归传统为基本立场,选择在传统与现代之间保持合理张力的当代文化保守主义逐渐壮大起来。如李翔海教授所说,当代文化保守主义的兴起“从一个侧面表征了中国文化的现代开展从注重‘破’到注重‘立’之转变的全民性的整体自觉”1。所谓“破”既包括破除传统儒学权威,也包括破除西方现代性权威;所谓“立”,就是挺立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国哲学的主体性价值,这一破一立的立场转换标志着儒学研究过渡到证成自身价值、回归主体性的阶段。

第三阶段,“返本开新”宣示话语权。所谓“返本开新”是指返回儒家经典思想之本,重新发掘、梳理儒家思想,以应对当今社会出现的新问题,尤其是建立儒学与现代民主政治各要素之间的关系架构。其目的在于确立儒学作为一种思想资源对解决当下时代性问题的独立价值。经过二十多年的积累和沉潜,在与港台及海外儒家不断交流对话的过程中,近十年来大陆儒学研究力量不断壮大和成熟。与港台及海外儒家不同,大陆儒家有一种“天然”的本位意识,更加注重以“固本”为基础的儒学现代化研究,致力于呼唤儒学之本真精神、开显儒学之普遍价值。为了确立儒学自身的文化主体性,他们不仅针对近代以来对儒学时代性的质疑,为儒学“做无罪辩护或轻罪辩护,以及为自身具备回应现实挑战的能力做辩护”2,而且对西方文化背景下发展出来的民主、自由、人权等现代政治要素进行反思,不仅反思其内涵,对其内涵进行儒学的分析与解构,而且反思它们在已有的政治实践当中所呈现出的与理想目标的偏离,进而反思它们作为当代政治问题之浓缩的合理性。经过他们解构和重置后的民主、人权、自由等现代政治要素的内涵在许多层面发生了可喜的改变,具有了儒家气质,这为建立符合儒学精神的现代政治哲学奠定了必要的范畴基础。

尽管第三个阶段的研究方向还处于不断校正和完善中,但一个明显的事实是,随着当代儒学研究的推进,儒学与现代民主政治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是龃龉难入,儒学对于民主政治建设的积极价值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各方认同。如果说过去儒学的时代性问题可以化约为如何处理儒家思想与西方现代民主政治思想之间的问题,那么在当下它则主要表现为儒学的普遍性问题,即儒学能否以及如何回应当前世界面临的时代性问题。杜维明先生将这种普遍性的具体特征解释为既“能继承启蒙理性(自由、理性、法制、人权和个人尊严的基本价值)而又超越启蒙心态(人类中心主义、工具理性的泛滥、把进化论的抗衡冲突粗暴地强加于人、自我的无限膨胀),并充分证成个人、群体、自然与天道面面俱全的安身立命之坦途”3。陈来先生认为,一种思想的普遍性,“取决于此思想中是否面对普遍意义上的政治、社会、历史、文化、人生的问题提出具有普遍性的思考”4,而在当代,政治之于人类社会生活具有普遍的决定意义,这使得关于普遍意义上的政治问题的普遍性思考成为思想是否具有普遍性的最为根本的决定要素。因此,有学者指出:“今天的儒学必须回到政治问题,首先应该是面向我们过去的经典,从经典中、从经学本身出发,从经学本身的问题意识出发,来考虑我们的政治安排。但不是说我们要给出一个现成的答案,而是要开出这样一个路数。”5这个路数就是跳出眼前这些被西方话语权设定好的当代问题或者说主题,去发现或许“人类的目标不再是西方给我们呈现出来的面貌,而是孔子已经在经典里描述出来的那个世界”6。

二、当代儒家政治哲学的体系化探索

关注和推动现实政治的完善是儒学的一贯立场。当代儒家政治哲学研究的进展同样是与儒学价值的现实化问题紧密相关的。改革开放以来,为了能够更好地回应当代国内国际社会政治生活中的重大问题,大陆儒家学者进行了不同层次的理论探索,逐步尝试新的体系化建构。根据工作重点与成效的不同,我们将这一建构大致分成三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是从改革开放到20世纪90年代末,即从1978年到1996年近二十年的时间。1期间大陆儒学研究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全面了解、系统整理和深入研究现代新儒家的启蒙工作,思考如何在大陆开启传统与现代的接续问题上。研究姿态是谨慎和谦逊的,虽然观点还处于沉潜酝酿当中,较系统的理论建构比较少见,但也发表、出版了一系列的论文和专著,在学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为后期的现代新儒家研究奠定了基础,培养出了一批专注于现代新儒家研究的专家学者,同时激发了学界对于现代新儒家的兴趣。

第二个时期大约是从1997年到2005年左右。2在前期研究的基础上,一部分思想敏锐者开始跃跃欲试。这一时期,大陆文化保守主义思潮炽盛,并在与大陆自由主义展开的思想交锋中逐渐分流出两股理论倾向。一股是以陈明、盛洪、刘军宁等为代表,他们致力于将儒家思想与自由主义相结合,提出了一系列观点鲜明的理论。这股力量占据了当时大陆儒学界的主要地位;另一股是以蒋庆、康晓光等为代表,反对西方民主、自由等现代性价值,致力于从儒学本位出发构建现代王道政治模式。这股力量由于观点激进、特立独行而遭到许多学者的批评和质疑,但奇妙的是它不仅顽强地占据着大陆儒学的一席之地,而且其坚守儒学本体价值的思路启发着后续儒学在发展中突破“现代性”思维禁锢,寻求矫正和超越现代民主政治的可能途径。

第三个时期是从2005年至今。其特点是伴随着政治哲学研究的热潮在国内外学术界的兴起,大陆儒学研究者虽然还未形成有切实影响的理论,但也提出了一些相ο低车闹髡拧4庸内来看,随着中国经济改革进入攻坚期,社会矛盾突显、自然生态恶化,特别是体制机制不完善、民主法治不健全等都成为制约经济进一步发展的瓶颈,迫切需要加快政治体制改革,形成有利于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政治基础。因此,究竟什么样的政治理论和文化传统能为中国的政治改革和社会治理提供价值支撑,成为理论界必须审慎思考的课题;从全球来看,传统的“建立在权利捍卫和利益瓜分基础上的政治模式和政治理念已经不能适应今天的政治发展趋势”,迫切需要重新确立一种“事关人作为类如何存在并且如何去存在的存在智慧”3。在这样一种新的时代需求下,以考察人类共同利益作为理论出发点的儒家思想对以张扬个体权利为基础的现代民主政治造成的实践悖论和畸形发展所具有的矫正价值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这一阶段大陆儒家政治思想研究的一个明显特点就是,研究者逐渐摆脱了对港台及海外儒学研究的学习和依赖,开始形成自主的学术立场,同时有意识地对“现代性意识形态”展开突围,着力伸张儒学本体理论对于中国政治改革及世界政治发展的资鉴意义。相对于前两个阶段,这一时期的理论建构更加活跃,一部分是学者对前期理论的深化与发展,另一部分则是一些中青年学者进行了开创性研究,形成了“若干颇为系统的表达”4。具体来看,当前儒家政治哲学系统的理论建构主要沿两个进路切入:一个是制度;一个是文化。

从制度切入是着力于儒学之实用价值,意在探究儒家当代之新外王之路,这条思路客观地说是受到港台新儒家的启发,但是又表现出与他们不同的立场。港台新儒家的一个共同特点正如曾亦所说“有一个价值的出发点,即‘五四’以来的启蒙传统。因此,新儒家虽然试图珍重和继承传统思想的某些部分,但这只不过是‘抽象继承’,与中国古代的制度无关,其最终目标还是要投入西方世界的怀抱,即认为只有西方价值才是普世价值,西方世界才是中国的未来。他们对中国思想的部分肯定,不过是从中找到西方价值的某种胚胎而已”1。也就是说,港台新儒家从根本上来看是否定儒家政治思想的自足性的,认为儒学内圣有余而外王不足,要么必须由内及外,通过“坎陷”内圣来矫正和平衡,由“良知的自我坎陷以开出民主科学”,要么由外烁内,通过向“现代化学习”和“文化的互动与融通”,来“重新调理”,“以调剂民主科学”2。很明显,他们对儒学的研究具有实用性目的,是将儒学作为一种优化现实政治的思想资源而加以利用,是以一种预先认可并且外在的利益性评价标准来“裁剪”儒学,使儒学服务于人为设计的社会目标。然而这种研究遵循的不是儒学本身由天道及人道的社会发展思路,不是以思想引导现实,由思想与现实的自然历史互动来实现社会的发展,而是反其道而行,以人的理性的阶段性创造物来束缚人的精神,并局限社会的发展路径。

相比而言,一些大陆儒学研究者的理论建构更加具有切实的历史与文化担当。他们首先以承认儒学思想之自足性为前提,肯定儒家所言说的“道”具有指导现实社会发展的普遍价值,并且能够对历史情境下的儒家政治思想理论及其社会政治实践进行理性地分析和评价。在当代制度建构方面,他们主张应当由儒学内在启动并整合相应的思想资源,包括内部资源(如公羊学、儒教等)与外部资源(如自由主义、公民宗教等),以建立符合儒家本质的新型的民主制度。其中主张整合内部资源而生成外王之制度的被认为是从康有为一脉相承的新康有为主义或儒教主义。为了避免对西方理论与实践的“简单的移植和笨拙的嫁接”,他们考察并重视儒教精神与理念对于古代中国政治实践的积极影响,希望通过重新确立儒教在国家社会生活当中的政治威权和文化威权,使儒家政治思想得以成为国家治理的指导思想,并建构贯穿儒教精神与理念的中国式制度。这一系的知名学者有蒋庆、康晓光、唐文明等;而主张整合外部资源生成外王之制度的被认为是从梁启超一脉相承的新梁启超主义或儒家主义3。这一系的学者大多对儒学发展坚持一种开放的、与自由主义相融合的原则,努力从理论上论证西方的主义精神――作为指导国家治理的正义理论及其价值体系,宪法必须是源于民意公心,并对代行公共权力的政府进行规定与制约的,而就是对这样一种宪法的制度落实――与儒家礼治政治传统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共通性。他们认为,较之以自由主义片面的宇宙观、价值观、人生观和方法论,儒学更能为建立一种真正适合中国的制度提供理论支撑4。这一系代表性的学者有陈明、盛洪、秋风等。当然这种区分是相对意义上的,如有学者指出,蒋庆对儒教的设计思路实际上就是借助了基督教参与现实政治的发展经验。尽管两系进路不同,但是都对儒家政治思想本身充满信心,特别是对这一思想超越“现代性”局限而生成对于当代及未来社会生活的更好的“整体规划”充满期待。

从文化切入是着力于儒学之普遍价值,意在探究儒学存在与发展之根本,即儒学既关照现实又超越现实的价值根据,以寻求儒学作为具有普适性的世界哲学的发展路径。与政治儒学关注儒家政治思想所阐述之大道如何行之天下的致思方向不同,文化儒学更为注重揭示儒家政治思想的核心精神或理论旨趣,探讨大道何以能行之天下。以文化作为儒学发展进路,海外新儒家中杜维明先生是主力。长期以来,杜维明先生致力于向全世界推介儒学及其价值,发掘传统儒学与现代文明之间的接合点,主张通过文明对话不仅实现儒学自身的现展,而且展现儒学对促进当代人类与社会发展的思想价值。他提出并推进的儒学第三期发展就具有非常明确的文化指向。

作为生活在海外的新儒家,杜维明先生对儒学的态度更多的是一种开放性的、全球性的,他更加看重儒学的世界文化意义,而民族性的历史性的情怀相对较少,因此他与生活在儒学发育生长之地的大陆儒家在研究立场上会存在差异。这种差异表现为大陆儒家的研究具有更加明确的维护儒学自身的理论特质,并从这种理论特质出发寻求理论上的进一步发展的民族性立场。这方面比较有代表性的学者有黄玉顺、干春松、张祥龙等。

黄玉顺认为在当代推进儒学发展必须完成思想方法的转变,从其所阐述的理论观点来看,这种转变更类似于某种回归。他认为,传统儒学的一个重要理论特质就是关注现实、切中生活,讲道在伦常日用之中,因此,儒学在当代的发展或许不在于坚持哪一种价值立场(自由主义的或保守主义的),而在于如何从生活现象背后所揭示的本质问题出发,寻求符合儒学之道的解决方法。这是其生活儒学思想体系的主要立场。1而干春松对于儒学的研究看似围绕“制度”“秩序”问题,但是实质上却不是政治儒学意义上的对政治制度的理论设计。从2003年的《制度化儒家及其解体》到2006年的《制度儒学》,再到2012年的《重回王道:儒家与世界秩序》,我们可以发现他的这个“制度”更多是用来表征儒学的理论特质或者说存在方式的,是对儒家思想进行的政治文化解读。他为当代儒学的发展所提出的路径是儒学的再制度化,这种再制度化是在传统的制度化儒学解体的背景下,寻求儒家政治理念在现实情境下的制度重构,“对于古代的王道政治的‘回想’,并非是说那些具体的政治设计能够搬运到现代政治的架构中,更重要的是出于对王道政治原理的肯认”2。张祥龙对儒学的现象学研究进路与他提出的“建立儒家文化保护区”的主张使其在当代儒学界独树一帜。就其理论思路来看,他对儒w当展的设想应当是基于当代世界的共同现实问题,通过现象学方法的运用,摆脱中西思想观念在理论源头上的差异性,实现求同存异。而其“建立儒家文化保护区”的主张则是基于儒学当下的文化弱势,为“保存比较纯粹的古朴活种”,避免在中西对话中丧失思想主体性而有必要建立相应的保障儒学恢复与强大的支持体系。3

这些理论体系或许在研究视角、思想方法上存在差异,但都是以激活儒学内在生命力,确立思想价值之普遍性,探索儒学真正复活的条件和机制作为研究目的,因此与政治儒学进路形成区别。当然,制度与文化进路的区分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制度派必然需要以文化考察作支撑,而文化派也必然不能脱离现实的制度考量,比如为世界政治制度的优化提供儒学的发展方案。但是总体来说,这两条进路还是各有侧重。而且恰恰由于这样的差异,才使得大陆儒学研究能够将现实政治的发展面向更多地囊括进来,从而促成了对儒学未来发展更全局性、更合理、更具有可行性的规划。

三、应乎现实返“道”开新之展望

近现代及当代儒学的发展大多是围绕儒学的“时代性”问题展开的,不论是相对于时代的适应性还是对时代的贡献力,这种思想发展的视野,“既无法(也不能)摆脱现代性的情感表达,更不能无视当代性问题的现实需求,现代性问题与当代性问题在新世纪大陆新儒家处形成了纠结,此纠结也被学者表述为‘两歧性’”4。当前儒学界普遍认为,儒学的当代及未来发展需要在思想与现实互相确证的过程中展开。现实是庞大而复杂的,因此思想也当然是多维而错综的。此即儒学研究在当代呈现出不同层面和不同路径发展的根本原因,并且确实很难说有哪一种思想进路提出了化解“两歧性”纠结的理想方案。

作为儒学之于当代最重要的存在形态,儒家政治思想是儒学对现实政治改革及其发展给予的正面回应。近三十年来,儒家政治思想研究取得了不断的突破,从80年代的“学大于思”到90年代的“思大于学”,再到新世纪的思与创齐头并进,儒家政治思想乃至整个儒学的研究都进入到一个从纯粹的学术研究逐渐过渡到积极的现实参与的阶段。不仅如此,儒家政治思想研究在当代的地位突显既不是异军突起,也不是孤军深入,它依赖于整个儒学体系提供的思想支撑,是儒学各个面向上的密切配合和一致行动的结果。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围绕儒家政治思想这一主线,儒学研究领域,包括经学、礼学、史学、考古文献学等近十年来也都涌现出不少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它们都从各自的研究方向为儒家政治思想的当代演绎提供了论证和说明,产生了如张立文的和合学、牟钟鉴的新仁学、陈来的仁学本体论、郭沂的道哲学、吴光的民主仁学、梁涛的新道统等体系。同时这些新产生的理论体系及其所提出的观点主张又为其他儒学研究者所研究和分析,形成了蔚为壮观的百家争鸣的发展态势。如彭师永捷认为,儒家政治思想研究应当“重视从古代来认识和解释当代”的维度,通过研究儒家政治思想史,一方面“让我们了解和理解古代思想家如何思考和处理政治问题,了解他们的问题、话语和思维方式;另一方面,我们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尝试以古代思想家的致思方式和价值立场,来理解、看待、评价当代的政治问题”1。再如被称为“战斗的保守主义者”的“海上新儒家”曾亦、郭晓东等学者,他们站在超越政治儒学的“制度化焦虑”的立场,试图从新的视角考察传统儒学与传统政治实践,发掘儒家政治思想与现实政治制度之间所具有的自洽关系,从而完成对传统政治制度正当性辩护――这种辩护自然也就成为对儒家政治思想的价值辩护。从这些思想争鸣中,我们可以看到当代儒家政治思想研究正在发生某种转向,一种超越时代性、追求儒学价值之根本依据的转向,同时也可能是一种真正有利于实现儒学思想与时代和解的转向。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对儒家政治思想的研究总有一个潜在的观念前提,即往往将儒学与现实政治运作结合起来。无论是马克思主义者或西方自由主义者,都视二者之间为一种血肉联系:或者是思想寄生并因此迎合实践需要,或者是实践催生并因此决定思想性质。总之,二者之间相互嵌入、支撑,难以剥离。因此,当我们认识和评价传统儒学的价值的时候,便很自然地将它与传统的政治实践相联系:既然传统的历史性的时空境遇丧失了2,作为支撑传统政治实践的政治理论也就当然会遭遇现代社会政治条件或环境的不适应问题。具体来说,一方面是儒家“内圣外王”的伦理政治思维混淆了道德与政治的边际界限,难以为以法治为核心的现代民主政治及其社会建制提供可靠的学理支撑;一方面是以儒家礼制为基础的王权社会,是等级特权滋生的温床,即使有民本的思想资源也难以有效扼制专制和极权主义的倾向。显然这种理论是以具有现实性的政治体系来规定儒学的质性的,是将儒学作为服务于现实政治体系的理论工具来认识的。如今这种认识前提遭到了学者们的质疑,儒学的存在质性被重新定义。儒学被指认为首先是一种思想,虽然在具体内容上表现出与现实的紧密结合,但是其根本的立足点却是对人类的终极关怀,是寻求建立一种更加适合人的生存与发展的社会关系。现实的政治体系对儒学的“利用”是有选择性的、有功利目的的,是不完整的甚至是断章取义、有失偏颇的。因此当我们讨论儒家政治思想的时代性问题时,所对应的应当是儒学当中具有一贯性的、终极性的、普遍性的主张,这些主张着力于解决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而不是某一个时代或一个地区的特殊问题,并且“这样的一贯性只是治理之道,而非具体的治理之术”3。我们不能把现实政治对于儒家思想的改造性利用作为儒家政治思想的主张本身。

事实上,思想的价值即在于其对人与社会发展的根本之道的揭示,在于其为这种揭示的不断更新和发展找到了一个根本且独特的视角,在于其恰当地(与时偕行地)呈现“道”本身。同理,儒学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要成为时代的思想,其根本在于它应当是“道”的呈现。“道”是普映万川之月,儒学之生命力就在于能够在任何时代驳杂的现实中抽丝剥茧,找到现象背后的问题,问题背后的根源,根源背后的道之运行,然后将它呈现出来。这既是儒学的存在价值,也是一切人类理性的存在价值。所以说儒学的本质就是弘道之学,而儒家政治思想当下所讲“返本开新”,其实质应当是返“道”开新,是使“道”在新的时代现实中以新的思想体系和新的制度体系呈现,是为“道”赋予新的理论和制度载体。这里不妨借用佛教对语言的利用立场来帮助理解。在佛教中,世俗语言与佛之第一义谛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同一的,Z言的利用必须依据对义谛的更好传达。而这种更好的传达又是因时、因人而不拘一格的。因此我们谈论儒学的发展、研究儒家政治思想,绝不是为了发展而发展,为了研究而研究,也不是为了让它看起来趋向某种预先确立的好的标准,比如西方的现代化标准或民主政治标准,而“是为仁义之道寻求实现自身的当代方式”1。

C上,儒家政治思想未来的发展恐怕首先要打破现实的囿限――不仅是以现实作为思想评价标准的囿限,而且是以现实作为思想存在意义的囿限。现实与思想各有其发展线索,并不是完全同一,也不必要完全同一,它们之间更像是一种相互追赶的关系。思想与现实之间存在着“自然”的生成关系,而非思想自由地选择现实或者现实必然地决定思想。所以,思想应当与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它不应当只是为一时之政治而服务或存在的,它的理论旨趣应当是为万世开太平的。变动不居的现实之“用”不可能涵盖甚至代替不易之道“体”。因此儒学在中国古代社会的历史之“用”,也只是道“体”曾经的存在方式,而不能为当代社会提供现成且恰到好处的指引。儒学之发展就在于为不易之“道体”于变易之“实用”中的呈现提供论证。从这个意义上说,儒学的当展更多的不是深度上的,而是广度上的――是为了在当代出现的更广泛的“事物”中为人们揭示道之流行。也就是说,当代儒学包括儒家政治思想研究的根本任务就在于真实且更好地呈现儒学关于人与社会发展的大智慧,以作为世界观念意识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为人们提供一种切实的价值选择。至于它能否与现代社会生活以至未来社会生活相融洽,那应当是一个思想成长的过程,是思想与现实相互贯通的过程。我们有理由相信,通过国内外学术思想之间、哲学各学科之间、中国哲学各个方向之间的相互砥砺,大陆儒学研究将会迎来一个思想不断产生、分歧逐渐弥合、研究重点相对突出、研究力量日趋集中的新阶段。

theContemporaryConfucianapproachtothepoliticalphilosophicalStudy

ZhangZhihong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2

关键词:元代;儒家思想;传播途径;统治意识

中图分类号:B2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7-0094-02

儒家思想作为我国封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一直是我封建王朝治国理政的核心思想。那么在元代这个少数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儒家思想又是居于何种地位?又是通过何种途径传播的?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一、儒家思想文化在元代的地位

元代是是由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蒙古族作为“马背上的民族”,有属于本民族自己信仰和文化。在成吉思汗时期,蒙古族使用武力和战争来获得统治疆土,巩固统治,这与儒家思想是不一致的。蒙古族经过几十年战争,最终获取了庞大的统治疆域,建立了大一统帝国元代。但到1234年,蒙古灭金以后,统治者窝阔台决定倡导儒家思想,兴国学,开始重视儒家思想及文化。忽必烈是元朝的创建者,自元代实现大一统后,蒙古族就入主中原,走上了与中原居民融合之路。忽必烈受儒家思想文化的影响很大,他经常向新统治地区的前臣和四方文人雅士寻问治国经世的道理。而广大中原地区的儒臣名士也常常向元世祖讲述中原各朝代封建王朝建设、兴衰灭亡的历史经验教训,同时也经常向其讲述“三纲五常”以及“孔圣治国之道”。忽必烈对儒家思想有了更深的认识。

相对以往,蒙古族统治者更喜欢以“向天地求签”的封建方式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思路。而从忽必烈开始,则逐渐放弃了这一愚昧方法。忽必烈在进行相关政治活动时,每临重要大事,往往会听取儒家学者的意见,进而采取正确的处理思路和办法,并非问计于巫师。可以看出忽必烈对儒家思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信任。同时结合大量的历史材料,我们可以发现,忽必烈并非完全的宗教信徒,而是以儒家思想集大成者的形象展现在历史政治舞台。

忽必烈凡遇到重大国事,一般会向中原地区的儒家学者寻求意见。儒士们因此对忽必烈寄予很大希望,希望忽必烈成为儒家思想的“践行者”和“推动者”。而在元代历史上,由忽必烈亲手创建的“金莲川幕府”也确实网罗了大批知名儒家学者,这一批儒士为后来忽必烈建立大一统国家,实施政治、经济统治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在中原地区经济复苏方面,儒家学说发挥了重大作用。正是忽必烈认识到儒家文化对其管理中原、经营国家事务方面的重要作用,因此儒家文化、儒家思想才与高层政治实现了深度融合,并得以广泛传播,为元代大一统局面提供了重要基础。

忽必烈之后,元代统治者恢复了科举考试制度,让儒家学者有了参与政治事务的机会,这大大提升了人们参与学习儒家文化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虽然元代统治中将中原人群和南宋地区人士都规划为三四等人种,但依旧给予儒士参政议政的机会。尤其是英宗和文宗更是极度推崇儒家文化,弘扬儒家学说,为儒家文化发展传播奠定了广泛基础。

元代作为我国历史上大一统的封建国家。政治安定之后,社会经济发展迅猛,这为元代文化发展奠定了不可或缺的经济基础,同时也有效打破了各民族之间相对封闭孤立的状态,加深了各民族之间文化的融合,特别是蒙古族和汉族之间的融合。随着交往融合速度加快,各民族之间受汉文化和儒家思想的影响就进一步加深。元代统治者为稳固自身统治,极力推崇理论化的“三纲五常”,并希望借助这些儒家思想,维护自身统治秩序。而儒家学者为有效维护自身利益,提升个人地位,则极力宣扬儒家学说,这就使得元代政治统治与儒家思想、儒家学说、儒家学者之间实现了某种默契。大多数儒家经典著作都被翻译为蒙古文著作,程朱理学也再次被界定为国学,这为儒家文化在元展奠定了无可替代的基础。

二、元朝文化政策中关于儒家文化的政策分析

任何一种文化想要实现广泛传播,就必须获得认可,同时文化政策对其发展也会产生深刻影响。文化政策中积极有利的部分能够有效推动儒家文化的发展,而一旦文化政策对其不利,那么这一文化发展就会面临障碍,因此必须深入了解元朝关于儒家文化的相关政策。

(一)元朝文化环境比较宽松

由于元朝是由马背上的民族建立的,其统治者汉化程度和儒家文化掌握程度并不高。忽必烈之前,各位蒙古大汗甚至都不识汉文,同时也不讲究中原地区的封建道德和君王统治之权术。因此在文化方面,多不公开干预,由其自由发展。这一宽松的文化环境,为元代文化快速发展提供了自由空间。元世祖公开减免儒士的徭役,网罗天下儒士人才为政府服务。给儒士较好的待遇,使其能够安心参与社会建设。正是元朝特殊的历史背景和民族成份,加上当时文化由草原文化向农业文化发展,元代逐渐构建起属于自身的独立文化结构。整体较为宽松的文化政策,为儒家文化迅猛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和机会。

(二)对儒家文化采取优待并非单独尊儒

之前封建统治者对儒家文化都持以独尊的态度,这与儒家文化推崇君力的天赋性以及君臣纲常有关,很多统治者都将其看作良好的统治工具。元代并非如此,由于统治者缺乏必要的儒家理论基础,对汉文化不了解,加上其民族自身就有相应的信仰,因此儒家文化的地位并不高。实际上,元代统治者也只是将儒家思想当作维护自身统治的一种文化而加以优待。由元代历史可以看出,统治者对儒家思想的认识有一个逐渐变化的历程。开始注重其实用性,后来才认识到儒家思想作为一项极为完整的统治思想体系,能够维护自身政治统治。

忽必烈统治期间,开始重视儒家学者,然而与前朝所不同的是,元朝统治者并不是真正了解孔孟思想,他们更看重的是儒家学说的功利性以及对维护统治的独特作用。因此,对儒家学者只是给予优待和荣誉,但多任的是闲职,可以说统治者对儒家思想的认可仅仅停留在很有限的方面。元朝所推行的文化政策强调“庙学合一,重祭祀而轻教学”,更看重儒学祭祀仪式。在元朝中后期儒学出现了过分重视祭祀的问题,在祭祀方面投入大量花费,从而使得儒学教育发展经济负担进一步加重。由于过分重视祭祀活动,忽视了教学质量,这就影响了正常的儒家教学活动。

学而优则仕成为儒家文化传播的重要动力,因为通过学习儒家文化,可以实现政治抱负,因此很多人都愿意学习儒家文化和儒家思想。而在元朝前期,科学制度被废止,加上蒙古族的草原文化传统及狭隘的本位主义影响,以及对中原儒家文化的抵触心理,使科学制度被冷落,而儒家学者也不受尊重。元仁宗继位后,主张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笼络人才,并恢复了科举制度。就元朝科举选士状况来看,元朝科举取士的规模和范围都始终不如之前朝代,其地位也不如其他宗教理论那样受重视,科举取士也不比前朝。

三、元朝儒家思想的传播途径分析

任何文化思想,想要实现有效传播,始终离不开几种常见途径:教育、学校、祭祀、社会交流等。

(一)统治者任用部分儒家学者

儒家思想是一种文化,也是统治阶级维护自身统治秩序的有力工具。然而元朝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少数民族国家,由于受其文化特点及信仰因素等的影响,对儒家思想并不十分重视,这就使的儒家思想传播并非像以往朝代顺利。可以说统治阶级的认可是某一文化迅猛发展的重要前提。元朝统治者自忽必烈起开始选用儒家学者,并且向他们咨询相关治国之策,这就为儒家思想传播推广提供了重要渠道。

(二)兴办儒学等国学机构

任何一种文化,要想得到传播,相应的教学机构或组织是必不可少的。元朝也兴办了一些学校,学习儒学,这为儒家思想的传播奠定了基础。元朝的疆域空前辽阔,民族众多,为有达到良好的效果,元朝统治者制定了切合可行的教育政策,通过教学活动,使儒学得到推广。

(三)儒家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影响根深蒂固

思想传播的最佳途径仍是自发传播。儒家文化在宋朝是占统治地位的文化,已经成熟,并被社会广泛认可。正是由于儒家思想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使儒家思想传播有了现实保障。儒家思想的根深蒂固影响让人们对其传播有着天然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四)政治传播与教育传播深度融合

儒家思想的传播,离不开政策推动与有效教学活动,只有与政治权力有效结合,才能为儒家教学发展提供必要空间。相关教材编制和科举制度,为儒家思想深度传播、迅猛传播提供必要载体和渠道,从而加速了儒家思想的传播。

元朝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由游牧民族创建的大一统帝国,在其领土扩张、国家创建过程中,更多依赖的是强大的军事力量,儒家文化并未在国家创建过程中发挥太大作用。而元朝建立之后,为了巩固自身统治,儒家思想提供了统治之道,因而得到广泛传播。但和以往封建王朝相比,元朝统治者由于缺乏必要的汉化知识,加上蒙古族自身影响,儒家思想并未获得统治地位。

参考文献:

〔1〕黄秀琴.我国文化中的儒教问题:起源、现状与趋向[J].山东教育,2012,(6):145-149.

〔2〕龚明达.关于儒学与宗教关系的思考[J].教学科研,2012,(8):25-29.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3

关键词儒家德育思想;高校德育;必要性;可行性;应用途径

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将本民族文化中由道德理想、精神风貌、核心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以及德行修养的实践方法等所构成的道德体系,传授给年轻一代的大学生,并导入其生活和生命的过程。因此,高校德育必然包含了文化认同的内核,学生健全而稳定的道德人格也只有在个体文化自觉和自主的基础上才能够得以形成和发展。而儒家思想作为我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不但是我国传统道德教育的主流,同时也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源远流长、影响深远的道德教育范式。如果能够在开展高校德育工作的过程中充分挖掘儒家文化所蕴含的德育思想,并以此来丰富高校德育的内容体系,滋养当代大学生的精神世界,无疑将会大大提高高校德育的质量与成效。鉴于此,为了加深对儒家德育思想的认识,促进儒家德育思想在高校德育工作中的应用,本文从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中应用的必要性、可行性以及具体的应用途径等三个方面入手,针对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中的应用问题进行了研究。

1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中应用的必要性

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中应用的必要性,可以概括总结为如下两点:首先,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中的应用是传承和发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题中之义。虽然说,近些年我国的教育事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和发展,但是反思我国当今的教育内容结构却可以发现,目前的教育内容结构明显存在偏向认同西方知识体系的情况,关于我国传统文化的内容非常少,这一点在高校德育工作中亦是如此。高校德育工作作为面向整个教育链顶端学生的道德教育工作,在培养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知识的高素质人才工作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而要培养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知识的高素质人才,理解和认同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弘扬我国优秀的传统道德思想和价值观念则是必不可少的,丢弃历史上积累的文明,空谈发展的做法是不可取的。由此可知,继承和发扬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是当代高校德育工作的应有之义,而儒家文化及其所包含的德育思想作为我国文化的精髓和道德教育主流,其在高校德育工作中的应用相应地也就成为了传承和发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题中之义。其次,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中的应用是提高当代高校德育工作实效性的有效途径。近些年国内外形势的不断变化和现代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在为高校德育工作带来了诸多机遇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的挑战,各种不同的文化和思想开始涌入当代大学生的视野,为学生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形成以及道德素养的发展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在这样开放、多元、复杂多变的文化环境中,仍然依靠传统的单一授课的模式来开展高校德育工作显然是很难取得理想的教育成效的。以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为本,借鉴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文化理想和道德智慧,将学生塑造成为一个真正具有文化根基、文化认同和文化自觉性与自主性的个体,才能够确保学生在多元文化的浪潮和泡沫中始终坚守本心,成长为一个“有道德”的人。而儒家文化作为我国传统文化的精粹,儒家德育思想作为我国历史长河中道德教育的主流,在开放、多元、复杂多变的文化环境中,其在当代高校德育中的应用相应地就成为了改变我国高校德育工作低效、枯燥现状,提高我国高校德育工作实效性的一个有效途径。

2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中应用的可行性

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中应用的可行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2.1儒家德育思想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在教育目标上具有一定的契合性

儒家德育思想的核心在于“仁”,“仁”是孔子最早提出的儒家教育思想之一,他的“立仁”说中,“仁”的内涵涉及了多个方面:首先,“仁”指的是“爱人”,也就是说人与人之间应该要互相尊重、互相喜爱,肯定和重视的是人的价值和尊严。“爱人”作为儒家德育思想的核心“仁”的基本规定,不但体现了以人为本的理念,同时也是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基本准则;其次,“仁”还包含了“仁”的一贯之道,也就是儒家思想中的“忠恕之道”,在“忠恕之道”中,“忠”指的是“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恕”指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最后,“仁”还包含了“仁”之本,也就是儒家思想中的“孝悌之道”,在“孝悌之道”中“孝”指的是孝敬父母,“悌”指的则是尊重兄长。以上三个方面,构成了儒家德育思想的核心,同时也体现出了儒家德育思想中做人的基本准则和道德人格追求,希望能够通过道德教化来教导人们如何做人,并最终达到“立德树人”的目标。而这一教育目标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的教育目标之间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无疑存在一定的契合性,当代高校德育工作的最终目标同样是“立德树人”,促进学生身心各方面素质的全面发展,同样也要做到“爱人”“以人为本”。因此,儒家德育思想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在教育目标上的契合性,为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中的应用提供了可能。

2.2儒家德育思想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在教育内容上具有一定的契合性

在儒家德育思想的内容体系中不但包含了很多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同时也非常重视道德实践,而这些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不但在诸多方面都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的内容是相契合的,同时其中关于道德实践的内容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当代高校德育工作的内容起到补充完善的作用。例如:儒家德育思想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家国情怀”与当代高校德育中爱国主义教育的内容是高度契合的;再如:儒家德育思想中的“身体力行”就充分体现了在道德实践方面必须脚踏实地的要求,对于当前高校德育缺乏实践内容,以枯燥的理论讲解和道德灌输为主,而却脱离学生实际生活和学习的不足,无疑是一种有益的补充完善。由此可知,儒家德育思想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在教育内容上具有一定的契合性,而且还有助于当代高校德育内容体系的完善与发展,从而为儒家德育思想在高校德育工作中的应用提供了保障。

2.3儒家德育思想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在教育方法上具有一定的契合性

除了教育目标和教育内容外,儒家德育思想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在教育方法上也具有一定的契合性,从而进一步验证了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中应用的可行性。例如:儒家德育思想中所提出的“因材施教”“举一反三”“知行合一”“循循善诱”等教育方法,在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中仍然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而这种教育方法上的契合性,无疑为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中的应用提供了便利。

3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中的应用途径

要实现儒家德育思想在高校德育工作中的有效应用,可从如下几个方面入手:首先,可以将儒家德育思想融入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课堂之中。高校思想政治教育课堂教学是组织开展高校德育工作的主要平台,同时也是儒家德育思想融入当代高校德育工作的有效途径。为了实现儒家德育思想在当代高校德育工作中的有效应用,可以根据不同年级学生的特点多角度、多渠道、多方法地对学生开展传统道德文化教育。例如:在高校思想政治理论教学中,可以巧妙地融入优秀儒家德育思想,这样不但能够丰富高校思想政治理论教学的内容,同时还能够开拓高校思想政治理论教学的思路,对学生学习兴趣的激发和高校思想政治理论教学的改革与创新均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其次,可以将儒家德育思想融入高校校园文化建设之中。良好的校园文化氛围能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学生的文化修养和道德品质,并起到润物细无声的德育成效。因此,将儒家德育思想融入高校校园文化建设之中,通过利用校园广播、校园报刊、校园网络以及校园文化活动和校园规章制度的制定等营造浓厚的传统文化氛围,打造高校学生优秀传统文化道德教育的硬环境和软环境,无疑是将儒家德育思想应用于高校德育工作的一种有效方式。例如:可以借鉴儒家文化中的“仁爱”思想,营造校园“仁爱”文化,逐步构建相互帮助、相互友爱的良好风气,以此来推进校园精神文明建设,发挥儒家德育思想的德育价值。最后,可以将儒家德育思想融入学生的社会实践教育之中。各种道德理论和道德准则只有真正地付诸行动才能够最终内化为个人的道德修养和道德品质。因此,社会实践教育作为高校学生思想政治课堂教学的延伸和拓展,是开展高校德育工作不可或缺的重要途径,同时也是学生脚踏实地地开展道德实践活动的有效渠道。在将儒家德育思想应用于当代高校德育工作时,同样也应注意其在学生社会实践教育环节的融入。例如:学校可以依托本地的人文底蕴,结合儒家德育思想中的某些观点,组织有针对性的社会实践活动;再如:可以在讲解儒家德育思想的基础上,根据其中的某一点组织开展具有特色的志愿活动等等,从而让学生在实践中切身体会我国的传统美德,实现儒家德育思想在高校德育工作中的有效融入。

参考文献

[1]单纯.儒家思想的魅力[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11.

[2]杨柳新.古典儒家“大学之道”与当代中国大学德育[J].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11).

[3]何英.古典儒家思想与现代德育建设[J].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16(11).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4

(一)儒家思想是中国古代时期的思想政治教育

儒家思想又称儒学,由孔子创立,最初指古代的礼仪之道,后来逐步发展成为以“仁”为核心的学术思想体系。儒学创立于春秋战国时期,独尊于西汉武帝时期;在先秦以后2000多年的封建社会中一直被确立为正统思想而大行于世。儒家思想随着社会的发展也经历了不同的变化,被后人划分为不同的发展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以孔子、孟子、荀子等为代表的先秦儒学,主要内容是“士”修身方面的道德规范与从政方面的治国原则;第二阶段是以《天人三策》、《白虎通义》为代表的两汉政治制度化和宗教化儒学,其中的一些主要内容被政治制度化而后成为了人们必须遵守的外在规范;第三个阶段是以程、朱、陆、王等为代表的宋、明、清时期的性理之学,主要是伦理道德、身心修养层面的儒学;第四个阶段从康有为开始,是与西方近代民主与科学思想交流融通的近现代新儒学,主要对当代人的思想道德修养和民族主体意识发挥作用。从四个发展阶段中可以看出,无论儒学处在哪一个发展阶段,都实际上承担了教化民众、维护统治的社会功能,这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和目的十分相似。

(二)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包含对儒家思想的继承

思想政治教育是一项教育实践活动,是统治阶级为了夺取和巩固政权、维护社会稳定和发展、培养合格接班人和社会成员而开展的社会教化;内容十分广泛,包括政治教育、法制和纪律教育、道德教育、思想(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教育、宗教教育、人格教育等,涉及思想意识、文化心理及行为模式等多个层面;主要任务是在统治阶级的领导下进行社会主导思想意识(或称“主流文化”)的灌输和规范行为的训导。从这一定义可以看出,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在很大程度上与儒家思想一脉相承。

二、儒家思想的特点

儒家思想是中国古代社会教化民众的正统思想,经历了2000多年的发展而逐渐形成了自身的特色,归结起来主要有五点:第一,以人为本,儒家思想重视人性,强调人的内心中具有一种价值自觉能力,包括“自我修养”、“自省”、“慎独”、“自我完善”,还提出了“做人”的要求和方法,使人们从中得到乐趣。第二,注重德育,儒家思想特别重视伦理道德,孔子从道德教育的内容方面进行了总体设计,创建了以“仁”为核心内容的道德范畴体系,为确立儒家道德教育的内容奠定了理论基础。第三,尊师重道,“传道、授业、解惑”是教师的职责,尊重教师的实质是对人类文明传承的重视。第四,崇学重教,孟子认为,教育使人懂得人伦规范,是控制人们思想观念、维护统治的重要手段。第五,因材施教与言传身教,孔子主张根据人的不同资质加以教育,主张教师以身作则。从以上特点可以看出,儒家思想与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同样重视教育客体,具有相同的意识形态性即政治性,同样是实现政治目的的重要手段。

三、比较儒家思想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和方法

儒家思想经历了几千年的历史发展,形成了比较系统和完善的教育方法,社会教化和修养两个方面的主要方法有:教化方法,主要有教育灌输、化民成俗、身教示范、礼乐结合、环境陶冶、践履笃行等几个方面;自我修身方法,主要有学思结合、自省、克己、慎独、积善成德等几种方法。当代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方法有理论灌输法、实践锻炼法、自我教育法、榜样示范法、比较鉴别法、咨询辅导法等。从教育方法的比较结果中可以看出,教育灌输与理论灌输法相一致、践履笃行与实践锻炼法相一致、自我修身方法与自我教育法相一致、身教示范与榜样示范法相一致;比较鉴别法和心理咨询法是当代思想政治教育特有的方法,儒家思想中化民成俗、礼乐结合、环境陶冶等方法可以对当代思想政治教育有所启示。

四、儒家思想育人功能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启示

(一)儒家思想在维护封建统治方面的作用

儒家思想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统治者维护统治的工具和手段,为统治阶级提供了系统的治国之道,“四书五经”中大多论述了儒家的治国之道。儒家思想的治国理念是王道政治,宣扬“君权神授”的观点,真实目的在于解决政治秩序的合法性。同时,儒家主张“为国以礼”、“为仁以德”,《论语》中“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意为,以强硬的行政权力、政策法令来管理国家,使子民顺应服从;以残酷的刑罚来约束,使子民安分守己,只不过让人隐藏了一颗不知羞耻的心,暂时不表现出违法违规的现象,只是表面的平和安定;如果以礼仁之德来感化人民、以礼义之法来引导人民,那么民众就会勇于知耻,且能在日常生活中克服不良习惯和丑恶心理,并长期保持不变。只有这样,才能使人心悦诚服地服从政治权威,实现社会的长治久安;不仅有利于国家的安定,也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

(二)儒家思想在教化民众方面的作用

儒家是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的主要设计者,其核心就是通过向民众灌输政治理念,形成民众的政治情感、政治心理和政治价值。儒家思想认为,人们要有一个正确的国家观念,个人应该服从国家、忠于君主;儒家所提倡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规约人们的道德,使人们正确地认识自己的责任,从而“克己复礼以成仁”。儒家思想强调向内扩充人性中本有的“善端”,倡导反求诸己的修养路径,使人们坚信有成圣贤、达到理想人格境界的可能。这种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模式培养了民众良好的道德品质,既巩固了统治者的统治地位,又达到了引导民间才智忠君报国的目的。

(三)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与功能

当代我国的思想政治教育以培养人的思想政治素质为目的,以共产主义为方向,是直接作用于人的思想品德的实践活动,因此,当代我国的思想政治教育不断致力于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激励人们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终实现共产主义。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功能包括个体和社会两部分,思想政治教育的直接作用就是促进人的发展,即实现个体;进而通过人的发展来影响社会生活,促进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发展,即实现社会功能。

(四)思想政治教育从儒家思想中得到的启示

儒家思想的核心是“善”,中国传统社会大多数时候以善恶来评价人的行为,善恶观念是深植于人们意识中的价值观念。儒家思想中的“五常”(即“仁、义、礼、智、信”)贯穿于中华伦理观念的发展中,给予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诸多的启示。《论语•季氏》中提出,做人要“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意思是“见到好的、善良的,要努力思考自己的不足,争取达到同样好的程度;见到不好的、恶的,要像碰到热水一样,尽力避开”;要“省”在高处,学典明理,坚定信仰,守住良心,不为蝇头小利而鼠目寸光,不为荣耀光环而急功近利。运用儒学的语境来解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可以发现,其中的大多数内容已在儒家思想中存在并早有阐释。思想政治教育与儒家文化有着功能上的价值契合点,正确的理解运用可以使思想政治教育更好地达到鼓舞人、教育人的作用,对于和谐人际关系、稳定社会秩序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五、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对儒家思想的批判性继承与方法创新

(一)儒家思想的精华与糟粕

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在几千年发展历史中的积淀和精华,博大精深,对于建构中华民族的伦理道德观与价值观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其中包括“以德润身、内圣外王”的身心和谐思想、“仁者爱人、以礼待人”的人际和谐思想、“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社会和谐思想以及“天人合一、民胞物与”的生态和谐思想。当然,任何思想都存在自身无法克服的历史局限性,儒家思想在维护和推崇“大一统”社会政治理想的同时,必然会抹杀了人的个性,压制了人的创造性;因过于强调人伦关系的伦理道德规范,而存在浓厚的“官本位”倾向且缺少民主意识,更使得整个社会出现一种功利化的倾向;另外,因循守旧的思想和过于保守的作风也不利于社会进步,因此,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必须借鉴和吸收儒家思想中的精华、认清和摒弃其中的糟粕,并树立开放的治学理念,把思想政治教育推向前进。

(二)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对儒家思想的批判性继承

儒家思想中的许多内容体现了人类的智慧和情感,也反映出中国古代社会的需要,但是,一些内容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推移已不再符合时代的需求。在建国之初就向全党提出,应系统总结从孔子到孙中山期间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任务,采用“古为今用”等对待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方法论原则。因此,我们要认识到儒家思想的阶级性和封建性,不能全盘照搬其中的道德规范和价值观念,而是秉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原则,树立正确的、批判性继承的态度。

(三)当代思想政治教育在儒家思想启示下的方法创新

思想政治教育有着明显的阶级性,也与政治和传统文化有着很大的关联,在不同时代、不同国家都有着明显的差别。封建制度下产生的儒家思想反映出当时政治社会和教育文化的需求,并随着几千年的发展深植于大众的思维之中。但是,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儒家思想显然不能满足人们对思想政治教育的需求,虽然我们不能完全割断思想政治教育与儒家思想的文化关联,却可以从中汲取有益、符合人性的观念和方法,并将其科学地运用于当代思想政治教育中,成为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创新的有效途径。

1.化民成俗

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目的是培养人的思想政治素质,如果民众能从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中学到良好的社会风尚,就会在思想上生成道德规范、在行为上养成风俗习惯,并自觉自然地认同法治理念、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2.礼乐结合

礼乐是中国古代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礼乐文化能提升人的道德水平,使人们实现自我完善。“礼”是从人的情感出发来制定,又是以修正人的情感为目标;“乐”是人类发自内心的情感之声。礼乐可以陶冶人的情操,也使人知道如何规范自己的行为;还可以维护社会秩序中的人伦和谐,在今天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3.环境陶冶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5

关键词:儒家现代化调适

儒家对现代化既有反抗,又有调适。儒家现代化的过程就是一个充满反抗而又不断调适的艰难曲折的过程。“新儒学”形成以前的传统儒家对现代化以反抗为主要形式,此后的儒家以调适为主要形式。“新儒学”形成以前,儒家的调适以“中体西用”为主要的调适方式。“新儒学”形成以来,儒家的调适以“创造性转化”为主要的调适方式。[1]

一、民族危机与早期的调适

(一)早期的调适

“新儒学”产生之前的儒学调适,我们称为儒学的早期调适。大体经过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两次鸦片战争之间(19世纪40——60年代),儒学虽然有了“师夷长技”的思想,但相对“夷夏大防”思想来说,那只是“沧海一粟”。严守“夷夏大防”的儒家知识分子占绝大多数。就是主张“师夷长技”者如林则徐、魏源等,我们也不可说他们就没有了“夷夏大防”思想。因为他们所指称的“夷之长技”,仅仅是战舰、火器、养兵练兵之法,再加上量天尺、千里镜、龙尾车、风锯、水锯之类。

第二阶段,洋务运动期间(19世纪60——90年代),儒学调适的进程明显加快,对西方的认识已经实现了由“夷”到“洋”或“西”的突破。不论儒家顽固派,还是开明派,都不得不从不同的角度试图去观察和理解“西方”、“洋人”和“西学”了。顽固派在不断地、甚至急剧地发生分化,同样洋务派也在不断地分化着。顽固派蜕变为洋务派,而洋务派又向维新派蜕变,维新派甚至在向革命派蜕变。正视西学,实现西化,在不同的层次上化为他们的政治行动。日趋主流的洋务派在与西方正式交涉,引进西方技术,开办现代工业,创办新式学堂,编练新式军队,派遣留学生,翻译西方书报等各个方面,都开始了现代化进程,除政治方面触动不大以外,其它方面的变革是深刻的。相对于中国这样的东亚文化内核型大国而言,转型的难度是极其大的[2],洋务派的贡献不可埋没。虽然洋务派抱着“中体西用”的态度来实行儒学的调适的,但这种调适的实际效果确是社会的深刻变化,为维新派和革命派的登台,准备了极好的条件。

第三阶段,从维新运动到(19世纪90年代——20世纪初),儒学的调适出现转型,开始了以“西学”诠释“中学”的新时期。康有为、梁启超、刘师培、孙诒让、章太炎、甚至孙中山等,都在试图用“西学”来重释“儒学”,国人往往称其为“比附”,严格说来,“比附”说是不确切的。“诠释”说更为可取。他们的“诠释”趣旨在于以民族主义为底蕴去吸纳西学,或者说,他们是把异己的“西学”置于可认同的“中学”范畴,以减轻“中学”对“西学”的“排异反应”。这时中国还没有经过五四洗礼,各种西学思潮涌入中国,纷繁迭出,国粹文化处于显要地位,无政府主义业已冒头,马克思主义也开始播入中国。各种西学思潮纷陈己见,从不同的角度参与了对“中学”的诠释,以西学诠释推动的“国粹重光”、“古学复兴”运动,被国粹派宣称为“中国的文艺复兴运动”。

(二)早期调适的特点

早期调适的特点大体说来有:第一,对西学的认识既不全面、深刻,也不冷静、客观,尚未认同西学,对西学有严重的排斥和排异。第二,儒学的现代化过程就是儒学与西学的调适过程,调适的进程是越来越呈现加速的趋势。第三,儒学与西学的调适过程是一个不断地由儒学外缘向其内核深入的过程,第四,“中体西用”是儒学调适的基本方式、基本指针和基本纲领。

二、“现代化共识”的形成与儒家的调适

(一)“现代化共识”的初步形成与儒家的调适

儒学的“现代化共识”初步形成于。前后对儒学的大破坏、大解构,促使知识分子激情高昂地宣传西学,主体是“民主”与“科学”,社会主义(后来是马克思主义)和自由主义是两大主要思潮,自由主义此时还是主流。陈独秀和胡适是其中的旗手。虽然“现代化”作为一个新词还要到三十年代使用,但儒学的“现代化共识”(我们指称的“现代化共识”是指儒学已经放弃了对西化和西学的全盘反抗,对西学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亲和和认同,决定在中国本位的基础上去吸纳西学,承认西方的优点和长处,但要求西学适应中国的特殊国情,这就相当于提出了要“现代化”但不要“西方化”的思想)已经基本形成。(不过,在三十年代,系统的、有影响的现代化理论尚未形成,“现代化”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梁漱溟的儒家现代化理论和实践影响有限,而且实际针对的乡村改造,不是一个全面的现代化理论)原因是,经过五四的洗礼,传统儒学业已完全丧失了号召力,西化思潮已经广泛地播入知识分子之中,“新儒学”的建设者只好借助于“西学的本土化”来号召人心,从20年代到30年代,经过几次大的论战(包括20年代的东西方文化论战,30年代的中国现代化道路论战,本位文化与全盘西化论战,从20年代直到40年代的工业化与农业化论战),儒学的“现代化共识”得到进一步的淘洗,儒学得以抗衡西化的武器就是“中国本位”或“本土化”。对西学的“物质”武器,儒学已经基本上放弃了抵抗,对西学的“精神”武器,儒学还在顽强地抵抗着。但随着“新儒学”建设的推进,“西学”与“中学”的“精神”资源也在走向融合。最终呈现“和合会通”和“创造性转化”的新面孔。

五四以来的儒家调适新时期大致可分成三个时期。

第一时期,从1919年到1927年,是儒学的解体时期。儒学遭到全面批判,旧儒学走向消亡,儒学发生重大蜕变,“新儒学”开始萌芽和成长,儒学的解体派(“破坏主义者”)和重构派(“建设主义者”)同时登台,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是儒学的主要解体派,“新儒家”和文化民族主义者是儒学的主要重构派。儒学破坏与儒学建设交相辉映,形成学术争荣之局。由于先进的知识分子力主先破后立,因而儒学破坏派占据主流。他们积极输入儒家稀缺的自由、民主与科学资源,高扬着思想启蒙的精神。但他们对传统全盘否定、对西学完全照搬的做法,又暴露了他们思想和行为的机械,有着严重的“启蒙心态”[3](惟物质主义或物质利益至上论、惟科学主义或科学万能论、人类中心主义或人类万能论、竞争与进化中心主义或社会达尔文主义等,是严重的“启蒙心态”,“启蒙心态”是“启蒙精神”的极端发展形式或变态形式)。对文化深层的心灵建设关注不够是他们的致命缺陷。儒学的建设派也在这时顽韧崛起,为了接续民族文化的命脉,重寻民族文化的老根,他们积极呼唤和致力儒学的新生,但不可否认,儒学破坏的声浪汹涌澎湃,儒学建设的辨说几至湮没。此时,儒学的“现代化共识”(要“现代化”,不要“西化”)基本形成。

第二时期,从1927年到1949年,是儒学的建设时期。从总体上看,儒家解体派的批评声浪已经削弱,虽然还有因陈序经发表《中国文化的出路》而引发“中国本位”与“全盘西化”的再次论战,但儒学的解体派已是强弩之末,接续传统,重建传统,甚至复兴儒学的观点已经普及于世。儒学的建设派已经从后台转向前台,由弱势渐趋强势。“新儒学”的系统建设已经开始,“新儒学”的理论体系流派纷呈。梁漱溟的儒家现代化理论——“乡村建设理论”、熊十力的“新唯识学”、冯友兰的“新理学”、贺麟的“新心学”、钱穆的“新国学”等“新儒学”流派已然成形。1932年熊十力删定《新唯识论》。1934年冯友兰刊《中国哲学史》,接着有1939年的《新理学》、1940年的《新事论》、1943年的《新原人》、1945年的《新原道》、1946年的《新知言》、1948年的《中国哲学简史》(美国版)等问世。1938年贺麟发表《知行合一新论》,创“新心学”。钱穆1928年成《国学概论》,1937年成《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1940年成《国史大纲》。与此相呼应,学术界要求发扬中国文化传统,关注中国文化精神,建设中国新本位文化的呼声不断加强,如1935年1月10日王新命等十教授发表的《中国本位文化的建设宣言》。政府也发起了所谓的“新生活运动”。抗日战争以来,以传统文化凝聚民族精神的要求,愈加导致人们对传统文化的认同和回归。

第三时期,从1949年至今,是儒学“融和性再重构”时期,这一时期还远未结束。80年代以前,中国大陆对儒学的态度是政治取向的、是异常严峻的,儒学基本上没有栖身的余地,“破四旧”和“批孔运动”使儒家命运更是雪上加霜。在高校也只是被批判的对象,没有对其进行学理性的研究,更没有信仰的同情,虽然在精神层面上,中国人的儒家心态并未得到超越。在海外,尤其在港台,儒学保留着一份席位,但花果飘零的局面并未得到改观。随着政权在大陆的溃败,港台的自由主义对开始了对儒家新的攻击,大破坏又空前高涨。在这种严峻的生存环境中,“新儒学”的提倡者和同情者,夹在传统和现代之间,从事儒家传统的艰难接续和创造性转化。杜维明、余英时、牟宗三、徐复观、唐君毅、方东美、林毓生、金耀基、成中英、刘述先等人从事的正是这样的工作。在80年代以后,随着大陆改革开放政策的推行,思想解放和文化交流的结果是,儒学又从海外回到大陆,海外儒学对大陆儒学起到了激活和换血功能,儒学的“合和性”建设重新启动。大陆“新儒学”也发出声音,如蒋庆、盛洪等。二十一世纪以来,儒学的“一阳来复”似乎可期。国家领导人在各种公开场合已经表示了对儒家传统的同情理解。当然,我们不可能再做新时代的韩愈、朱熹,接续儒学道统,让中国重回儒学世界。我们也不太可能全盘西化,遂了西化派的心愿,一成不变地沿用西方的制度文化与人文态度。我们也不可能全然认同佛教要义,来个佛教复兴,是中国成为佛教国家。中国文化建设的前途只有一个,在对传统进行再重构的前提下,进入文化融构的新时代,完成文化融构的光荣任务,建设别具特色的中国新文化。我们当然要发扬儒学的真精神,超越儒学的旧形态,使儒学在中国文化大融构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儒家调适的新特点

五四以来儒家调适的新特点如下:第一,传统儒家彻底消亡,新儒家不再全盘地、盲目地抵制西化和西学,相反,新儒家恰恰喜欢用西学的各种概念和范畴来诠释儒学。第二,新儒家在对传统儒家的批判的同时,重点在于接续儒家传统,但由于对儒家的偏爱,对儒家的深度反思往往不足。第三,尽管“现代化共识”形成以来,中国人要求建设“中国本位”或“中国特色”的呼声越来越强,对传统文化的态度也越来越理性,但儒家的命运并未得到改观,相反,对儒家厌恶情绪未能摆脱,对儒家的政治批判反而越来越严厉。似乎谁对儒家略有同情,就是思想保守的表现,就是中了封建余毒。知识分子对儒家的态度并未改观,政治批判压倒了学术反思。如杜维明所观察到的:“‘五四’以来的困境是:该抛弃的没有抛弃,该继承的没有继承,该引进的没有引进,该排拒的没有排拒。”[4]第四,儒家调适的根本走向,在1949年以前是走向自成独立的体系,形成系统的新儒家理论,如“新理学”、“新心学”、“新唯识论”等;在1949年以后总体走向是融入其他的思想之中,或者说化解于无形(当然不否认有个别的系统理论)。种种“会通论”、“和合论”、“融构论”为此做了注脚。

(二)儒家调适的动因

关于儒家调适的动因,我们认为主要是两大压力:第一是民族主义压力,即民族危机不断强化的外在压力。随着西方殖民主义势力对华侵略不断升温,儒家内部的“经世意识”、“忧患意识”、“反叛意识”和“抗议精神”得到张扬。儒家是入世的,又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认同来源,儒家在民族危亡和认同危机的双重压力下,只有实现自身的蜕变,才能实现对自身的超越,实现对西学和现代化的调适。而只有实现了对西学和现代化的调适,儒学才有可能为自己创造继续存在下去的条件。第二是工业主义压力,即生产方式与经济结构变迁的内在压力。工业主义自18世纪以来就“以动力横决天下”,与之相伴的自由主义和市场主义也横行世界。由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内在逻辑和成本优势,任何民族国家都没有逃脱资本主义的网笼。以农业主义立论的儒家思想只有在工业主义基础上实现“创造性转化”才有根本出路。

(三)儒家调适的性质

儒家的调适,从其本质意义上说,是革命性的,是由以农业主义立论过渡到以工业主义立论。当然,其立论不仅要遵循工业主义的逻辑,还要注意避免工业主义的陷阱,如过度的物质信仰,过度的外在诉求和人的异化。因此,儒家的解体派(即破坏派)和建设派(即调适派)之争,并不是传统语境中的前进与倒退的意识矛盾,更不是“革命”与“反革命”的思想斗争,而是共同希望中国发展的先进知识人在如何适应新时代,建立什么样的新文化问题上的内部争执。

三、儒家调适的方式、方向与前景

(一)儒家调适的方式

从儒学现代化的整个历史进程来看,儒家调适的方式至少不下十几种,大体上包括:“西学中源”、“中学西源”、“中体西用”、“西体中用”、以“西学”释“中学”、“中西会通”、“全盘西化”或“充分世界化”、“接续主义”、“本位文化”、“创造性转化”、“合题”、“解体与重构”、“和合”等。“新儒家”形成以前的调适以“中体西用”为主要方式,此后的调适以“创造性转化”为主要方式。本文主要介绍这两种调适方式。

1、“中体西用”

“中体西用论”,是近代中国流传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一种儒学调适理论,也是近代以来第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系统的现代化理论。它在近代中国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如“中道西器”、“中本西末”、“中主西辅”、“中内西外”、“旧体新用”、“中国精神,西方物质”、“中静西动”等等。

“中体西用论”的大致观点是,儒学或“中学”、“旧学”偏重“穷理”、“身心”、“伦常名教”、“道德”、“义理”、“精神”,“西学”或“新学”偏重“格物”、“富强之术”、“艺事”、“世事”、“机器”、“物质”,因此要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为本,西学为末;中学为主,西学为辅。

“中体西用论”是由鸦片战争后先进的中国人迫于西方的压迫而产生出来的“赶超西方”的一种现代化理论,源于林则徐、魏源的“师夷长技论”。洋务运动之时,形成系统的学说。由于洋务运动在全国的展开遭到儒家顽固派的驳议和抵制,“中体西用论”是作为儒家开明的一派回应儒家顽固派的驳议的理论产物和理论武器,也是作为儒家洋务派和维新派(维新派的“中体西用论”已经蜕变为“以西学诠释中学”的思想,性质上与洋务派的“中体西用论”已有根本区别)向西方学习的有关目标模式的指导纲领。冯桂芬、王韬、薛福成、王文韶、沈毓桂、张之洞、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从不同的角度对它进行了阐释。其中以张之洞的《劝学篇》的阐释为最系统,也最有影响。这种理论最终被“中西会通论”取代。

2、“创造性转化”

倡议“中国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的是林毓生。他对这种调适观的解释是:“简单地说,是把一些中国文化传统中的符号与价值系统加以改造,使经过创造性转化的符号与价值系统变成有利于变迁的种子,同时在变迁的过程中,继续保持文化的认同。这里所说的改造,当然是指传统中有东西可以改造、值得改造,这种改造可以受外国文化的影响,却不是硬把外国东西移植过来。”因此,“如何进行‘文化传统创造的转化’,是我们最重要的工作。”

林毓生强调我们这个国家的惟一出路是开出自由和民主。虽然“我们知道中国传统并没有民主的观念。但传统中没有,却不蕴涵现在也不能有;同理,传统中有的东西,现在也不一定仍然会有。何况民主的观念被介绍进来已快一百年了。”林毓生认为儒家思想经过“创造性转化”是可以开出自由和民主的。“在理论上,儒家思想可以作为自由主义的道德基础,过去我们的历史并没有发展出这种中国的自由主义,是因为受了环境的限制,并非我们没有这种潜力。历史是向前发展的,不能说过去我们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西方的自由和民主思想是可以和儒家思想发生亲和和化合作用的。“儒家‘仁的哲学’确可作为我们为了发展中国自由主义所应努力进行的‘文化传统创造的转化’的一部分基础,借以与康德哲学的‘道德自主性’的观念相衔接,以期融合而发扬光大之(甚至在理论上发展出一套比康德哲学更美好的中国的自由主义)。”同理,“虽然我们没有民主的观念和制度,但却有许多资源可以与民主的观念与制度‘接枝’,例如儒家性善的观念可以与平等观念‘接枝’,黄宗羲的‘有治法而后有治人’的观念可以与法治的观念‘接枝’。”[5]

林毓生所倡议“中国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近似“以‘西学’诠释‘中学’”的调适思想,但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一身兼任的林毓生从中西哲学比较和自由主义的视野对中西文化进行了同情的理解和深度的反思。当然,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真正要“转化”或“诠释”的重点都是西方式的“自由”和“民主”。

“中国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从儒家调适的实践上来说,从“新儒家”形成以来就一直从事这种工作,他们运用的转化武器就是“西学”,他们的目标是儒学或儒家思想的现代化。通过儒家思想的现代化,他们艰难地接续着儒家传统。“新儒家”对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神和文化认同再三致意,目的是中华民族的“凝聚”和“复兴”。他们非常强调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的社会整合,希望儒家思想成为现代化的动力而不是阻力,以确保现代化的可持续,而不会功亏一篑。因为社会整合的不足,发展中国家往往不得不遭受现代化中断和崩溃的苦痛。

(二)儒家调适的方向

儒家调适的总体方向,我们认为是朝着以下几条轨道:第一,由以农业社会立论过渡到以工业社会立论;第二,由绝对地拒绝现代化到主张实现接续传统的现代化;第三,由西化与现代化混为一谈到能够分梳西化与现代化;第四,由简单地接受物质的现代化到认识到制度与文化现代化的重要性;第五,由对“中体”的感性或感情认识过渡到理性认识,认识到经过“创造性转化”的传统不但不是现代化的阻力,反而可以作为现代化的动力和助力,起到社会整合、民族凝聚、文化认同的作用。罗荣渠教授就辨证地看待和积极地评价了传统的功能:“传统与现代性是现代化过程中生生不断的‘连续体’,背弃了传统的现代化是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化,而背向现代化的传统则是自取灭亡的传统。适应现代世界发展趋势而不断革新,是现代化的本质,但成功的现代化不但在善于克服传统因素对现代化的阻力,而尤其在善于利用传统因素作为现代化的助力。”[6]

(三)儒家调适的前景

我们在前文谈到儒学的生命力的时候,已经对儒学的现代化前景做了一定的分析。分析儒学所拥有的精神资源以及它可能转化性创造出的精神资源和现代化所需要的精神资源,就大致可以看出儒学的生命力,即儒学的发展前景。

话又说回来,大部分新儒家学者对儒学的发展前景并不看好。当然也不是绝对悲观。儒学的发展前景不能孤立地从儒学本身的精神资源来看,作为影响中国两千多年的精神资源,儒学的思想宝库绝对是丰富的。对人的深度发现是儒学深厚的资源所在。但儒学的发展前景与儒学存在的当下环境、现行语境和儒学发展所需要的动力是密不可分的。儒家的调适需要知识分子长期的学术反思和学术建设,还需要有信仰的需求。

从理论和实践结合的角度来看,儒家调适的前景大体不出五种可能性:其一,自成体系地发展,成为多元思想和信仰的一种,但不会是主导性的。其二,自成体系地发展为一种吸取其他思想文化之长的主导性思想文化。其三,为其他的思想和文化所吸收,消弭于无形之中。其四,与其他思想和文化融合成一种新的主导性民族文化认同思想。其五,彻底消亡,为其他思想文化覆盖或取代。第一种和第四种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们基本上是赞同第四种的。

要言之,如果说世界真的会出现一个新的文化轴心时代,那么中国的新轴心文化将是以科学的唯物主义为“轴”,以新儒、释、道和其他中国化的思想文化为辐辏的新组合和新融构。

[1]关于儒家对现代化的反抗,我们另有文章讨论,此处不论。

[2]关于东亚文化的内核和外缘的历史和理论,以及中国作为东亚文化内核转型之难的考察,可参考盛邦和:《内核与外缘——中日文化论》,上海:学林出版社1988年版。

[3]杜维明主张“继承启蒙精神,超越启蒙心态”。关于“启蒙精神”与“启蒙心态”的分梳,参考杜维明:《化解启蒙心态》,《二十一世纪》(香港),1989年创刊号。

[4]参考郭齐勇、郑文龙编:《杜维明文集》(第五卷),武汉出版社2002年版,第234页。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6

论文摘要:本文介绍了儒家思想和中学语文的发展状况,分析了儒家德礼思想与中学语文教学的内在联系,提出了如何在中学语文教学中发扬儒家的德礼思想,提高语文的教学质量,为国家的发展培养出具有人文道德情怀的全方面共同发展的综合性人才。

引言:语文教学大纲中曾明确指出,“语文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说明了语文具有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特点。人文教育包括很多方面,但是就中学生而言,语文的学习是学生进行人文精神熏陶的重要途径和手段。所以,文以载道,语文学科不仅肩负着传授学生知识的重担,还要努力对学生进行道德教育。中学语文的教学不仅体现了人文教育,而且毫无疑问,在语文学习中传统文化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和起着不可小觑的作用。而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首推儒家思想,儒家思想在教育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经历几代人的传承后,儒家思想总结出了一系列的学习和教育学生的方法,对语文的学习,语文的教学,都有着极大的帮助和深远的意义。

一、儒家思想对中学语文教学的影响

(一)儒家思想:儒家思想是中国的文化集大成者,它代表了中国的传统文化的优秀成果和成就,而且在政治、文化、军事中都影响了一代代的人民。众所周知,儒家思想的代表人物是孔子、孟子和荀子,其思想内涵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恕、忠、孝等。孔子是儒家学说的始祖,也是我们国家私学教育的开创者。他的教育是以仁爱为主,提出在教育中要重视六艺,并且开创了一些列的教育学生的原则和方法,乃至现在,还深受教育家、语文老师等相关专家学者的支持。而孟子和荀子则在孔子关于德礼思想方面做了拓展延伸,孟子注重对士的培养,提出要把道德思想和意志结合起来,注重教育的系统化方法。荀子则提出教育就是要培养学生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和我们现在的教育是不稳而和,一定程度上体现在了当今的教育中。

(二)中学语文教学:如今的中学语文教学随诊新课程改革纲要的实施,逐渐的有所改变,开始慢慢注意起对学生的道德素质的培养,教师也不再简单的对学生只是传授知识,减少了枯燥的文字的学习方式。而且新教材在形式和内容上都对语文的学习有了一些变化,更加注重道德的培养和人文精神的教育,使学生能体会到教材中的人文道德情怀。

(三)儒家思想在中学语文教学中的渗透。儒家德礼思想对中学语文教育的影响是源远流长,首先,儒家的德育思想仍然体现在当今的语文教学中,儒家思想提倡学生的道德素质的养成,重视学生的人格培养和情感培养。我们现在的中学语文教学中就提出了除了重视学生语文基础知识的情况下,要提高学生的语言运用能力和与人良好沟通的能力,在此基础上要努力培养学生的人文道德素质和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其次,儒家的教育方法在现在的语文教育中也是经常使用的教育教学方式。最后,不仅学生要有一个良好的学习态度,教师也应该有一个正确的教学态度,这样才能在教学中实现真正的教学相长,教师学生都能得到共同的进步,教学也就更加有意义。

二、如何在中学语文教学中发扬儒家德礼思想

(一)依附课本进行儒家思想的渗透。语文教材中的内容都是相关专家学者精心挑选的,因此非常具有代表性,是进行儒家德礼思想熏陶的不可或缺的好的作品。当教师在进行一节语文课的教学过程中,首先要明确教学的目标,在教学目标中要体现道德培养的目标。同时,在教学的过程中,要结合相关的儒家德礼思想,去引导学生去思考,提升其感情的升华高度,教育学生如何做人。通过课前、课中、课后的合理安排和有意识的深入德礼思想,使学生得到全方面多层次的人文道德关怀,不仅学习到科学文化知识,更重要的是培养了道德情操,学会如何做事做人。

(二)学生动手进行儒家思想的渗透。学以致用,就是学习到的知识要学会去合理的使用,才能体现知识的价值和意义。学生们在课本中学到了很多的知识,培养了思想道德,就要有一个方式让其得到展现。因此,作文课的设置是非常必要而且重要的。因为通过学生自己的比写出了东西才是真正经过他自己学习收获的东西,是学生对不同事物态度的真实感受和反应,同时也能看出学生自身的道德素养和人文情怀。所以,在作文课的教学中使学生融入德礼思想的内涵,才能不断修正学生的态度和观念。通过让学生自己体会思考,让学生明白老师的爱,得到文章情感的升华,这样不仅写出了好的作文,还能使学生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对其思想道德进行了潜移默化的熏陶,又把儒家的德礼思想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渗透。

(三)拓展活动进行儒家思想的渗透。语文学习的外延就是生活的外沿,因此,除了重视课堂的教学内容外,还要鼓励学生参加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在与人的交流互动过程中,明白做人的道理和人文道德的重要性。儒家中的礼讲的是要使人们明白和周围的人事物的关系,在与人的相处中要谦虚,互相尊重,能正确真诚的和人打交道。只有通过课外的活动,比如做些义工工作,和同学共同参加一些比赛等等,这样,在一起工作的过程中,学生不仅能学会怎样与人打交道,如何与人沟通交流,还能无形中学习到团队合作的重要性,语文学习的重要性,因为这都是与人建立良好关系的基础,相互促进,相互影响,使儒家的德礼思想得到更好的发挥。

结束语:综上,儒家德礼思想是我国的优秀传统文化,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更是得到了人们的世代传承和继承。如今,儒家的德礼思想还能与时俱进,适应世展的需求,是我们不得不珍惜的宝贵财富。而且,儒家思想在中学语文的教学中也是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儒家思想与中学语文的融合是源远流长的。在语文的学习中可以体会儒家思想的精髓,儒家思想通过语文的教学得以很好的传承,二者互相促进,互相影响,相辅相成。因此,在语文的教学中,教师要结合语文教材的特点,科学合理的从不同角度渗透儒家的德礼思想,提高语文教学的质量,为国家培养有用的栋梁之材。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7

 

从庄子的视域看儒家,我们发现庄子对儒家的理解是精确而深刻的,且丝毫不逊色于与其同时代的儒家著名人物孟子。

 

一、儒家之经典:《诗》《书》《礼》《乐》《易》《春秋》

 

自孔子创立儒家始,儒家即以《诗》、《书》、《礼》、《乐》等教育弟子。孔子问其子孔鲤“学诗乎”、“学礼乎?”并对孔鲤说:“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论语·季氏》),要求孔鲤学习《诗》、《礼》。孔子曾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言诗、礼、乐之于人生炼养的价值,可见其教育弟子离不开《诗》、《礼》、《乐》等。至于《书》,也是孔子教育弟子的教材。据《论语·宪问》载,孔子弟子子张与孔子有关于《书》的问答:“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这是孔子以《书》教育弟子的明证。孔子四十多岁时曾感叹:“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论语·述而》),希望能够活到五十岁,从而有时间学《易》。学《易》之后,孔子即以《易》为教材教育弟子。《论语·子路》载孔子引《易经》恒卦的爻辞“不恒其德,或承之羞”,然后评论道:“不占而已矣”,这即是证据。从《论语》来看,虽没有载孔子用《春秋》教育弟子,但是,《春秋》由孔子本人所作,孔子视之甚重[①],想必会以之作教材的。

 

在《诗》、《书》、《礼》、《乐》等教材中,孔子教授最多的应是《诗》。因此,《论语》载孔子谈《诗》处较多。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这是对《诗》的内容、意旨的高度概括;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这是对《诗》中具体诗篇的评价;“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殉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论语·八佾》),这是对《诗》中具体诗句的解读。孔子教授《诗》,用力甚多,恐与孔子的“兴于诗”的主张有关。

 

由于孔子以《诗》、《书》、《礼》、《乐》等教育弟子,也由于儒家思想与《诗》、《书》、《礼》、《乐》等关系密切,多是对其解读、发挥和利用。可以说,离开了《诗》、《书》、《礼》、《乐》等,儒家就失去了其根基。所以,孔子之后,儒家学者多重视《诗》、《书》、《礼》、《乐》等,并利用其表达自己的思想。例如,郭店儒简中的《性自命出》出现《诗》、《书》、《礼》、《乐》并举:“《诗》、《书》、《礼》、《乐》,其始出皆生于人。《诗》,有为为之也;《书》,有为言之也;《礼》、《乐》,有为举之也”;《六德》出现《诗》、《书》、《礼》、《乐》、《易》、《春秋》并举:“观诸《诗》、《书》则亦在矣,观诸《礼》、《乐》则亦在矣,观诸《易》、《春秋》则亦在矣”;而郭店儒简中的《缁衣》、《五行》、《成之闻之》等篇的作者即是引《诗》、《书》以表述己意。

 

庄子看到了这一点,谓古之道术“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庄子·天下》),并且,刻意通过老子与孔子的对话,经由孔子之口,把上述著作称为儒家之“经”:“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论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一君无所钩用。甚矣!夫人之难说也?道之难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今子之所言,犹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庄子·天运》)。此处,庄子笔下的孔子称《诗》、《书》、《礼》、《乐》、《易》、《春秋》为儒家之“经”,而与其“对话”的老子也承认这一事实,不同之处在于孔子以为儒家之“经”承载“先王之道”,而老子认为儒家之“经”所记载的乃是“先王之陈迹”而已。

 

关于儒家各“经”之旨,孔子只以“思无邪”(《论语·为政》)概括《诗》,而于其他诸经并无概括;郭店儒简作者云:“《诗》,所以会古今之诗也者”,“[《书》,]者也”,“《礼》,交之行述也”,“《乐》,或生或教者也”,“《易》,所以会天道人道也”,“《春秋》,所以会古今之事也”(《语丛一》),虽有概括,却拘限于各“经”的内容或所涉及的范围,且也不甚准确;庄子却以极其精彩而准确的文字概括之,他说:“《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庄子·天下》)。这种概括,透显庄子对于儒家之“经”的深入思考和精准把握。

 

因为把《诗》、《书》、《礼》、《乐》等看作儒家之“经”,庄子在讽刺、丑化儒家时即时常引用之。例如,庄子讽刺儒者极力用《诗》、《书》、《礼》、《乐》取悦于君王,却适得其反:“徐无鬼因女商见魏武侯”,“武侯大悦而笑。徐无鬼出,女商曰:‘先生独何以说吾君乎?吾所以说吾君者,横说之则以《诗》、《书》、《礼》、《乐》,从说之则以《金板》、《六弢》,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为数,而吾君未尝启齿。今先生何以说吾君,使吾君说若此乎?’徐无鬼曰:‘吾直告之吾相狗马耳’”(《庄子·徐无鬼》)。再如,庄子丑化儒者盗墓还引经据典时云:“儒以《诗》、《礼》发冢,大儒胪传曰:‘东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鬓,压其顪,儒以金椎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庄子·外物》)。

 

二、儒家思想之核心:仁义

 

儒家的经典是《诗》、《书》、《礼》、《乐》、《易》、《春秋》等六经,六经各有其旨,由六经发展出来的儒家思想深刻而丰富。这深刻而丰富的儒家思想有没有其核心?如果有,其核心是什么?

 

我们先看孔子。孔子虽然曾云:“吾道一以贯之”(《论语·里仁》),谓其思想有核心,可是,未曾明言其核心究竟是什么,至于曾参所解读的“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论语·里仁》),以忠恕为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不准确的。忠恕只是为仁的方法而已。后世学者,或云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或云孔子思想的核心是礼,或折衷以上两种说法,谓孔子思想的核心是仁和礼。这些说法各有道理,又均难以说服反对者。再看郭店儒简。儒简中的《五行》将仁义礼智圣并举,列为“五行”;《六德》将圣、智、仁、义、忠、信并列为“六德”,曰:“何谓六德?圣、智也,仁、义也,忠、信也”;《忠信之道》则将忠、信并举,集中讨论忠、信。无论是从郭店儒简各篇,还是从郭店儒简总体上看,都难究郭店儒简思想之核心。这表明,要看出孔子思想的核心、郭店儒简思想的核心,并指出其核心是什么,是非常困难的;而要把握从孔子到郭店儒简的整个儒家思想的核心,并揭示出其核心是什么,更是困难重重。

 

庄子认为儒家思想从总体上讲可以仁义礼乐概括之。庄子在描述他心中的理想社会“至德之世”被毁坏时说:“及至圣人,蹩躠为仁,踶跂为义,而天下始疑矣;澶漫为乐,摘僻为礼,而天下始分矣”;“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性情不离,安用礼乐”(《庄子·马蹄》),批评儒家思想是破坏“至德之世”的根由,把儒家思想解读为仁义礼乐。与此相同,庄子在解释“赫胥氏之时”的灭亡时说道:“及至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跂好知,争归于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过也”(《庄子·马蹄》),同样指责儒家思想毁灭了“赫胥氏之时”,把儒家思想解读为仁义礼乐。另外,庄子曾云:“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庄子·天道》),要求圣人持守道德而脱离仁义、摈弃礼乐,用道家思想否定儒家思想,用道家的道、德否定儒家的仁义、礼乐,这也是把儒家思想理解为仁义礼乐。

 

儒家思想主要是仁义礼乐。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什么?庄子认为是“仁义”。《庄子》一书,“仁义”连用处颇多。庄子谈及儒家、批评儒家,在很多情况下都是直指仁义。这些,就是证据。例如,庄子批评儒家时说:“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庄子·齐物论》),即是用“仁义”代表儒家思想。再如,庄子批评儒家的君子时说:“天下尽殉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俗谓之小人。其殉一也,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庄子·骈拇》),也是用“仁义”代表儒家思想。另外,庄子通过儒道对比论述道的特征时说:“吾师乎!吾师乎!  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庄子·大宗师》),以道与仁义相对,而道为道家思想的核心,由此也可推知庄子以仁义为儒家思想的核心。

 

庄子设计孔子与老子相见时大谈“仁义”:“孔子见老聃而语仁义。老聃曰:‘……夫仁义憯然,乃愤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庄子·天运》)。孔老相见,所谈应是自己学说的主旨。从孔子谈“仁义”,从老子反对“仁义”,可以看出,庄子是以仁义为儒家思想的核心的。庄子还设计孔子长久未能得道而求见老子,老子批评孔子说:“仁义,先王之蘧庐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处。觏而多责。古之至人,假道于仁,托宿于义,以游逍遥之虚……”(《庄子·天运》)。此处,孔子言其未得道,老子却批评仁义,指出固执于仁义才是阻隔道的根源。可见,庄子笔下的老子是把仁义当作孔子之道,也即当作儒家思想之核心的。此外,庄子还记述孔子师生被困于陈、蔡时,孔子与其弟子子路的所谓对话:“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庄子·让王》)在对话中,孔子明确说明其所谓的“道”是仁义之道,把“仁义”看作自己思想的核心。这是庄子以仁义为儒家思想之核心使然。

 

庄子在《庄子·天道》中写到,孔子欲将自己所著的著作藏于周王室,子路劝孔子先拜见已隐居在家的“征藏史”老子,请老子作中介,孔子赞同这一办法,“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于是纟番十二经以说。老聃中其说,曰:‘大谩,愿闻其要。’孔子曰:‘要在仁义’。”这里,由于儒道观点、主张大不相同,老子对孔子著作不以为然,而孔子情急之下试图说服老子,明知老子知晓自己的思想还在老子面前谈论、介绍自己的思想,老子不愿详听,希望孔子简介其主要观点,孔子概括其思想的核心为“仁义”。这是庄子通过孔子之口,说出儒家思想的核心为“仁义”。

 

三、儒家人性之内容:仁义和感官欲望

 

人性论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子贡云:“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论语·公冶长》),本身就说明了孔子有丰富的人性学说。遗憾的是,《论语》所载孔子人性言论仅“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这一句话。郭店儒简始有“圣人之性”与“中人之性”(《成之闻之》)的划分,有“仁,性之方也”和“喜怒哀悲之气,性也”(《性自命出》)这两种关于人性内容的解读。

 

庄子认为儒家内部对人性内容的理解是不一致的,大致包括以仁义为性和以感官欲望为性这两种类型。关于儒家人性的内容是“仁义”,庄子首先是通过孔子与老子论辩的方式表达出来的:“老聃曰:‘请问: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聃曰:‘请问:何谓仁义?’孔子曰:‘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老聃曰:‘意,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乎!无私焉,乃私也。夫子若欲使天下无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乱人之性也”(《庄子·天道》)。在此,孔子肯定仁义乃人性之内容,并以仁义之于君子生存的绝对价值、仁义是君子之为君子的本质所在,论证仁义为人之性的必要性、必然性。至于仁义的内涵,孔子解之为心正和悦、兼爱无私。老子批评兼爱之迂腐和无私之虚伪,破除孔子所讲的仁义的价值,然后指出人性犹如天地之“常”、日月之“明”、星辰之“列”、禽兽之“群”、树木之“立”,乃是人的自然本性,并非外在于人的且制约人的本性的仁义。上述论辩,无论是孔子还是老子都是把仁义视作儒家之人性,都是在这一前提下进行论辩。

 

除却通过孔子与老子论辩来表达儒家以仁义为性的观点之外,庄子还通过直接批评儒家的方式来表达这一观点。这在《庄子·骈拇》中有集中的表述:“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自虞氏招仁义以挠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于仁义。是非以仁义易其性与”;“且夫属其性乎仁义者,虽通如曾、史,非吾所谓臧也”;“吾所谓臧者,非仁义之谓也,臧于其德而已矣;吾所谓臧者,非所谓仁义之谓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庄子的意思是人性自然,以仁义为性实是对人性的扭曲和伤害;那种把仁义当作人性的观点是错误的,真正的人性就是人的自然本性。这里,庄子用道家的人性自然对抗、批评以仁义为人性的观点。其所批评的以仁义为人性,就是儒家的人性论,因为在庄子看来唯有儒家重视仁义并以仁义为思想的核心。

 

关于儒家人性的内容是感官欲望,郭店儒简已现端倪。虽然《语丛二》云:“情生于性”,谓情源自性,乃性的外显;《性自命出》云:“喜怒哀悲之气,性也”,“好恶,性也”,解人性为情,包括喜怒哀悲和好恶等,但是,《语丛二》又云:“欲生于性”,言欲出自性,乃性的表现。庄子却认为儒家人性的内容除了仁义之外,还有感官欲望,他说:“属其性于五味,虽通如俞儿,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乎五声,虽通如师旷,非吾所谓聪也;属其性乎五色,虽通如离朱,非吾所谓明也”,“吾所谓臧者,……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庄子·骈拇》)。这是用道家人性自然的观点来批评以人性为感官欲望的观点。而以人性为感官欲望的观点,在庄子心中恰是儒家的观点。庄子之前的郭店儒简的“欲生于性”(《语丛二》)的表达,与庄子同时的儒家著名人物告子[②]的“食色,性也”(《孟子·告子上》)的界定,均可作证据。儒家以感官欲望为人性内容,在庄子看来,这感官欲望包括口、耳、目等感官对于味、声、色等的欲求。

 

四、评判庄子视界中的儒家:从庄子和孟、告关系看

 

通过上述分析可知,庄子认为《诗》、《书》、《礼》、《乐》、《易》、《春秋》乃儒家经典,仁义乃儒家思想的核心,同时还是儒家人性的内容。此外,儒家人性内容还包括感官欲望。我们知道,孔子精通《诗》、《书》、《礼》、《乐》、《易》,又作《春秋》,以此教育弟子,孔子之后,儒者均以上述六书为讲学的基本教材。庄子因之概括之为儒家的“六经”,可谓水到渠成。问题是,孔子思想并不以仁义为核心,郭店儒简的思想也不以仁义为核心,从目前所见到的儒家文献来看,到孟子时才以仁义为核心。一般认为庄子与孟子同时,彼此却不知道对方及对方的思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种可能是,孟子之前,有的儒家人物即以仁义为其思想的核心;另一种可能是,庄子敏锐地看到了儒家思想发展的趋势,断定孔子之后,儒家必然从重仁转向重仁义,儒家思想必然从以仁为重心转向以仁义为核心。假使第一种可能成立,儒家以仁义为核心就不是由孟子所“发明”的;假使第二种可能成立,儒家以仁义为核心就是由庄子和孟子同时提出的,虽然庄子不是儒门中人。当然,如果我们设想庄子知道孟子及孟子思想的话,庄子解儒家思想的核心为仁义,实质上就是对孟子思想的概括。

 

另一个问题是,孔子本人只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郭店儒简《性自命出》仅言“仁,性之方也”,就目前所见的儒家典籍来看,直到孟子才以仁义礼智为人性内容,这也与庄子所说的儒家以仁义为人性内容不太一样。如果庄子与孟子互不相知,庄子的儒家以仁义为人性内容的观点要么是对孔、庄之间的儒家学者的人性学说的概括,虽然囿于史料缺失,孔、庄之间的儒家学者的人性学说我们知之甚少;要么是预见到儒家因以仁义为其思想的核心,必然会以仁义为人性的内容。假若第一种可能成立,孟子以仁义礼智为人性内容的观点就没有多少原创性,只是对以仁义为人性内容的观点的扩展;假若第二种可能成立,庄子认定儒家以仁义为人性内容的观点与孟子以仁义礼智为人性内容的观点,对于儒学发展来说就具有相同的价值。如果庄子了解孟子及孟子思想的话,庄子以仁义为儒家人性内容的观点实际上就是对孟子人性论的提炼。

 

还有一个问题是,郭店儒简《语丛二》只云“欲生于性”,并未明言欲即是性,就目前所见儒家史料来看,儒家直至告子才始言“食色,性也”(《孟子·告子上》),明确提出人性的内容是感官欲望。如果庄子与告子互不相知,庄子的儒家以感官欲望为人性内容的观点,可能是对告子之前的儒家人性学说的概括,也有可能是对儒家人性学说未来发展的准确推论。如若第一种可能成立,告子以食色为性的观点就缺少创造性,仅仅是对前辈人性论的重复;如若第二种可能成立,庄子以感官欲望为儒家人性内容的观点同告子以食色为人性内容的观点,对于儒家而言,就具有同样重要的价值。如果庄子熟知告子以及告子思想的话,庄子以感官欲望为儒家人性内容的观点实质上即是对告子人性理论的总结。

 

(此文改定于2008年3月10日)

 

[①] 《孟子·滕文公下》载孔子之言:“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8

关键词:儒家文化;汉代;政治发展

“文化”的概念极为广泛,儒家文化就某种意义而言是政治文化。首先,儒家文化为政治服务。汉初,由于长年的战乱导致生产力不足,统治者采取了修养生息的政治策略,推行黄老无为而治。待生产力恢复,为了巩固政权即开始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陆贾代表的汉初儒学家力谏刘邦“仁义为本”,陆贾在其著作《新语》中提出:“握道而治,据德而立,席仁而坐,杖义而强。”,在他看来统治者必须注重仁义道德,这是施政之本。其次,儒家文化也是从政文化。儒家文化发展至西汉汉武帝时期达到顶峰。其他各家学说或被分流或被融合,如此,从政做官必须要学儒学,正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

早在汉高祖刘邦起义不久,就网罗了一大批忠实的儒生,以协助其秦朝,建立新的王朝。儒生也因此开始进入政治领域,不断为新的王朝长治久安提供相应的策略。如陆贾,对汉朝政治的发展起了相当大的作用。陆贾建议刘邦“行仁义,法先圣”,“握道而治,据德而立”,即以儒家思想作为治国平天下的根本原则,彻底改变“秦以刑罚为务”的重大失误,以防“覆巢破卵之患”。他强调,真正足以担当重建社会秩序之任,弥补思想空缺的只有儒学,只有儒家思想和儒家伦理才是治世良药。由此看来,陆贾对西汉王朝未来发展的对策性思考便主要是基于秦王朝速亡的教训,并由此得出抑法尊儒的原则性结论。这样的政策建议,对于饱受秦朝的严刑厉法摧残的百姓来说,极具安抚作用。在当时,儒家思想在一定意义上迎合了新生的统治阶级的想法。对于重建社会意识形态有极大地积极作用。而在当时,由于经过长年的战乱,社会动荡,民心不稳,在后期发展之中,由于黄老之术深得封建统治的意愿,因而,得到兴盛发展。在这样的政治以及社会环境的影响之下,儒家思想虽没有占据一定的政治地位,却也得到了发展的机遇。其思想的核心内容,在黄老“无为而治”的思想之下,儒家思想吸收其长处,“仁”亦在统治阶级的政治策略上有所展现。从汉高祖到窦太后,都没有废止儒家思想,而是任其发展壮大。

随着汉朝的兴盛发展,原来以道家思想为核心的“无为而治”已经无法满足统治者强化中央集权的需要,无法适应社会发展。经过战后的一系列恢复政策,在汉武帝时期,儒家思想逐渐在诸子百家之中脱颖而出,得到迅速的发展。

西汉武帝时期,国力强盛,这给封建统治稳定提供了必要的前提条件。为建立统一的中央集权,维护国家的大一统,必须有与之相适应的思想体系,用以稳定社会。在这样的政治以及社会背景之下,董仲舒顺应封建统治者的统治需求,以儒学为主体和外壳,杂糅各家思想,以阴阳五行学为哲学原理建立起具有神学色彩的新儒学体系,用“天人合一”、“天人感应”、“君权神授”、“三纲五常”、“春秋大一统”等观点,将君主统治影射到天道上,天不变道亦不变,为帝王的统治提供了理论根据。这些思想,在客观上有利于封建中央集权的加强各国家的巩固,也有利于社会的稳定。由此,儒家,在经历了秦朝的大洗劫以后,重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逐渐成为封建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正统思想。

西汉时期,董仲舒自举贤良政策踏上政治道路,儒家思想在董仲舒的改造之下,顺应汉朝的发展需求。首先,其“天人合一”“君权神授”的思想主张,在对策中向汉武帝阐述以《春秋》正统王道的思想:“臣谨按《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尔”。这段话意思是要求皇帝秉承天意,以王道治理天下,这样人顺王意,王顺天意,天人合一,成为王道的起点。从根本上确立了皇权至上,巩固了统治阶级的统治地位,将皇权与神的存在相结合,说明了皇权的至高无上性以及不可动摇性。这样的主张,在当时,对由于汉初实行的分封制而导致的中央权力的分散有很好的集中作用。在信奉神灵的封建统治之下的社会,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皇亲贵戚,都对神灵怀有畏惧感。董仲舒结合儒学思想,解释皇权顺应天命,因而至高无上,从而起到加强皇权的作用。与此同时,又以“天”来限制皇帝的个人私欲,用“天人感应”这一理念制约皇权,将秦朝亡国的教训变成皇帝的精神枷锁,来限制皇帝的权力。为整个封建社会的长治久安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其意义是深远的。

其次,其“春秋大一统”思想,董仲舒的这一理论继承了孔子关于“大一统是建立在中央集权制的基础之上”的思想理念。汉朝在景帝时代曾出现吴楚七国之乱,统一的国家将面临着分裂的危险。董仲舒从儒学经传中寻找统一的理由,他从《公羊春秋》中找到了“大一统”。董仲舒就根据《公羊春秋》的记载,提出了“大一统”论。他在《天人三策》中说:“《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大一统”既然是宇宙间最一般的法则,那么封建王朝当然要遵循。汉武帝雄才大略,安内攘外并举。在西汉达到鼎盛时期时,一步步从匈奴手中夺回领土,使汉朝摆脱匈奴的牵制。“大一统”的思想为汉武帝的军事策略提供了必要的后盾力量。根据这一理念,董仲舒认为只有思想的统一才有法度的统一,进而才有政治的真正的统一。用统一的思想来构筑统一的政治。在此基础之上,他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在汉代思想界树立起儒学的权威。再者,其“三纲五常”思想。董仲舒的“五常”与“三纲”统一排斥对伦理必然和道德原则的理性认识,对孔孟的继承同时否定了前人的“仁德”至上和“仁德”理性形式地认识,他的理论具有明显地实践形式性和实践片面性特征,如果讲孔孟的直接理论中还有诲人不倦和谆谆善导让人们知道仁与礼为何物,董仲舒的“三纲五常”就是要让仁与礼通过对君、父、夫的意志服从中得到绝对体现。

最后,儒家思想之中的“以德治国”在董仲舒的提倡之下,为汉朝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西汉时期,封建统治阶级虽然信奉黄老的“无为而治”,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沿袭了秦朝严刑峻法,给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灾难和痛苦。为了社会秩序的稳定,为了封建统治的长治久安,董仲舒认为要缩小贫富差别,协调各种社会矛盾,.提出“调均”的主张。为了防止社会动荡,董仲舒主张“更化”思想。就是以儒家的礼义仁德来限制对人民剥削,维持和巩固汉王朝统治阶级。他提出:行礼义,施仁政,以德治为主,重视“教化”,主张用仁德代替严刑。他视“德治”主张为巩固封建统治的基本治国原则。(作者单位:西华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

参考文献:

[1]傅佩荣.儒家与现代人生[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

[2]徐复观.儒家政治思想与民主自由人权[m].290.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9

关键词:儒道互补人格

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两条基本脉络,也是中国人自古以来治国、做人、处世的模式来源。孔子开创的儒家,注重道德的完善和人格的提升,强调积极进取,刚健有为,以天下为己任。老子开创的道家,注重内心的宁静和谐,强调精神超脱,清静无为,以柔克刚,安时处顺。儒家思想以经世致用为特色,道家思想则以自然超脱为特色。如果仅从表面来看,儒道是对立的。一个入世,一个出世,一个积极进取,一个消极退避,但实际上在中国传统文化两千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一直是既互相排斥,又互相吸收;既互相对立,又互相融和。这种相互的补充协调,渗透到现实生活的各个方面,在无形中影响着中国人的人生态度。所以林语堂说:“道家及儒家是中国人灵魂的两面。”在孔、老之后的两千多年中,儒道互补一直是中国文化历史演进的主要内容。

儒家的人格理想是内圣外王。“内圣外王”之说首见于《庄子·天下篇》,并非儒家首创,但却是儒家的重要思想,内圣指德性修养,外王指政治实践。儒家强调在内圣基础之上的内圣与外王的统一,因此,儒家人格理想不仅是个体的德性修养,更重要的是个体的责任感和对天下兴亡的关心。当然,儒家也有其超越精神,穷居陋巷,自得其乐,安贫乐道。与儒家有别,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的理想人格,则具有超越、逍遥、放达、解脱的秉性,庄子之真人、圣人、至人,实际上是一种人的精神上的自由、无穷、无限的境界。这种精神境界深刻地表达了人类崇高的理想追求与向往。与儒家积极入世的现实品格相比较,道家凸显的是超越和放达,它一任自然,遂性率真,独善其身,超然物外。儒道两家相比,儒家重视人的生命意义与价值,以道德为人生的最高价值。道家则强调自然是人生的根本,主张顺应自然,回归自然。侧重于从“自然”出发来观照人生、社会和宇宙,因此儒道两家的气象各不相同,儒家大儒的气象是“刚健中正?”,而道家高士的气象是“涵虚脱俗。儒家的出类拔萃者为志士仁人,而道家的典型人物则为清修隐者。

儒家崇尚弘毅,注重有为和力行,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理想,主张个人应尽可能多地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这无疑是一种正确的人生态度。但儒家对于人类为文明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和社会进步的曲折性估计不足,对人类在不断进取的过程中可能造成的问题和对人性本身的扭曲与伤害,缺乏思想准备或不予重视,在指导人们争先向上的同时,没有为人们的精神空间留下足够而必要的回旋余地。因而从总体上来看,儒家式的人生刚性有余而韧性不足,借用荀子的话来说,儒家可以说是“有见于伸,无见于屈”,“蔽于刚而不知柔”。而道家对儒家式的人生实践,则起到了重要的补充和调节作用。道家的贵柔守雌学说正是儒家刚毅进取精神的补充,道家思想中诸如以柔克刚,以退为进,以静制动等观念,为人生提供了另一种有效的指导,使人们的行为和心理不断得到调适,使个体的生命更具有韧性,增强了人们自我调节以适应社会变故的能力,体现了高度的人生智慧。道家思想的这种调适功能,渗透于人们的观念深处,积淀为人们的社会意识和文化心理,通过人们的日常活动表现出来,其影响十分深入和广泛。

儒家精神的精髓是积极入世,与道家的师法自然相比,它少了一份潇洒脱俗,多了一份人世的使命感;少了一份消极避世,多了一份积极进取。在儒道互补的人生模式中,中国知识分子在顺境中多以儒家为指导,建功立业,锐意进取;在困境和逆境中则多以道家为调适,淡泊名利,洁身自好,超然通达,静观待时。儒道互补使得中国的知识分子刚柔相济,能屈能伸,进退自如,不走极端,心态上和行为上都具有良好的分寸感和平衡感。

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从总体上看,儒家倡导进取型的人生,道家则比较超然通达,故而给人以儒家人世、道家出世的印象,其实并不尽然。事实上,儒家的孔孟和道家的老庄都同时具有积极用世和超然通达两种心态,只不过孔孟更为用世些而老庄更为超然些罢了。以老庄为主要代表的道家人物也具有很强的使命感和社会责任心,只是他们较多地以批评者的面目出现而有别于孔孟而已。而孔孟在积极进取追求事功的人生道路上也常怀有超然通达的心态,孔子主张“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孟子亦曰“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孔孟这种矛盾心态或灵活态度,是他们在天下无道,人生常穷而不得志的社会现实中不得不采取的一种自我调节和心理准备,显示了儒家通权达变的思想方法和精神气度。在这一点上,他们与老庄是一样的。在后来经过历史选择而逐渐形成和定格的文化格局中,儒家式的历史使命感和社会责任心得到了强化和突出,而孔孟原有的那种超然与灵活的心态逐渐被淡化乃至被遗忘。相反,道家式的人世情怀却被淡忘,其超然通达的方面却被突出,以致道家在世人的心目中只是以旁观者的面目出现,道家思想遂主要被用来应付逆境和在人生进取中起调节缓冲的作用。

自古及今,中国人基本上都是在这两种不同的文化传统中选择着自己的人生道路,他们一方面积极入世,向往建功立业,并恪守儒家的人格理想: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另一方面又追求超然物外、遗世绝俗的独立人格,彷徨于尘垢之外,逍遥于无为之业。一方面以天下为己任,每当危难当头,舍生取义、慷慨悲歌;另一方面又孤高自守、愤世嫉俗。一方面心存魏阙,胸怀天下,政治清平则乐观进取,奋发有为;另一方面又身在江湖,乐隐渔樵,社会动乱则消极退避,全身自保。这些都是儒道互补双重人格的一种典型体现。

儒道两家对待人生,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儒道互补不仅构成了中华文化的主体内容,也塑造了中华文化特有的气质,构成了一种中国人完整的、艺术的人生观,即刚柔相济,能屈能伸,出处有道,进退自如。正是有了这种互补性,中华人格才基本上成为了一个完整而健全的系统,成为了从内在精神到外在表现,从理想上的超越到现实中的经世致用,都一应俱全的健康人格的文化格局,这种文化格局必将长期存在下去。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就曾指出过“儒家和道家仍然是笼罩中国人思想的两大主流,相信将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期会是如此。”其实,对于中华民族及其文化来说,儒道互补不仅将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期会是如此,而且将是永久性的。

参考文献:

儒家思想的重要性篇10

環境主義,以及儒家自身如何生存下去的挑戰。

關鍵詞:儒家,挑戰,科學,民主,女性主義,環境主義,生存,牟宗三,劉述先,自由主義

近代以來,儒家思想傳統面臨了各種挑戰。其中兩個主要的挑戰已經得到了廣泛的認識。這兩個

挑戰就是科學和民主的挑戰。這篇論文除了這兩個挑戰之外,還要討論另外三個儒家思想傳統所

面臨的挑戰。我認為,儒家傳統已經對前兩個挑戰做了有益的處理。但是工作並沒有完成。儒家

傳統面臨的第三個挑戰來自女性(權)主義feminism。儒家基本上還沒有正面處理這個挑戰。中

國社會對女性主義的努力的支持和對其要求的滿足已經取得了相當大的進步,但是這些進步的取

得基本上沒有儒家的參與。儒家思想傳統的第四個挑戰來自環境(保護)主義

environmentalism。與對女權主義的挑戰一樣,儒家對環境主義的挑戰也還沒有作出正面的回

答。可以說,儒家思想傳統正在剛剛開始意識到這兩個挑戰的嚴重性。儒家思想傳統的第五個嚴

重的挑戰是它自身的生存的挑戰。也就是說,與基督教,佛教,和自由主義等傳統不同,儒家現

在面臨著自身的生存問題。總地來說,可以講儒家思想傳統在克服這些挑戰的過程中,大部分的

工作還沒有完成。下面,我將逐個地討論對儒家思想傳統的這五個挑戰。

i

對于科學的挑戰,儒家傳統主要需要解決兩個問題。首先是如何為科學在人類社會中定位,也就

是對科學在人類社會的價值做出總體地評價。其次是如何給科學在儒家認識論中定位,尤其是就

倫理知識與科學知識的關係重新做出評定。

在歷史上,儒家傳統對科學的態度是不公平的。盡管以荀子為代表的儒家自然主義傳統有重視自

然知識的傾向,儒家的主要傳統一直是以倫理道德為中心的。即使荀子也是如此。這個主要傳統

以倫理價值為人類生活和宇宙的中心。這種以倫理道德為中心的思想反映在宋代的理學家張載的

思想中,就是“德性之知”與“見聞之知”的對立。張載主張,“德性所知不萌于見聞。”後

來,朱熹把孟子所做的“大體”和“小體”的區分解釋成“心”和“耳目”的區別。王陽明把這

個傾向更推進一步。他主張,所有有用的知識都在心中,不必到心外去尋求。這個傾向把早期儒

家重視倫理道德的思想極端化,而沒有能夠對自然知識給予足夠的重視。儒家對這兩種知識的不

同態度沒有對科學知識起促進作用。如果說,道家傳統對長生不死靈丹妙藥的執迷追求在客觀上

間接地促進了自然知識(主要是化學知識),在中國歷史的發展上,儒家傳統對歷史文獻的極力

推崇實際上逐漸地降低了自然科學知識的地位。

在上一個世紀20年代關於科學與玄學的論戰中,儒家思想家試圖把科學和哲學分開,實際上是對

科學的一大讓步,給了科學獨立的地位。這意味著儒家思想家開始認識到,倫理道德知識並不能

代替科學知識。這標誌著儒家思想傳統的一個重大轉變。

在20世紀中下期,儒家思想家對科學做了更進一步的工作。其中,牟宗三的貢獻尤為突出。盡管

牟宗三仍然堅持以倫理道德為中心的世界觀,但是他大大地擴展了科學知識在儒家思想中的地

位。牟宗三的主要貢獻表現在他對科學知識的認識論的分析。他認為,以儒家為主幹的中國文化

傳統對“知性”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牟宗三在<中國文化的特質>以及其它的著作中主張,為了

引進科學和民主,中國文化的精神必須做知性的“坎陷”。牟宗三認為,中國文化的特點是“綜

合的盡理之精神。”它強調“上下通徹,內外貫通。”它的理是關於道德世界的理,而非自然世

界的理。它的本質是實踐的,而非認知的或理論的。它關注的重心是價值世界,而非“實然世

界”。與此相比,以希臘傳統為代表的西方文化注重自然世界。它的特點是“分解的盡理之精

神”。它是抽象的,片面的(“有偏至義”),和概念性的。也可以說,“分解的精神是方方正

正的,是層層限定的”。這種精神的中心是邏輯的,數學的,和科學的。它的中心問題是存在,

特別關注存在之理。這種分析的精神在西方產生了科學與基督教。借用易經的表述,可以說西方

的精神是“方以智”的精神,而中國的精神則是“圓而神”的精神 。基于以上的分析,牟宗三得

出結論說,要想接受科學,中國文化必須經過一個“坎陷”的過程,引入知性的思維方式。

牟宗三關於中國文化的分析是否準確,當然是可以討論的。我認為,牟宗三關於中國文化缺少

“分析的盡理之精神”的觀點是道理。(我在1985年由中國社會科學編輯部和貴州省社會科學院

聯合召開的第二次全國哲學討論會上關於知性與理性的論文闡述了相似的觀點。該文發表于當年

的貴州社會科學。)沒有這樣一個分析的知性的精神,科學不可能得到深入的發展。這是因為科

學知識依賴于經驗的(實驗的)和分析的方法。

我們也應該認識到,牟宗三並沒有完成儒家對科學的挑戰的回應的工作。儒家關於科學的整體的

論述還沒有完成。儒家思想傳統不僅需要在科學面前論證自身存在的價值,更重要的是,它必須

發展和表述自己的科學哲學觀。儒家傳統需要明確地定介科學和科學知識對人類的道德進程的作

用。在這方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ii

比起他對科學的挑戰的處理來,牟宗三對于民主的挑戰的處理則非常不夠。牟宗三認為,西方的

“分解的盡理之精神”也產生了民主。他認為,民主依賴于兩個條件。第一,民主的前提是對個

人的外在的限定。一個人不可能為所欲為。第二,民主對正義的追求是通過不同的社會階級的競

爭實現的。通過建立客觀的規則和規定,民主體制保護個人的權利,保證個人對他人的義務。牟

宗三認為,這里的第一個條件可以追溯到西方的分析方法。分析方法承認外在的局限。第二個條

件則置根于西方的分析精神對客觀對象所持的抽象的概念性的態度。總而言之,西方的民主是建

立在其分析的精神之上的 。

我認為,牟宗三對知性與民主的分析是有問題的。分析的方法也許可以有助于認識到個人之外的

其他人存在的實在性,也許可以揭示他人的實在性對個人造成的局限性。可是,這樣的認識最多

可以提出如何對待其他人的問題。它並不能對這個問題做出確定的答案。當我認識到在我之外的

他人的實在性的時候,我可以試圖征服他們,與他們合作共存,或者與他們做出某種交易。民主

只是對付其他人的多種可能的答案之一。從另一方面講,分析的方法主要是邏輯的和線性的方

式,而民主的特點是多元的,而不是一元線性的。因此,知性並不能把握民主的精神。民主強調

理性和綜合性。所以,我們可以說,牟宗三最多只是開始了儒家思想傳統對民主的嚴肅的探討過

程。他並沒有提出一個有效的答案。

劉述先作為第二代新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清楚地意識到牟宗三在關於民主問題上的不足。劉述

先也清楚地認識到儒家與民主的根本問題是多元主義的問題。劉述先重新解釋宋明理學的“理一

分殊”的命題。他強調,中國文化(包括儒家,道家,佛教傳統)的一個有深遠意義的方面,在

于它認識到“兩行”的價值。“兩行”一詞最早出現于庄子﹕齊物論。庄子主張,從道的角度

看,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根本差別,萬物歸一。所以說,事物的是與否最終沒有多大的區別。庄子

認為,一旦我們明白了天道之理,我們就不會就事情的是與否鑽牛角尖;我們應該會看地遠一

點,讓兩道並行。但是,劉述先強調,過去對“兩行”的解釋過度注重同一而忽視差別。他重新

解釋“兩行”,認為“兩行”代表“理一”與“分殊”。按照這個新的解釋,“兩行”在于保持

“理一”與“分殊”之間的平衡。也就是說,一方面我們要追求保羅一切,貫穿一切的道;另一

方面,我們必須意識到這個道有多種多樣的表現,這些表現歸根于一。劉述先認為,這種對“理

一分殊”的新解釋為多元主義打下了理論基礎。按照這種觀點,儒家可以說,雖然仁的理想只有

一個,可是它的表現卻是多種多樣的。按照這個道理,在同一原則之下,可以有不同的觀點和實

踐方式 。

民主和多元是不可分離的。劉述先無疑深知這個道理;他試圖在儒家思想傳統之內開拓多元主義

的途徑。這比牟宗三又進了一大步。劉述先就民主的挑戰問題指出了新的方向,開拓了新的路

子。可是劉述先的解決方法仍然有可以商榷的地方。他沒有明確解釋儒家思想傳統到底怎么樣解

決多元主義的問題。我認為,作為一個價值體系,儒家思想傳統必須回答兩個層次的問題。在一

個層面上,它要回答儒家允許不允許就同一問題或事物的不同的觀點同時存在。在另外一個層面

上,儒家要回答它自己在這個問題上持什麼樣的觀點。儒家思想傳統不可能贊成在同一問題上面

的所有觀點。劉述先在儒家與民主的問題上的貢獻是他就第一層面的問題作出了肯定的答案。通

過對“理一分殊”的新解釋,儒家放棄它長期所持的“大一統”的思想,而轉向允許多元主義。

可是,我們不能忘記儒家思想傳統本身是一個價值體系。作為一個價值體系,儒家思想傳統必須

確定在其體系之內的各種價值之間的關係;它必須確定哪些價值重要,哪些不重要,哪些必須反

對。就一個具體的問題,儒家思想傳統必須按照其自身的價值觀念作出價值判斷。比如說,在個

人自由這個價值和忠于國家這個價值之間有一定的矛盾關係。儒家思想傳統傾向于後者,自由民

主傳統傾向于前者。在人人平等的價值與君子為优者的價值之間,儒家思想傳統傾向于後者,而

自由民主傳統則傾向于前者。儒家思想的現代化是不是意味著它要拋棄其傳統上對忠于國家,對

君子理想的偏愛呢?我認為不是的。因為一旦儒家思想拋棄了這一類的傳統的價值,它也就不再

是儒家思想了。所以說,儒家思想傳統不應該在其自身內部一味地推行多元主義。它當然應該允

許不同觀點的爭論,但是這種爭論的目的是搞清楚儒家在某些問題上的立場,而不是推寵多元觀

點本身。在具體問題上,儒家必須堅持自己的觀點。

如此看來,儒家面臨著兩種多元主義。一個是內在多元主義。另一個是外在多元主義。內在多元

主義主張儒家應該在其內部推行不同的價值,包括相反的互相沖突的價值。比如說,一方面它要

推行忠于國家的價值觀念,另一方面,它也應該推行個人自由的價值觀念;一方面它應該推行君

子之优的價值觀念,另一方面,它也要推行人人平等的價值觀念。內在多元主義是一種五花八門

百花齊放的主義。外在多元主義則主張,雖然儒家思想內部有各種各樣的價值,但是,相對于自

由民主傳統而言,儒家更傾向于它自身的傳統價值,比如忠于國家的價值,君子之优的價值觀

念,等等。價值體系之為價值體系,就在于它在其內部確定不同的價值的重要性。一個具體的價

值理論體系與其它價值理論體系的不同,首先在于它對各種價值的估价與其它價值理論體系對各

種價值的估价不一樣。外在多元主義不承認十全十美的價值理論體系。它承認魚和熊掌不可兼

得;它承認價值體系自身的不完美和不可完美性;它承認不同的價值理論體系各有千秋。所以外

在多元主義接受其他價值理論體系存在的必要性。

我認為,如果儒家思想傳統接受內在多元主義,讓相反的和互相沖突的價值在它的體系之內“百

花齊放”,儒家思想傳統勢必喪失自己的特點,變地不倫不類。儒家思想傳統應該走外在多元主

義的路。不幸的是,當代許多新儒家學者沒有意識到這兩種多元主義的重要區別,沒有意識到內

在多元主義對儒家思想傳統的不可避免的危害。所以,我反對內在多元主義,主張用外在多元主

義的辦法來解決民主的問題 。

iii

儒家思想傳統的另一個歷史包袱是它對女性的輕視和歧視。儒家現在必須認真地重新思考和闡述

它對婦女在人類社會的作用和地位的看法。不幸的是,當代新儒家還基本上沒有觸及這個極其重

要的問題。事實上,儒家把它在當代所面臨的挑戰表述成“德先生”和“賽先生”這一事實本

身,就表明它缺少對女性主義事業和要求的敏感性。也許有人會認為,儒家對婦女的問題可以包

括在民主的問題之中;也許民主的問題解決了,婦女的問題也就自然而然地解決了。這兩個問題

當然是有關係的。但是只要我們對民主社會稍微做一些研究,就不難看出,民主和女性主義實際

上是不同的問題。必須分別對待。儒家必須對女性主義作出回應;這不僅是因為儒家思想傳統在

歷史上“欠婦女一筆債”,而且因為任何一個當代的哲學理論,只要它回避女性主義的問題,這

個理論就是不完全的。儒家關於女性主義的論述應該包括幾個方面。它需要回答儒家思想與女性

主義思想有沒有根本一致的地方。它也需要從儒家的立場上解決男女平等以及婦女在人類社會中

的作用和地位等問題。在我個人的有限的研究中,我認為儒家以仁為中心的倫理理論和女性主義

的“關心倫理學”有三個值得注意的共同點。第一,作為兩者的最高道德理想,仁與關心有某種

共同之處。第二,與康德倫理學和功利主義相比,仁學和關心倫理學都不那麼依賴規則條律。都

注重個人的德性,注重具體情況。第三,與康德倫理學的普遍主義相比,仁學和關心倫理學都主

張“愛有差等,”強調具體的人際關係,反對抽象的普遍主義。這些相似性可以成為這兩種倫理學

溝通的基礎 。這方面的努力是否能夠成功,還有待進一步的探討 。

值得指出的是,當前在儒家思想傳統與女性主義的關係的問題上有一個奇怪而有趣的現象。一方

面,激進的女性主義者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儒家思想傳統打成女性主義的不可救藥的對立面。另一

方面,儒家思想傳統的代表人物則在這個問題上默不作聲。這種不幸的情況無益于儒家,也無益

于中國社會。

這方面的努力能否成功,取決于多種因素。但是,有一點是不容懷疑的,那就是儒家思想傳統必

須正視女性主義的挑戰,必須對此挑戰作出嚴肅的回應。不解決這個問題,儒家的前途將會大有

問題。

iv

儒家思想傳統所面臨的第四個嚴重挑戰來自環境(保護)主義。環境主義要求哲學和宗教嚴肅對

待人與自然環境的道德關係。不容懷疑,在這個方面,儒家思想傳統里面有豐富的資源。儒家講

的“天人和一”,陰陽互動,周易中的大化流行生生不息的思想,以及宋明理學對這些思想的進

一步發展,等等,都是儒家思想傳統中的寶貴財富。可是,也不容質疑的是,儒家傳統中最具有

影響的主干思想是以人為中心的思想。這種思想本身並不一定不對。但是,它在具體的實施之中

往往對自然環境造成負面的影響。

我們可以說,在對自然環境的關係方面,儒家思想傳統包括兩條線索。一方面的線索是與自然

“友好”的線索。除了易經,我們可以看尚書,也可以看大家比較熟悉的中庸。中庸講,“能盡

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

矣”。如果我們要“盡物之性”,要“贊天地之化育”,我們就不能不考慮自然環境的自身價

值。可是另一方面,儒家思想傳統的另一條線索則是相反的。我們可以舉論語為例。論語本身並

不討論自然環境的問題。但是這部書的字里行間流露出不少與舊約相似的東西,即忽視自然環境

的自身價值的思想。比如,論語﹕鄉黨篇有這樣的記載﹕“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

馬。”這個故事旨在表明孔夫子對下人的關心和愛護,以及他對自己財產的淡漠。可是用我們今

天的觀點來看,我們就會覺得缺少了點兒什麼﹕為什麼孔夫子沒有在問了有沒有傷人之後也問問

有沒有傷馬呢?還有,論語﹕八佾篇有這樣的記載﹕“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子曰﹕賜也!爾愛

其羊,我愛其禮。”這里,孔夫子之愛禮與子貢之愛羊形成直接對照。這里似乎孔夫子覺得,祭

禮不可無羊。可是假如有人問子貢,子貢一定會說,他既愛禮又愛羊。這里誰是誰非當然可以討

論。我們也不應該用今天的標準衡量古人。但是動物是自然界中重要的組成部分。我們對動物的

態度是對整個自然環境的態度的重要反映。象論語這樣對人類有重要教育意義的書卻幾乎沒有提

供任何對自然環境有利的思想,這是非常不幸的。特別是這本書曾是對中國社會最有影響的書之

一。對中國人民大眾而言,論語比其它儒家著作都有更大的影響。再看荀子。荀子用自然主義解

釋“天”,這當然有其進步意義。他關於“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也有助于人類征服和駕馭自然

的努力。可是,我們也應該看到,荀子與西方的培根之相似之處。我們知道,培根關於人類一定

要征服和駕馭自然的思想是導致我們今天環境災害的主要根源之一。

與道家和佛教傳統相比,我們不能不說儒家思想傳統對自然的親和性不如道家和佛教傳統。在世

界經濟急劇發展的今天,自然環境給人類出了一個大考題。每一個哲學傳統都必須交上自己的答

卷。這個題目可能對儒家思想傳統比它對道家和佛教傳統更難一些。儒家思想傳統必須對它關於

自然的立場作出重新的估價。這決不是說一聲自然環境非常重要就可以解決問題的事。也不是說

儒家應該變成道家。在這個重新估價的過程中,儒家思想傳統必須保持自己的人文主義的核心思

想。儒家思想傳統必須在保持自己的人文主義的核心思想和重視自然環境之間選擇自己的適當位

置。為了實現這個目的,儒家學者必須開展深入的嚴肅的探討。這決不是寫幾篇文章就可以了結

的事情。在這個反面,可以說儒家傳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很多的工作要做。

v

我在這里要討論的儒家思想傳統所面臨的第五個挑戰,最後一個也是最嚴重的一個挑戰,就是儒

家思想傳統自身的生存問題。這個問題當然跟前面幾個挑戰有關係。但是它的重要性值得我們對

它進行單獨討論處理。

與道家和佛教傳統不同,儒家思想傳統今後的去向很不明朗。它今後能否生存下去,如何生存下

去,並不很清楚。這里我不是說儒家思想傳統作為哲學思想是否會繼續保留在哲學教科書里面。

我相信那是沒有問題的。我的意思是說,儒家思想傳統不僅僅作為一個歷史上的哲學流派而存在

于哲學教科書里面,像斯多葛學派那樣,而是繼續作為一個在現實社會生活中有代表,有發言

人,有影響的活的思想流派而存在。在歷史上,儒家思想傳統之長期存在,有多種原因。首先是

因為儒家思想有其強有力的對民眾有感染力的思想領袖。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孔子到孟子,從朱熹

到王陽明身上看地很清楚。其次,儒家思想傳統得到了國家政府的支持。没有漢代的“罢黜百

家,独尊儒术”,元代開始的以儒學為中心的科舉制度,我們今天很難想象儒家會是怎麼一個樣

子。第三個原因也可能是時代的需要。比如說,在歷史上有時侯社會走向一個極端,就需要另外

一種思想進行矯正。古印度的佛教興起和最初流行是對印度教的一個矯正。儒家思想傳統的歷史

也可能經歷了相似的情況。比如,宋明儒學的興起也可以看成是社會對佛教的矯正。

在當代,看起來儒家正在尋求自己生存的各方面的條件。一方面,我們看到不少儒家思想傳統的

代表人物大力宣揚儒家思想;另一方面,儒家思想傳統也在爭取國家政府的支持。在新加坡是如

此,在90年代初的中國大陸也曾出現這種跡象。再次,也有不少人鼓吹儒家思想傳統對當代西方

個人自由主義的矯正作用 。這些努力會不會成功,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但是有一點是確定無

疑的。那就是,任何思想傳統,儒家當然不例外,如果不能回應時代對它的挑戰,就會沒有出

路。儒家思想傳統能否有效地回應科學,民主,女性主義,和環境主義的挑戰,它能否在今天的

世界上找到其安身立命的位置,也許是21世紀中國文化發展過程中的最大的問題。

 作者简介:李晨陽,男,1956年出生于中國山東省,1977年考入北京大學哲學系,1982年獲 該

校學士學位,1984年獲該校碩士學位,1984-1985在該校哲學系任教。1985年赴美國留學,1992年